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已入了四月末,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节气。这日天上依旧泛着晨曦无忧就早早儿起了床,婢女们端着铜盆香豆鱼贯而进,手脚麻利着伺候起梳洗上妆,待用过早膳后也才不过卯时。
恰正逢镂花墙外眺进了第一缕光,许是晨起的缘故,空中依旧是着夹着丝冷气,激的无忧不住打了个冷噤,她忙抬手紧了紧大氅。
红柳正挎着几个包袱走过来,她拍拍几个鼓囊的包袱,笑着对无忧道,“夫人,奴婢查了好几番,都装齐整了。”
无忧点点头,几人方才踏着雾霭,坐上马车直往城门而去。
好在时辰尚早,长街上行人也不算多,车夫勒着缰绳将软鞭伦的噼啪作响,马车飞也般在路上行着,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商队要离开前到了城门口。
还未待马车停稳,无忧便扶着车辕径直跳下车,她提起裙角边是小跑边对那端身坐在马上的郎君喊道,“大宝,莫走,先莫要走!”
她步子跑得极快,只奈何声音太过娇小了些。郎君似是没有听到,垂首不知同身边的镖师讲着什么。
姑娘眼瞧着是着了急,又颠起小脚更加卖力的跑着。身后跟着的一众仆从却被她这一通跑进出了冷汗。
红柳挎着几个包袱,紧跑慢跑的跟在无忧身后,她喘着粗气对身后的仆从们大叫着,“快喊,快让谢公子停下。”
一时间人仰马关口便高高想起了那一句句的谢公子,停下。
正低头同镖师讲着话谢子实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忙回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姑娘那抹越来越近的纤弱身影。
谢子实忙同镖师颔首,撩袍下马,三两步便越过人群来到了她的面前。
无忧的额头已是浸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她见谢子时走过来便住了脚,面上带着笑,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边伸出柔荑了擦了擦汗水,边对着站在对面的郎君笑道,“紧赶慢赶,终于让我赶上了。昨夜方才听到这商队提前了,竟是差一点错过。”
谢子实掏出丝帕递给无忧,眸中满是温柔,“便知道你要早起,方才不告诉你,你却还巴巴的赶来了。”
无忧摇了摇手,“你要去京城,那么远的路,送一送你我才安心。”
两人说话间,仆从们大喘着气终是赶了过来。
红柳面上带着焦急,他将手中的包袱径直塞进了身旁人怀里,三两步便跑到无忧面前,伸手抚了抚姑娘的腰身,似是都要哭了,“夫人,你怎的的跑的这般快?”
“伤到了没有?”
“有没有哪里不舒坦?您真真儿是吓死奴婢了。”
她说的一阵儿委屈,无忧忙出声生安抚,“我无事,不过是跑了几步。”
无忧拍了拍红柳的手腕,才又问道,“包袱呢?”
见主子无事,红柳才又啊了一声,忙从侍从手中拿过包袱,红着脸将那包袱递给了谢子实。
郎君体量修长,面冠如玉,宛若一株青竹。他伸出手接过那两个厚重的包袱,对着一脸羞涩的红柳颔首示意。
举手投足间竟宛若世族,毫无商甲之人的俗气拘谨。
红柳垂首刚想要说着什么话,却见谢子实已是转过了身。
他对着无忧温润一笑,二人相识于微末,又相互扶持数栽,彼此之间早已是熟稔,无需一些虚头巴脑的礼数。
“不是什么值当的东西,你路上许是用的到,便收下吧。”她眉眼弯弯,面上依旧是带着暖人心脾的笑意。
谢子实点了点头,将包袱束在了马背上,转身又叮嘱了许多。彼时天色已大亮,城口间往来的人马更是多了起来。日头出来了,晨起的寒意早已不见,阳光甚是有些耀眼。
几位镖师身挎长刀,步伐矫健行,到了二人身旁,兀一抱拳,对着谢子实粗声粗气道,“谢公子,时辰怕是有些晚了,再不上路,晚间怕是要过不了谷口了。”
谢子实点点头,回首又是深望了无忧一阵儿,方才又提唇笑道,“忧娘,我走了。”
“咱们京城再见。”
无忧亦是笑靥如花,她冲着郎君挥挥手,“走吧。”
谢子实撩袍上马,他回首又是深望了那一抹娇小的身影,才又决绝转身。长臂轻呼,一众几十人的车队,连着那镖师,在滚滚长烟中,便一同消逝在了边塞,直至成了那远处的一个黑点。
