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和道祖还有秋叶他们之间……”
方休笑着摇摇手，打断了田云羽的问话。
“无事，看湖。”
方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边逗弄着小树灵。
然而心思早已经飞远了。
窥一角而知全貌，道祖的可怕，仅仅从他让秋叶传授自己那道灵官清心诀开始，就可见一斑。
东皇和林晓栋也曾影响过自己，但他们都是无时无刻，在自己身边，利用各种身份，来左右自己的选择。
道祖不同，他的恐怖在于，早就洞悉了自己一切一般，不会去左右自己。
自己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领悟万道，凝聚道痕于自身，或许一开始就被道祖算到了。
道祖的目的，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很明显了。
天关仙人不可下道场，否则会与道场的道融合在一起，终其一生不可离开。
方休证道此方世界的所有大道，因果尽归方休，待到天关上的神灵尽数扑来道场。
证道成仙，在道场如同当年在天关上的道祖一样的方休，便是仙人进入道场的基石。
方休是关键，这当然没错，方休一日不证道，道祖就一日不敢让天关上的仙人，无所顾忌的下到道场来。
或许神祖马上就要对道场有大动作了，这让道祖心中有几分着急。
想让方休将证道的日程提前，不再纵容方休以他自己的想法来行事了。
方休面色从容，搂着田云羽，将自己思绪从这些事当中抽离出来，让自己不去想。
他说了，他要过几天清闲日子。
这一百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几天日子，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接下来道祖与神祖，神道与仙道的倾轧，一个不好，他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如能有几日闲来闲几日，不去想了万千愁丝乱如麻。
方休的神官府邸直接闭门谢客，他每日陪着田云羽以及小树灵，过起了很早之前就想过的平淡生活。
关于跳出仙道，不去开山证道，人字变仙字，自己走出下一境来了。
他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不过风险太大，不到最后关头，他不想尝试。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半年，秋叶也真如当日所说那样，没有再来找过方休。
李回带着福德来过几次，这个当年被方休随手打发来到古虞城的小孩，现在已经长大成人。
腰佩德剑的他，身上满是儒家的浩然正气，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位君子。
方休没有见两人，直接挡了回去，李回也没有强求，带着福德离开了。
入秋时，风凄厉，黄叶落地，万物凋零萧瑟。
一个比秋风扫落叶更加迅猛的信息，传遍了整个道场。
佛国与大夏神朝合并，驱赶外来神灵，并且在神朝与仙庭的交战前线，联合仙庭以及雨师妾，重创外来神灵。
大商和大周这两座神朝的本土神灵，并没有哪尊神灵被击杀。
而从天关进入道场的神灵，则没有那么好运。
三十多位外神，被斩杀在战场最前处。
大商和大周神朝的本土神灵，没有出手相助，只能那样看着。
不是他们也被东皇掌握，而是留在道场的封神榜，不再为他们提供香火愿力。
他们的命门，被东皇拿捏住了。
而这陨落的外神当中，就包括曾经效忠于东皇的九歌神灵，少司命。
方休听闻这个消息后，默然了许久。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会和他的认知一样，有着明确的反派，正派，好人，坏人。
但年岁越大，境界越高，他对这些的认知，就越来越模糊。
这世界的所有存在，没有纯粹的善恶。
东皇只是为了再前一步，成为神主，一步落下，再也无法回头，酿成了如今的局面。
林晓栋是为了自己的另外半份神魂，不择手段追寻完整的自己。
神祖的目的和东皇一样。
原本在初次听闻道祖这个名号时，方休本以为他应该是一个完美的人，甚至默默在心中以他为标杆。
但他为了仙道，为了道场，拿自己来做垫脚石。
对于整个仙道，他是大善，对于方休，他是大恶。
甚至连方休自己，为了心中的一个猜测，便毫不犹豫斩杀了那日林晓栋身边的一人一神。
就算那日他猜错了，想来心中也不会有一丝愧疚。
思量许久，方休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众生不过都是在苦苦挣扎。
普通人为了果腹，吃掉食物，神灵为了香火，视普通人为牲畜。
站在被吃掉的食物面前，人何尝不是高高在上，以绝对的实力主宰着他们的生命，在那些食物眼中，人何尝不是罪大恶极。
万物有灵，各凭本事。
人吃牲畜，那是人强，神灵吸食香火，那是神强。
没有绝对的善恶。
此刻，方休的心境再上一层楼。
方休起身，没有跟田云羽打招呼，径直离开了此处。
他前往的地方，是当年册封司云的地方。
少司命，这个和他纠缠最多的神灵，就此落幕了。
方休以为，少司命就算是死，也应该在自己面前再蹦跶个机会，出现个几次。
就像林晓栋以为，自己就算输，也能让方休痛苦万分一样。
少司命不应该如此草率的落幕，林晓栋不应该这般轻易被自己杀死。
但一切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人间大同，万物争竞。
没有谁不一样，没有谁一定会死得轰轰烈烈。
方休脚下每踩出一步，他的心境就空明一分，直到最后，行到司云所在的那座山脚下时。
方休的心境，已经通透明亮至极，合道万千，尽数显化在道场的上方。奇快妏敩
道场生灵，抬头看去，便是这天地间从未有过的异象。
方休的真神从他眉心灵台处走出，其身上密布的道痕，一条接着一条的隐没消失。
像是被真神吞吃了一般。
方休摊开手掌，他好像感觉到了东皇所说的那条包裹一切事物的岁月长河。
“原来……根本不存在什么对错，在这岁月长河的笼罩下，众生不过都是苦苦挣扎的蝼蚁，跳不出去，无法超脱。”
万物有灵，众生无恶无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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