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生蛆，房间有焦味，甚至死两个人都没什么，他一个医学生，好歹也是上过解剖课的。可头断了的人，还行动自如，这已经远远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慕绥坐在书桌前，看着被铁刺网缠绕住的孤儿院围墙，仿佛没有听到向宜年说的话。
“你不走，我走了。”向宜年擦擦头上吓出的一身冷汗，见慕绥不为所动后，背着背包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女教师的宿舍楼在顶楼，向宜年想了想就没上去叫她们，决定自己先走。等他出去后，报了警，再喊些人一起回来救他们。
孤儿院的人都在忙着处理那两具尸体，向宜年到院门口一路上畅通无阻。眼看就要走到孤儿院的大铁门，他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哥哥，你要去哪？”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在寂寥无声的夜晚，稚嫩的嗓音竟显得有些瘆人。
向宜年额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回过头一看却发现这孩子他认识，是苏梨梨。
苏梨梨穿着单薄的睡衣，披散着到肩膀长度的头发，孤零零地站在冷夜里，用一双小鹿一般的黑色眼瞳望着向宜年。
那是一张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看过她档案的原因，莫名的，向宜年却有些怕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去哪。”
“那哥哥带上我吧。”苏梨梨脸上扬起笑容，朝向宜年张开了怀抱。
慕绥还在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时，宿舍的门又开了。
向宜年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他抖抖靴子上踩到的残雪，沉默地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你怎么又回来了？”慕绥看了向宜年一眼，打量的目光落在向宜年身上。他觉得向宜年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向宜年摇摇头，呆坐没多久，连外衣都没脱就上了床，面朝墙睡了过去。
第二天白音拉开宿舍门时，墙面上的血色笑脸又如她预料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白音莫名有些烦躁。
“你怎么在这？”白音看到了在走廊上等候的慕绥。
“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分开。”慕绥眉心微低，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看样子，昨晚他也没睡好。
没过多久宋昭也收拾好了，出来走廊上找慕绥和白音。她头发乱糟糟的，顶着两个黑眼圈，也没了化妆的心思，和昨天的形象看起来判若两人。
好半天，宋昭才回过神来：“怎么没看到大象？”
“他在那。”慕绥指了指操场的位置。
顺着慕绥手指的方向，白音和宋昭眼见着向宜年在操场的黑煤灰跑道上跑了一圈又一圈。
不到400米的环形跑道，他跑得格外吃力，一步一步，两只腿几乎弯曲得快要贴紧地面。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
陆陆续续起床的孩子们一个个站在操场边看着向宜年跑步，有些甚至还为他鼓起了掌。
白音不解地问道：“他这样跑了多久？”
“天刚亮他就出了门，到现在怎么也有两个小时。”慕绥略微估算了下时间。
“我的天。”宋昭不理解向宜年抽了什么风，“他撞鬼了。”
白音讳莫如深地看着宋昭：“你真相了。”
三人在向宜年前进的地方堵住了他。
眼前分明有三个大活人，向宜年却像没看见一样，依然横冲直撞地往前跑。宋昭没提防住，差点被向宜年撞倒。
白音一手把宋昭拉向一边，一边用胳膊横挡住向宜年的身体。
成年人160斤体重的撞击，受力在一条胳膊上。
“靠。”白音闷哼一声，脸憋得通红，“建议大象减肥。”
慕绥见情况不对，一把推开白音。向宜年没有支撑力，踉跄着往前跌去。
“白老师，他怎么了？”苏梨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几人身边好奇地问道。今天小姑娘穿了一件红色带花纹的小棉袄，抱着一个脸盆，可爱得让人想掐一掐她的脸。
“他减肥。”白音一本正经地说。
宋昭揉揉被向宜年撞到的地方，没好气地说：“是该减肥了。”
她们刚说完，就见向宜年瘫倒在地，抽搐几下后晕了过去。慕绥和宋昭赶紧上前去查看情况。
小姑娘没再看向宜年，只凑到白音跟前可怜巴巴地说道：“白老师，小狼崽他俩吵架以后，霸总去追了吗？”她还惦记着白音上次没讲完的故事。
