“顾城胃不好，平时也不怎么吃辣。”程琛坐在顾城身边。
“怎么了晓儿？”蒋明看晓儿姐有些出神，摇了摇她的胳膊。
“没，没什么。你们怎么这么慢啊，都把我给饿坏了，快下菜了。”晓儿姐站起身赶忙接过一个盘子掩饰自己的心虚和慌张，有些手不是手。
“怎么了？真饿着了，我来就成，你坐着等吃，琛儿帮着就行，给顾城多弄些不辣的。”蒋明把她按回座位上。
不得不说，接下来的氛围还是很好的，就是除了晓儿有时会把火锅里的干辣椒夹起来吃以外，其他的都还好。
蒋明人很好，也很会找话来聊，饭桌上就没停过，顾城喝了两杯酒就被程琛换了回去，剩下蒋明和程琛拼酒越拼越大。
空隙之时，晓儿姐总会时不时的看顾城一眼又强装镇定的开玩笑，顾城心想，现在你可不会希望你以后的孩子长得像我了吧。
十一点的时候，人开始稀稀疏疏的散了，周围也渐渐安静下来了，顾城不动声色的按断了老七的电话。程琛有些喝多了，蒋明都有些恍惚了，四人才打算收拾摊子回去了。
“蒋哥……下回什么时候回来啊？”顾城扶着程琛把他的手越过自己的肩，身体一半歪斜着。
“下回回来还有你好受！”蒋明笑道。
“你可别说大话了，看你把程琛灌成什么样了？孩子还小呢，你也不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晓儿拍拍蒋明的肩，看向顾城眼里不知在闪烁什么：“就在这儿了吧，我也不去诊所了，直接和蒋明回家了，你们快点回家了，晚上风凉。……顾城，你可把程琛扶好了。”
“晓儿姐放心吧。”
顾城是一个能和自己仇家一起促膝长谈的人，又怎会在承认自己打了顾川后不敢直面晓儿，他甚至温和的笑了笑。
若是放在以前，晓儿定会对这个笑欢心不已，她觉得顾城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那干净的少年感放在谁那里不喜欢。可她现在却是打心眼的看不透顾城，看不透这个外来人。
这么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孩，打他哥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那么一个令人心疼的男孩在被弟弟打在地上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晓儿想谁都没想到顾城。
招手停了一辆出租车，顾城把程琛塞了进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程琛嘟嘟囔囔的靠在顾城身上，顾城这次没有看窗外的风景，反而我低下头细细的打量着程琛。
“顾城，我好难过。”程琛沙哑的开口。
顾城身形一僵。
你是不是诚心耍着程琛啊？
那么乖的一个孩子怎么舍得下那么重的手？
对啊，你是不是诚心耍着程琛玩呢？是不是存心逗着他看他往你身上贴？你好歹关心他在意他，好歹去问候他，好歹问问他家里的那双鞋是怎么回事，好歹问问他躲在学习房里干什么。
顾城轻叹一口气，撩了撩贴在程琛脸上的头发。
“顾城，你舍得吗。”
顾城指尖收了收，嘴里轻轻念叨。
这是程琛第二次在顾城面前喝醉，第一次是顾迟将他扶上去，这次只有顾城一个人，他一手抓着手电一边艰难的拽着程琛。
楼梯道里安静极了，顾城硬是累的出了一层薄汗，好不容易到了三楼准备掏钥匙。
“顾城。”
“嗯？”
“把手电筒关了。”
顾城顿了顿：“怎么？”
程琛靠在他的身上，一半重量压在顾城的一边肩上，他伸出手把顾城的手机拿过来揣进自己的包里，手电的光在衣服里层朦朦胧胧仿佛是云层后一束即将破晓的光，又像是朦胧夜里不知名的星星。
顾城指尖收了收，刚准备说什么，身体被狠狠一压，背撞在了墙上，他反应片刻，被人抱着抵在了墙上，一只手摸索上他的脸，手感舒适的揉了揉他的眼角，然后再是脸颊，最后停在了他的嘴唇边。
顾城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微微推了推程琛，却是被死死按住。他闻到了程琛身上的酒气，更感受到了程琛炙热的呼吸。
“别玩酒疯，该回去了。”顾城道，继续推了推程琛，程琛那只停留在顾城嘴角的手摩挲上的嘴唇，顾城微微偏开脸。
他依旧是看不清程琛的脸，却依旧是在黑暗中感受到了程琛烧人的目光。
程琛不说话，顾城感到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当他再一次试着推开程琛的时候，嘴唇便被覆上了。
程琛的手移到了顾城的后脑勺按住他让顾城无处可躲，顾城在大脑空白之后迅速清醒过来，明明理智让他现在立刻就推开程琛，可他却如同宕机了一样被按在了原地。
对方笨拙而生疏的吻在顾城嘴唇上辗转，当程琛试着撬开顾城的嘴往里探索的时候，顾城终于下了决心的推开他。