无忧扬起小手,目送着众人远去,暖暖的春光映在她的身上,她微微颤动着长睫,仿若春日里开的一朵玉兰,极是清丽。
自小陪她长大的人走了,心下却也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瘦削的一抹倩影在城口立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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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实时一路并未停歇,春雪刚化,路上多是难行,一众人马快马加鞭连水也顾不得喝上一口,终是在天黑前穿过了谷口。wWw.xqikuaiwx.Com
待夜幕降临时,方才安营搭灶。
赶路多是带了些干粮,众人就着火堆,将干粮烤热,又喝了几口热水,便也就合衣而睡了。
虽是进了四月天儿,到了夜里风依旧是带些寒气,谢子实被那寒风吹醒。他起身寻着无忧送他的包裹,本想打开拿出两件衣裳,却在手探进包袱时,摸到了那鼓鼓囊囊的一团。
他就着火光将包袱抖开,中间裹着的却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还有一封信。
谢子实盘腿坐下,先是将那信拿了起来,在看到那缺笔少画的字迹时,眸子却是不自知的弯起,眼底尽是宠溺。
那信上歪歪扭扭写着:
穷家富路,我知你是赚了些银钱,可京城太远,带着些衣裳银钱,我总归是安心的。
那字写的确实不好看,偏偏在火光中却是生了种力量,谢子实指尖发白,紧紧捏着那封信,好看的唇却是不由自主嗫喏着。
他仰起头望着戈壁上的繁星,心底欲渐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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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无忧站的太久了,红柳抬手揉了揉眼眶,收起了刚刚被谢子实忽略的一点委屈,走上前轻声说道,“夫人,日头大了,不如咱们先回府?”
无忧被这一声惊回了神,她抬起素手揉了揉脸颊,回身说到,“走吧。”
这两人才一转身,还没行至车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声。抬眼瞧去,却见是陈庆,一身玄甲负手勒住了缰绳,许是天热的缘故,本是小麦色的脸上却染上了几丝红。
他翻身下马,阔步来到小姑娘身前,压低着嗓子问道,“大宝走了?”
本是粗枝大条的人,一朝却变得小心翼翼的样儿,倒是惹得小姑娘提起了兴致。
无忧一扫离别的不快,她望着人高马大的陈庆点点头,本想再说点什么,却瞧陈庆只是猛一敲头,嘴上咕哝了两句,便又脚下生风,匆忙的转身要走。
无忧还从未见过这般的陈庆,大哥多的是憨厚沉稳,何时竟成了这般毛躁的性子?
心下生疑,点起脚刚要开口,便见又是一匹骏马驰来。只还未待那马儿停下脚儿,陈庆却如被烧了屁/股的猴子,掉头便要跑。
却也没有跑成,还没待翻身上马,便被一对纤臂束住了腰身。
那对纤臂的主人轻轻将头抵在陈庆的肩上,轻呼道,“陈庆!你到底还要去哪里呀?”
“躲得了一时,你还躲得了我一世不成?”
陈庆粗红着脖子,想要去拨开腰间的双臂,却又无从下手般,结结巴巴的对着善雅道,“你是女子,怎可这般”...
“啊,这般什么?”善雅顺势环上陈庆的脖子,也顾不得身侧到底有多少人观望,只转过身对着那手足无措的男人笑道,“你倒是说,我怎么了?”
她笑的张扬又好看,不似寻常女子的娇羞,倒是多了几分男儿家的英气。
“你倒是娶了我吧!我从第一眼看见你,便觉着你好看,陈庆,你倒是..”她嘴上说的极是轻快,而被她环着的男人脸却是红到发紫,仿佛要渗出血来。
陈庆也顾不上旁的忙伸出大掌,似是求救般的对无忧喊到,“忧娘,忧娘,来,你来帮帮大哥。”
而无忧早已是被这一幕惊的睁圆了双眸,她眨了眨眼,侧身对着红柳问道,“那个是大哥和善雅公主?”
红柳亦是被惊的撑圆的下巴,她咽了咽干巴巴的喉咙,有些迟疑,“是....是的吧?”
