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特邀模特作为林大师的贵宾，将获得所展示衣物作为馈赠，并不是你将要获取的拍品。”苏沐婉面色淡淡，说话不卑不亢。
可落入丁诗瑶耳中，却显得那么刺耳。
她脸上一红，仿佛能听见周围在嘲笑自己没见过世面，狠狠瞪眼苏沐婉，恼羞成怒道：“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好啊，存心想看我笑话是吧！我要投诉你！”
苏沐婉轻咬红唇，神色微动，终是露出几分惊慌，忙低头道歉：“小姐说得哪里话，我怎么会是故意的，这些邀请函上都有写明。难道丁小姐没看过邀请函吗？”
丁诗瑶高涨的气焰为之一滞。她还真没有看过……林大师可没有邀请过自己，她不过是大老板的随行女伴。
然而这话却不好道出。
她含糊哼了声：“就算我没有注意到，你身为侍从，难道不该主动提醒？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
苏沐婉作为秀场的员工，自然是知道宾客来历，见丁诗瑶转移话题，眼里闪过几抹嘲讽。
面上不显，她双手无助揪起衣摆，略委屈道：“丁小姐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呀……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平时怎么找麻烦都行，但能不能别在这里？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即便泪珠悬于眼眶中，仍倔强昂着脖子，似不甘就这么屈服于淫威之下。
丁诗瑶听得有些犯迷糊。
总感觉这话听着好像对，又好像不对……自己虽然的确有意找麻烦，那也是临时起意啊，怎么说的好像一直欺负她似的？
等注意到周围人的眼神时，才猛地反应过来——靠，差点忘了！这人可是高段位绿茶啊！
反正贵妇们莫名被戳中心底的软肉。
苏沐婉的长相没有侵略性，属于面善的那挂，在咄咄逼人的丁诗瑶与她之间，正常人都会选。
“一万，很多吗？”
“不是吧不是吧，她不会真以为我们刚才在竞价吧？”
“哦呵呵呵，林太刚才没听见吗？人家是第一次来，不懂规矩。”
“啥也别说了，就冲小姑娘刚才帮我递水，我出两万！”
“呸，人家不懂规矩，孙太你也不懂吗？想搁这儿趁乱捡便宜?”
“陈太你这话就不对呢！我是那种人吗？出价归出价，规矩当然还是要遵守的。”
丁诗瑶满头雾水，可也听出这些人语气中的鄙夷，面色变得更难看几分。打量一圈，没认出来。
贵妇圈跟娱乐圈，那是两个圈子。
见那些老女人里头，没有一个出名的，她讥讽道：“那我出五万！阿姨们可千万要想清楚，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乱花钱，回去再被老公埋怨。”
苏沐婉眼眸低垂，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又迅速放下，连忙劝说：“贵宾们别置气呀，林大师有言在先，禁止恶意竞争。如非必要，就……让一步吧。”
说完又似认命般朝丁诗瑶微微鞠躬：“丁小姐有气，冲着我来，我可以道歉……但请你不要再说些侮辱情情的话。”
丁诗瑶冷哼：“你这话我才是听不懂，正常竞价，合法合规。怎么，我的钱不是钱？还买不了她身上的衣服？”
贵妇们互相看看，都笑了。在明珠市敢这么跟她们说话的，不是没有，但肯定不会是眼前的小明星。
一个才刚出道几年的新人，就敢这么豪横，真是开了眼啊。哪儿比的上苏家小公主啊，人还没出道，都如此平易见人……
明珠市很大，圈子却很小。
眼下出现在秀场的贵妇，有许多都参加过韶情的生日宴。方才人一亮相，便认出来了。再听苏沐婉话里意思，这些人精哪还不明白。
立马一个喊得比一个凶。
“开了眼了今天，人家说得是呀，就按照规矩来，我出十万！”
“呵呵，小姑娘你没得怕她，那么大人没长手，要别人举牌子。我就不一样了，我两只手一起举，二十万！”
“哎呀，咱是不是出太低了？别又被人瞧不起了。我浅浅出个三十万吧！”
丁诗瑶紧张攥起手，终于有点察觉到不对劲。
哪有这样出价的，一件常服而已…又不是什么高定礼服！这些老女人疯了吧！
然而方才把话说得太满，现在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她自觉丢不起这个脸，咬咬牙，忍着心痛喊道：“我出三十一……”