程琛被顾城这一下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在地上，他茫然的站在原地，顾城胡乱的摸着自己的钥匙，在向前摸索着找到了门和钥匙孔，迅速把门打开将里面的亮光按开。
灯从屋子里照出来，照的程琛满脸狼藉，他像是被抛弃了一样站在原地，碎了一身的孤独，顾城看着心里又是塌方了一块地，克制住自己的语气对程琛道：“你要在那里一直站着吗。”
程琛微微低头，脑袋耷拉着。
顾城指尖动了动：“还要把你哄进屋吗？是不是要一晚上站在那里？”
程琛依旧是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出声。
顾城偏头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将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外面冷，别凉着了。过来，进屋里来。”
两人一人在外一人在里，一个不肯进，一个不肯出，程琛就站在顾城的阴影之下，眼底渐渐泛出红色，因为醉酒而面色微红，像极了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顾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程琛，你不冷我还冷呢，乖，有什么话进屋里来说好吗？”
程琛的手动了动，他身上如同铺了一层保护膜，只要他每走一步，那一层膜就会裂开些，当他走到顾城身边时，那一层膜早就顺着他走来的步伐散落了一地，捡不起，拼不回。
顾城见他至少不再耍脾气不肯动了，把他拉进了屋，轻轻关上了房门，满眼的疲惫，心里很是无奈。
顾城刚要把他领着向沙发走去坐着的时候程琛从身后抱着他的腰，顾城的身形依旧是一僵，手放在程琛的手上试着松开，见他抱着紧也就放弃了。
“别站在这儿了，渴吗？”顾城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感受到了程琛极度的压抑，这股压抑甚至影响到了顾城，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程琛不肯开口，顾城也就任他这样抱着等他开口了。
这里实在是太冷清，顾城想，这样看来实在是太冷清了。可明明是顾城苦苦寻找了很久的安静自在，却让他仿佛也被冻住了。就好像在这种特殊的环境，让他忽然忘记以前怎样生活，怎样在漫长而陌生的路上前行。
可在这里，好像哪里都不该走似的。
顾城用余光无声无息的打量着他已经看了无数遍的房子，他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安静啊。
太安静了。
要不是程琛此时在身后抱着他，他依旧会觉得这个世界谁也不知道谁，这里谁也没有，那些家具不会说话，那四面围着的墙不会呼吸，这里只有他一个。
程琛把顾城抱的有些疼了，顾城只觉得心里难过，程琛所有的委屈不过那一句“我好难过”，那他呢，他自己是什么。
打破宁静的是顾城的手机，手机在程琛包里一阵一阵的响着。
“总要让我接电话吧？”程琛犹豫着把顾城放开，顾城轻轻松了一口气，把手机摸出来，这会儿刚好是凌晨，老七打来的电话。
顾城在手机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接了起来，他把听筒放在耳边，程琛牵着他的一只手，顾城没有说话，安静的等待着对方。
太安静了。顾城不禁又想。
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却被程琛牢牢的抓在了手心里。
“顾城，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城当然知道要说什么，以前他同老七是敌也是友，无论处在什么样的关系，都不会差对方一个“生日快乐”。
但此时顾城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可能是因为程琛在身旁，也可能是自己的一只手被他这样握着。
顾城道：“生日快乐。”
顾城微微闭上眼又睁开，老七在电话那头轻快的笑了笑，刚想说什么，顾城被身旁的力道一扯，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手机脱手被扔在了一旁。
这是一个充满宣示权又具有侵占性的吻，强硬的撬开了顾城的双唇，舌尖触碰在一起的时候顾城大脑一片空白，这次他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老七在说什么，顾城没办法回应他，所有的声音被堵的严严实实不漏一丝风。