“当然去追了，然后他被车祸撞死了。小狼崽耳朵受了伤又跑得太快，没听到背后的车祸声。等他知道以后，伤心欲绝，抱着总裁的骨灰跳海了。”白音的语文水平在此刻发挥到极致，一通瞎编，活生生把霸道总裁的甜文改成狗血大结局。
“……”苏梨梨一脸酱色，眼睛耷拉，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她抹了抹眼睛，头也不回地跑了。
白音盯着苏梨梨跑走的背影，心里感叹，这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爱幻想的普通小姑娘啊，而且很可爱。如果她不是boss，她下次倒是可以把甜文结局告诉她。
“别看了，快来搭把手。”宋昭托起向宜年的一只手嚎道。
三人把向宜年弄回宿舍后，一起去了食堂。
孤儿院唯一的厨师死了，今天的早饭是两个女护工弄的。
一人一碗稀粥，一包榨菜。
老师们稍微好些，还有一个白水煮蛋。赵院长在自己房间里吃，三个护工还有别的事要忙，老师的饭桌上就白音他们三个。这倒是方便了他们交流。
“没蛆虫吧？”宋昭虽然饿得两眼发昏，还坚持要先问过白音后再吃。
白音闻了一口稀粥，又看了两眼：“还行，就是有两条米虫，你就当加肉了。”
听到还行两字以后喝了一大口的宋昭：“……”
“你在看什么？”慕绥一边给白音剥鸡蛋一边问。
“我在看他们的反应。”白音站在小房间门口，暗暗地观察着食堂里的每一个人。
关于厨师和乔露昨夜死亡的事，院长并没有公开说明。但孤儿院总共这么大点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们也都清楚。
大多数孩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照常起床照常吃饭。
比起关心别人，自己怎么活下去显然更重要。
只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一边喝着粥，一边眼睛红红的。像是这和谐美好画面里的一个黑点，直直地落入白音眼中。
“这是那天和晚歌一起被罚扫雪的，应该是叫蒋倩。”慕绥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来。
小黑屋外又多了两处坟包，孤儿院的生活却还一如往常，教学仍在开展。
白音除了教语文，还负责教美术、手工这些杂课。
说是手工，其实是院长在外面接了一批糊纸盒子的私活。糊纸盒子都是按件数计价，难度极低，正需要一批廉价劳动力。
白音的工作就是把材料发到每个学生手里，再监督他们完成规定的任务数。赵院长现在对白音还算客气，就是不知道如果白音完不成她的指标，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音在教室里走动几圈，把一张纸条抛给晚歌，细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可她等到下课，也没见晚歌给出回信整节课，晚歌都只专心地糊着手上的纸盒，熟练得像个老手。
她虽然纳闷，也没去管，手工课结束后把蒋倩叫去了她的办公室。
“白老师，我错了。”蒋倩刚走进办公室，就面如死灰地说道。
白音一愣：“你错什么了？”
蒋倩撇撇嘴：“不是只有做错事才会被叫到办公室吗？”
“……”白音有些无语，虽然她上学的时候，被叫去办公室也没好事。每回不是挨批就是被叫家长，但也不至于像这里的孩子一样这么惧怕。wWw.xqikuaiwx.Com
白音让蒋倩坐下，又给她倒了杯热水。
“你和乔露关系好吗？”白音问道。
提起乔露，蒋倩的脸色倏地一变，竟然捂住脸痛哭起来：“我们本来很好的。”
蒋倩和乔露进孤儿院的时间差不多，她俩一个好动一个好静。虽然性格不同，却很玩得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孤儿院里其他女生却突然排斥欺负起乔露。
蒋倩是个直爽的人，看不惯这一套，别人欺负乔露，她还会打抱不平。
但当她的床铺上被泼过几次水，碗里被放过钉子，衣服也莫名其妙出现在茅坑里后，蒋倩终于不敢和乔露一起玩了。
从那以后，本就安静的乔露更加安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为此，蒋倩很愧疚，但也无能为力。
“她被诬陷偷钱的事你知道吗？”白音拍拍蒋倩的肩膀，继续问道。
“不是她，肯定不是她。她怎么可能偷钱，她胆子那么小。”蒋倩猛地摇头，“我知道是谁，我知道是谁，是……”
蒋倩的话还没说完，就捂着嘴剧烈得咳嗽起来。
这模样，如同她正在吸入大量的浓烟。
“你怎么了！”白音见情况不对，赶紧扶住蒋倩查看她的情况。
蒋倩的身体软软倒在了她怀里。
教室里苏梨梨走到晚歌旁边，笑眯眯地伸出手：“哥哥，刚才白老师给你什么了？”
晚歌木讷地把未展开看过的纸条拿出来，放在苏梨梨的手上。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白音慕绥更新，第 28 章 残酷月光（6）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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