万字还没喊出来，四周响起一片竞价声。
“呵呵，那我出三十五！”
“呵呵，我出五十！”
“呵呵，就看不得你们这个磨叽劲儿，我出一百万！”
丁诗雅彻底哑了嗓子，呆若木鸡。一百万买件纱衣，到底是她不够出名，还是这世界太魔幻？？
她不甘心瞥眼苏沐婉，意外发现对方脸色平静，完全没有感到吃惊，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可能上套了。
这时，大老板的助理匆匆走过来，把丁诗瑶拉住，压低声音催促：“快跟我走！”
丁诗瑶不情愿地挣脱开他，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张总还在卫生间？”
助理额头冒汗，快速道：“可别说了吧，张总知道你闯祸了，已经先行离开，嘱咐我带你悄悄走。”
丁诗瑶心怦怦跳：“我闯什么祸了？说好的公平竞争……”
助理看出她心有不甘，干脆也不给留情面了，冷笑声：“你以为真的是在竞价那件衣服？实话告诉你，这些人出价，争得是捐钱的机会罢了。圈里不成文规矩，成功拍下一件，事后要向贫困地区捐款五十万。”
慈善义卖，重要的是慈善。
可传出去便是为一件衣服豪掷千金。
那好说不好听呀，还特别容易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豪门素来重视名声，于是乎才想出这么个招儿。
贵妇们当然不在乎那点钱，但谁也不想当冤大头呀。既然林大师明言禁止恶意竞争，自然没人愿意为了出风头而得罪整个圈子。
久而久之，形成了这么个不成文的规定。
这回你买，下回我买，和和气气，善事家家做。
丁诗瑶整个傻眼，在心底暗骂这些人有毛病！跟电视里看到的，它不一样啊！说好的豪门恩怨，互相倾轧呢！
同时油然而生出的还有一股悔意。能随手拿出几十上百万做慈善的人，想也知道背景不简单……
贵妇们早注意到两人在嘀嘀咕咕，又见丁诗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明白她是知道了真相，顿时一个个抬起下巴说风凉话。
“哎呀，这位小姐怎么不加价了？你要再不加，衣服可就是咱老阿姨的啦。”
“人家肯定是在想要翻几倍，才能彻底压倒咱老阿姨。”
“也是，谁还舍不得拿一百万买件衣服呢，那可是林大师的设计。咱老阿姨啥也不是，这位小姐可是大明星哎，哪比的过嘛。”
丁诗瑶眼角直抽抽，悔意更浓。这明显是把人都得罪了……
她想赔个笑脸，说两句软和话，缓解下关系，可在苏沐婉直戳戳的注视下，又有些拉不下脸。
正暗自焦急时，忽生一计，柔声道：“诸位太太说得是，林大师的设计自然是值得。只不过我这人有洁癖，穿不了别人穿过的衣服。”
见有人要反驳，丁诗瑶马上做出副委屈的模样，又道：“我的确是第一次看林大师的秀，让大家见笑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衣服如果真是全新，能不能先让我看看？”
“你这不还是不信任林大师吗……”有人嘀咕了句。
但要求挺合理。
贵妇们也很想看看她是否真的要加价，因而没作声。
秀场管理早在一旁观望多时，巴不得早点结束这场纷争，立马便让苏沐婉去把拍品端过来。
苏沐婉瞥了眼丁诗瑶，似察觉到其中的反常。可她还是听说地走了，毕竟这本就是她的工作。
如她所言，她现在，真的缺钱。
东西很快被送过来。
全新的衣服被封装在防尘袋中。
丁诗瑶面露欣喜，紧走几步迎上去，伸手去接，嘴上还在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竞拍未结束前，苏沐婉自然不能把东西给她，拎着衣架的那只手下意识往后缩。
两人站在不算宽的走道中。
上下台阶十来步。
丁诗瑶见她似有躲闪之意，心下一狠，竟“哎呀”一声，装作不小心跌倒，直直朝下扑过去。
苏沐婉若是躲了，必然要担上见死不救的名声，若不躲，那两人可能会撞作一团。
然而她没有犹豫，还是向上迎了一步。
恰恰也就是这一步，注定了结果。
过道两边的人反应极快，伸手要扶住两位姑娘。
丁诗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位男子的胳膊，同时背转过身体，似站不稳般前后摇摆，用肩膀狠狠撞了下苏沐婉，成功将其手中的衣物撞落，继而一连往后退数步。
防尘袋上部挂衣架，底部没有封实，衣服不慎落在台阶上，被踩出数个清晰的高跟鞋印。
丁诗瑶在男子的帮助下，险险稳住身体，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今天要毁容……哎呀，你怎么能没拿稳？”
