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嫂子。”
他饱含怒气和维护的声音突然变了调,白色的小脑瓜子低下去,小小声地回应他。
“玄弥哥和她分手了。”
“别叫他哥,恶心。”
风柱态度坚决,「不死川实弥」又委屈又气地蹬了他一脚。
力道不重,跟猫被挠了一样,注意力全在别处的不死川实弥连跟他计较的心都没有。
他坦然发问,用大家心照不宣的关怀所制造出真空区被他毫无怜悯地揭开,难得平淡的声音鼓出戳人的利刃。
“你是怎么死的?”
——
…………她是无用无能之人。
不论是看着兄长在眼前一言不发地断去呼吸,还是看着鬼从眼前消失,这些杂七杂八而挫折的经历不过都是她无用的证据罢了。
哪怕换了男装改了男姓,也改不了自己本质中的懦弱的心。
……要动起来才行,他已经在哭了。
不死川实弥,那个与她不同的、被人期待着活下去的孩子,在哭。
动起来,和炼狱保证过了不是吗?和她保证过一定会去学着保护谁的、和她保证过一定会改变的——保护了小铁、保护了刀匠、已经能做到保护了,所以要保护他啊,于情于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他才对。
动起来,杀掉那只鬼。
做得到的,趁他现在停在原地,趁那只恶鬼还没有反应过来。
——杀掉正在享用着血亲的不死川玄弥。
……倒是动起来啊,这具无能的身体。
明明那个温柔的人早变成鬼了,那个想要保护珍爱之物的人已经在啃食仅剩的弟弟了。
为什么、动不了?
维护那个曾经在脑子里的温柔印象、保护无能为力的同伴、作为柱的职责、结束他的痛苦……
都有那么多可以驱动身体的理由了,为什么动不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办法做到杀掉玄弥?
你为什么做不到啊、时透无一郎!?
她僵硬着身体站在林间,沉溺于血肉香气的恶鬼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判断了她没有什么威胁,无动于衷地继续在少年的脸上和身上留下道道血迹。
——
啊啊,然后、接下来是…………
时透无一郎拉了拉她的袖子,少年看向突然呆立在原地的「自己」,不解地轻声询问原因,但没有得到回应。
异世界的自己盯着刚走进树林的奇怪少年,刚领到的鎹鸦还在她肩膀上,先前她才放松了神色,也在他的鼓励下和主公申请了一只,但现在她呆立在原地,就像魔怔了一样静静看着树林。
猛然被从记忆中拉醒,「时透无一郎」想也不想地去靠近那个人。云朵挡下了太阳的照射,留下一地阴霾,鎹鸦被从她肩上甩落,霞柱终于明白那荒唐的作战方案是因为什么——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的速度快到了什么地步。
风烟夹着雾气四起,眨眼间就已经到达目的地,一瞬之际冲到百米开外的她一把拉住了眼前人的手。
不死川玄弥突然被不知道打哪窜出来的东西一抓,条件反射地掏出武器冲着来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哥的名字就响在了耳边。
——
「他不得章法地在食物身上撕咬着,先是面前的小不点为了战斗而主动划出血的胸膛,再是先前差点砍下他头颅的手臂,忘记了名字的恶鬼原本想像先前遇到的每一份食物一样和善地对待他的,先断绝他们的呼吸,然后再进食——但现在它醉醺醺地掏开胞弟的胸膛,迫不及待而痛苦地取出心脏大口咬下。
真是奇怪,为什么会痛苦?
想不明白,啃食同族也能变强的自己莫非吃不了稀血吗?
呼吸断绝,少年就这么在他眼前死去了。
烦躁和痛苦的感觉重重叠叠,他不适地摆了摆头,继续进食起万中无一的佳肴。
……说起来,他一边舔去对方脖子上的鲜血,一边无法自制地用醉醺醺的脑子思考着——这个人为什么不继续反抗呢?
明明可以砍下他脑袋的?毕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想躲。这份美食虽然看起来小小的一只,但就算被他压着也是有余力杀了他的,先前他可是被这个人用肢体使出的剑技割掉了好几次手臂啊,为什么突然就放弃抵抗了?
是因为同伴来了?不是吧,那边那个直到现在还一动不动呢。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
食人亦食鬼的怪物咀嚼着从尸体上撕下来的肉块,他不解地思索着,却始终得不出一个答案。
不可能就只是因为他笑了吧。
吃掉的鬼里有谁的血鬼术是这种效果吗?