她不熟悉善雅,就偶有见过几面,还是从无忧被绑时,才知那个英气十足的女子原是突厥公主。
“唔...”无忧点点头,那便是了,前些日子宋燎恩曾说过这善雅公主对大哥有意,不成想,二人竟到了这般浓情蜜意的地步。
虽瞧着大哥似有无奈,但他那羞红的黑脸明晃晃的喊着他也对这女子有意。
无忧噗嗤一笑,挥手示意二人上前来。
城门口来来往往,走脚的,经商的尽是些百姓。虽说边城民风开化,可这羞男热女也是难得一见,就连那总角小儿,都吵闹着要父母抱高些,才能压过一片人,去瞧那人群中的热闹。
善雅一心都在陈庆身上,待陈庆喊出声,她当才发现立在不远处的无忧。
自那日戈壁一别,已是近两月没有瞧见这小姑娘。这些日子除了平息内乱,也是一心均在用在了这男人身上。竟把掳了小姑娘的事儿给忘了。
善雅一撮后牙,顺势松开了环着陈庆的手,她拉起一脸羞涩的陈庆三两步跑到小姑娘身边,扬声对她笑道,“妹子,对不住了,嫂嫂原不知你是陈庆的妹妹。”
“那日倒让你受委屈了。”
无忧亦是笑着摇摇头,“公主没有伤到我,莫要自责。”
这倒是真心话,除去那事儿不讲,她倒对这善雅公主颇有好感。
倒像是失散已久的姐妹,无忧同善雅两位美人儿,一个娇弱,一个张扬,竟站在这人来人往的城门口聊了起来。
陈庆只欲哭无泪的抬眸望天儿,瞧着那黑压压的一片人,终抬掌做拳状,覆到唇边轻咳了一声,对着那两位聊的甚是火热的人提醒到,“时辰不早了,正巧我也要去将军府,忧娘大哥送你回去。”
“那宋大将军回来了?”善雅闻声回首望着陈庆问了一句。
陈庆只抿唇点点头。
善雅一声轻唔,她咧嘴一笑,对着身侧无忧道“走,听说你住的将军府是北疆最奢华的地儿,今儿也待我瞧瞧去。”
她边说着边将无忧亲手扶上了马车,只她轻点车辕,一个鹞子翻身也钻进了车厢。仅余下陈庆同那红柳面面相觑,陈庆瞧着红柳那纤细的手腕儿又是清咳一声,便木着一张脸,将善雅的马儿缰绳递过去,“那个,红柳姑娘,你应当会骑马吧?”
红柳只觉双手又是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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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舍不得极其奢华,但在边地粗犷的风格中,几处江南样式的亭台楼阁倒也瞧着有趣儿。
陈庆一入府便被小厮请去书房议事,善雅闲来无事,一个上午只跟着无忧赏过了花,喂过了池中的几尾锦鲤,又同那几个婢女玩儿阵投壶取乐。
不多时,便至了晌午,书房中依旧是没有动静,连守门的小厮也未曾来禀报,大抵是还在忙着,可玩儿了一上午的两人却是饿了。
婢女们端来各式菜品,那煨得软烂的东坡肉,罂乳鱼,酥琼叶,拔霞贡,伴着两盏碧涧羹,同几样精致点心,倒真是精致可口。两人用过午膳,便又歪在了支摘窗下的春榻上消着食儿。
皆是北疆女子,又都有着不拘小节的性子,故此两人聊的倒是投机。善雅将头枕在玉枕上,望着对过的姑娘。
那姑娘身着玉色襦裙,耳畔趁着两只东珠耳坠,她本就生的欺双塞雪,如此的打扮,到更趁着她婉若天上的明珠,闪闪发着光。
善雅微眯眸子,好看,真是好看,这香喷喷的小美人儿,果真与她们不同。
她瞧着得趣儿,便又张了口,“妹妹,你说你这天仙般的人儿,怎就跟了那姓宋的?”
无忧闻声转过头,只还未曾出声,便见那善雅又一翻身,下巴低着榻沿,“难不成你是图了这富贵?”
话刚出口,却又被她自己否了去,“也不对,若说这富贵,那谢官人呢?他外祖上可是江南有名的盐商,富可敌国也是说的。”
善雅一个转身爬了起来,她英眉一凛,对着无忧嬉笑道,“我倒是瞧着那谢小官人不赖,生的俊美,我瞧着他对你也是个痴情的。”
无忧本是在数着襦裙上的织花玩,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善雅讲着儿话。却不曾想善雅这猛然一句,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同大宝相识于微末,这许多年来便如同家人般相互扶持,何时竟成了那男女之情了?
姑娘忙摇摇头,话却还未说出口。只又听善雅兴致勃勃道,“我瞧着那谢小官人倒不错,”
“你们汉人不是讲究明媒正娶?当得正妻?”
“你跟着宋燎恩这贵妾可有什么可当的?我听说那高门里,正妻是可以随意发卖了妾室的。”
她又一抬手,将小姑娘搂进了怀中笑道,“不若我去和阿兄说,让他求宋燎恩放了你,你即便不跟那谢小官人,就同我回去隔壁,到时候在我们部族寻上几个男儿”...
善雅讲的眉飞色舞,正是起劲之时,便听那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便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同那从齿间挤出的一句,“什么说的这般开心,不如也同本将军讲讲?”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宋燎恩陈庆炽煌更新,第 95 章 离开北疆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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