伎俩未免过于拙劣。贵妇们眼神凉飕飕——很想刀人。
苏沐婉却板着张脸，沉默不语。
她只是有些可惜……难得想要学情情那般，给予世间最大的善意。可这世界啊，却从不曾善待自己。
丁诗瑶哎呀呀可惜了半天，忽而话头一转，为难道：“虽然是员工的失误，但毕竟是我提出要先看一看。这样吧，衣服脏了，不好再卖给别人。就以一百万的价钱定拍给我如何？”
众人听迷糊了，她还真要买？
“当然啦，责任在双方，这钱呢，各出一半吧。”丁诗瑶极力掩藏住眼底的恶毒，似大度提议。
她为了恶心苏沐婉，也是够大出血。
“等等，这题我怎么不会算了……”宋子言突然起身，掰起手指，“衣服你拿了，钱只出一半，本来是一百万起步，现在五十万到手。嘶，你周扒皮转世啊？”
贵妇们露出恍悟状，就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隔开大半场地，丁诗瑶没看清是谁破坏自己好事，心里暗骂几句，不慌不忙道：“你们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然让她全款把衣服买回去也行嘛。我还不是体谅她，怕她拿不出……”
听语气还真有几分委屈。
贵妇们坐在吃瓜前线，目睹全过程，知道里面有猫腻。其余人却离得较远，没有看真切，见丁诗瑶如此“明事理”，大都偏向于她。奇快妏敩
“说得是啊，员工没拿稳，哪有让顾客买单的道理。我反正是不会买一件脏了的衣服。”
“可那是一百万哎，人要拿得出来，哪需要来这里打工啊。”
“怎么着，谁穷谁有理呗？要么就秀场自认倒霉……”
秀场管理在心里大呼，他愿意认倒霉啊！咱林大师不是那种人啊！
可奈何丁诗瑶不给他机会，左一句愿意承担部分责任，右一句怕流拍会扰了大家兴致，堵得他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
后排。
司瑾宸浑身紧绷，见苏沐婉脸色苍白，心底无端生出几分痛意。看向丁诗瑶的眼神，愈发阴沉可怖。
他想要替她解围，却又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开口，似陷入某种复杂的挣扎中。
宋子言站在高处，把所有人的神情纳入眼底，嘴角掀起丝嘲讽的笑意。按在椅背的手却莫名收紧。
底下。
议论声渐渐大起来。
有人在责备，有人已经不耐烦，觉得是在耗费大家的时间。
苏沐婉神情木然，唯有眼底的些许痛苦，暴露出她不平静的内心……耳边不见风声，仿佛又回到那污秽不堪的童年。
丁诗瑶轻飘飘道：“如果这位员工拿不出来钱，我可以借给你嘛。或者在场有谁愿意发发善心，都可以借给你。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啊，这人与人生来就是有区别的。太太们随意的施舍，许你几辈子都还不完。”
贵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气得直嘬牙花子。
一百万买件衣服，跟一百万买个空气，有区别吗？没有啊！
本来冲的就是林大师的面子，那钱也是捐作慈善用，帮一帮人姑娘，也无妨大碍。
可丁诗瑶这话一出来，就令贵妇们有些难以启齿。
——施舍你个溜溜球啊！自己搁这儿不要脸阴人，居然还敢带上她们！可真是……不要脸！
宋子言脸上的笑意散去，本该稚嫩的面庞，似一夕间被冷漠催生成熟。他定定看了苏沐婉许久，见其始终不作声，任凭丁诗瑶辱骂，又开始不满起来。
他闭闭眼，终是没忍下心，正想说句：“一百万而已，苏家二小姐何时放在心上……”
没想却被人抢了先。
噔噔噔。
t台上响起阵急促的脚步声，如同踩在鼓点般密集。
韶情身上的衣服还未换，只是怀里的孩子，从抱着改为跟在身后欢快得跑。
她走到台前，微抬下巴，以俯视的姿势面向众人，声音慵懒而充满危险意味：“人与人之间的确有很大差别。比如，她貌美如花，你却像个傻瓜。”
“笑死，一百万还需要借？”
“真不凑巧，她刚好存在我这两百万。”
“只是我不乐意让她用来砸傻瓜，恩，就按你说得办，一人五十万。衣服也得一人一半。别怀疑，我就是要让你，钱花了，衣服还没得着，你说气不气人。”
来啊，造作啊，看谁玩儿得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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