当顾城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程琛侧过头在顾城脖子上重重咬了一下，顾城疼的吸了一口凉气，他的一只手被牢牢禁锢着，另一只手被程琛十指交握住。
程琛喘着粗气慢慢的放开他的手，随后又紧紧的抱着了他，顾城有些迷茫的靠在他的肩上，电话那头的人在喊什么他也听不清了。
顾城是在片刻后回想起来，舔舔嘴唇，轻轻拍了拍程琛的背：“放开。”
程琛抓着他的衣服。
“听话，放开了。”顾城加重了些语气，有些刻意的温柔。
程琛放开他的时候，他蹲下身捡起了手机，好在是手机壳的保护没有摔坏，顾城过去当机立断就是把电话给挂了。
“你看你喝个酒都成什么样了。”顾城笑笑：“去沙发上坐着，我去给你烧开水。”
顾城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转身进了厨房，程琛便跟在他的身后。顾城也不看他，就让他这么站在一旁，当水开始烧的时候他才有意无意的道：“今天晓儿姐给我讲了些你的事。”
程琛有些迷糊的点点头。
“但我现在挺想听你说的。”顾城看了一眼正在烧的水，回头看向程琛：“那双鞋是谁的？”
如果顾城没有看错，他看见程琛眼里那一瞬间闪过的光亮，昏黄的灯下，尽管程琛眼犯迷离，可依旧将顾城看进了心里，而顾城眼里倒映着他略显狼狈的身影。
程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我爸的。”wWw.xqikuaiwx.Com
顾城点点头，如果现在程琛还算清醒的话，那他就会想，顾城又一次在找寻他心中想要的标准答案。
“他和你住在一起吗？”
顾城问的很简洁，可程琛却像是写语文的解答题，只要写得多，总有几句话是对的，于是程琛沙哑道：“他，他有时候会回来住，他总是要喝酒，他的鞋子穿破了我会给他补好，衣服，衣服扯坏了我也会给他缝，他回来的时候我就装作不在，我会，会把房间打扫的很干净，然后躲进学习房里。”程琛舔了舔嘴唇：“只要我打扫的干净，和他出去前一样，他就不会发现我在家。妈妈走的时候说，她说，说爸爸以后会因为自己这一次的过失，后悔一辈子，她想看爸爸后悔，不过啊，唔，以后的日子我会难过些了。”
程琛说完，有些紧张的抓着衣角，像是被抽问题的学生一样等待老师的回应。
“你害怕他吗。”顾城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程琛先是点头，后有立刻摇了摇头：“不是害怕。”程琛想了想：“不算害怕。”然后眼神满怀殷切的看着顾城。
顾城倒也没被他看着不自在：“妈妈怎么死的？”
顾城这样单刀直入的让程琛有些愣了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妈妈……妈妈哮喘病犯了，那时候爸爸喝醉了，没有理妈妈，她是躺在床上死的。”
顾城拿杯子接水：“妈妈是语文老师？”
程琛看着顾城的背影，重重的点了点头：“妈妈会背许多首诗，会讲许多故事，会做饭，会……也会烧开水。”顾城差点没烫着自己，“她还会带我出去玩，其他家的小孩子也都喜欢她，他们都觉得我妈妈好。”
顾城听着程琛微微上扬的语气还有些骄傲，自己也不由得笑了笑，说起这些倒是一点也不像醉了的样子。
“什么时候开始不好好学习的？”这个问题问的十分的隐晦，而程琛却是认真思考了一番。
“唔……十一岁的时候，考试怎么也考不好了，老师同学们都来问我怎么了，我一开始就说，我说我好难过，就感觉，感觉心口好疼，感觉妈妈不在了，然后呢……然后呢他们再问我的时候，我就说我好难受啊，说我不舒服，身体有些疼，他们后来果然不再问我了。”
顾城的动作顿了顿，转身把水递给程琛：“喝点水。”
程琛应了声，接过水乖乖的喝了。
“你妈妈是语文老师，她教你的瞎猫碰上死耗子，谁也不知道谁？”
程琛一听，微微偏过头来掩盖自己的心虚，最后又重新看回来，认真的看着顾城：“你我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好运气。”
“这话本就这么用的。”顾城笑着摆摆手。
程琛嘟囔道：“为什么你没醉啊……”
顾城这下可新奇了：“你还知道你醉了？”
“我当然醉了。”
“真醉了？”
“醉了。”
顾城看着他片刻，咧嘴一笑，走到他面前在他嘴唇上留下了个不轻不重的吻，低声道：“既然醉了那明天就都忘了。”
顾城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留着程琛站在原地发愣，片刻后舔了舔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此去更新，第 24 章 24.清醒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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