啊啊,想不出来。
灼眼的日轮从天边升起——没什么好怕的,毕竟他身处密林,这个透光度的话阳光也就只能照到脑袋,换个位置太阳连伤到他都做不到。
他想往周边移开,刚动了动身子站起,少年的尸体也随之移动,忘记名字的鬼疑惑地看去,发现了对方紧拽着他衣角的手。
……不知为何,身体不随他的意愿,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又坐回了地上。
到底是为什么。
心脏很痛啊,以后还是不吃稀血了吧……
他无趣地打量着少年被他划伤的脸,又看看他已经被吃的血骨分离的身体,恶鬼弯下腰将他的鲜血与泪水一同舐去。他从面部一路吃进内脏,但多出来的眼泪无论如何都吃不完,于是他又在痛苦中陷入迷茫与困惑。
想不明白,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死人为什么还会哭?
哭不是要活着才能做到吗?
片刻后鬼的利爪试探地摸上自己的脸,少年溅在脸上的血污和鬼的眼泪混在一起,他这才恍然大悟。m.xqikuaiwx.cOm
——是我自己在哭啊。
日轮高升,零星的阳光透过树叶打在他身上,他皱起眉,但身体还是不随掌控地跪坐在原地,求生的本能让他使用了不知从哪只鬼身上吞噬到的血鬼术。
这个身体不能用非要在这等的话,就在那边的树林里再造一个好了,反正那边那个不是稀血,吃了也不会这么难受……
已经足够了。
够了,哥哥。
就到此为止吧。
身体被谁温柔地抱进了怀里。
脸上沾着血和泪的鬼恍恍然地眨了眨眼,太阳光从树林间唯一一处空洞中照入,耀眼、灼热而疼痛。
——像是当年带走了母亲性命的那道刀光。
他想起来了。
母亲、温柔的母亲,酗酒赌博的父亲,无能的自己,贴心的弟弟妹妹们。
父亲死了,母亲变为了鬼,就也、贞子、弘、琴、寿美……除了实弥以外,全部都在自己面前死去了。
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让实弥活下去。
被母亲压在地上,就拼命拉住母亲,没有武器也无法腾出手,就用牙咬,结果持剑的剑士匆忙赶来,差点在烈火中将误食了母亲血肉的他斩杀。
为了保护稀血的弟弟加入了鬼杀队,同僚们,还有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小的、优秀的弟弟。
……然后,在多年不断摄入鬼血中的行为中,在那个声音的命令下,一切都失控了。
被压入箱底整整两年的记忆在一刹那间全部回归,昔日的噬柱低下头去,入目的仅是幼弟支离破碎的尸体。
啊…………我,我到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关系的!
好了!已经没关系了!!
不死川实弥的灵魂紧紧抱着他,被宠爱后又被抛弃的孩子用话语将他锁在原地。
冷静下来,没关系的、我没有怪过你。
家里谁都没有怪过你的。
现在和我走吧,哥。
……我们一起走。
孩子的眼泪滴在兄长的肩膀上,于是再生到一半的头颅停止运作机能、在阴影间分化出的鬼身就此消散。
——不死川玄弥,这一如既往的无能的男人,就这么在阳光下死去了。」
————
不死川玄弥眨了眨眼,看向面前雌雄莫辩的人,「时透」的声音像是染着血与泪的哀鸣:“你能不能去见实弥?”
“我知道你想和他道歉的、他要是不肯听你说话的话我打晕他绑着他都没关系,不要吃鬼、不要犹豫了——我们直接去找他吧?”
“无论是哪一个结局、我都不想再看见了啊!!”
○
“你是怎么死的?”
“…我战斗不能,被鬼吃掉了。”
风柱居高临下,冷冷看他,把正确答案猜的八九不离十的男人哼了声,到底不再提及,直接切入正题。
“玄弥呢?”
“……我杀了他。”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血和伤痛一并往肚里咽,连呕吐都会下意识去隐忍,这就是不死川实弥赖以生活的方式。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同类更了解同类的了,两个不死川实弥对视着——双方都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所以谁也不曾开口诉苦,谁也不曾出声安慰。
本该如此的。
但是在短暂的停顿后,粗糙的手掌覆上少年的头,不死川实弥别过脸,将软肋交出。
“……我同意了。”他说。
“神经病。”
听懂了的「不死川实弥」又踹了他一脚,理直气壮地回复他。
“我想见玄弥才不需要你同意。”
“哈,那就别一言不发地被老子从蝶屋扛出去啊。”
只有自己才懂的话语,两个人在互相嘲讽中不约而同地立下了誓言。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鬼灭]关于我们团灭后又回来这件事更新,第 52 章 目启村(下)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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