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镂部的密使毡利,也让他激得不得不露了一丝底牌!
他道:“四将军啊,听闻一贯与飞羽营龃龉不断的定北侯那里,他的世子爷战死沙场之后,又回来了呢……”
柏司琛的凤眸凝出两点寒色,直直扑射进那一张古铜方脸上的褐瞳之中。
使得这秃发垂髻的异族人,也不免得心下一拎。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他扶着炕沿儿坐正了身体,徐徐道来。
柏司琛面朝一侧,似是在听,却又像是并不甚在意的样子,默默垂闻。
赤镂六王子之所以会‘好心’地愿意派密使来夏,协助他们一同揭开那场战役的背后密谋,他们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算盘在打的。这最为肤浅的一层‘单纯买卖’,莫说是柏司琛、周宗清,即便是这屋里的随便一个小兵,也是可以看的出来的!
而撇开这层‘显而易见’的浮沫儿,藏在里面更深一层的利害关系,那可就………
柏司琛紧锁眉头!
“…………所以,四将军呀!贵国那位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驸马爷——姚世子,其实是在我们赤镂部花天酒地的住了两年多哪!他这就叫‘假死为质’吧,以自己当质子,换取了二王子与定北侯的密切合作!
至于他们双方合作的内容,那就不言而喻了……”
密使毡利端着一张久病不愈的颓唐方脸,却‘眉飞舌舞’地为他们讲了这么一段。
他相信,以飞羽营和定北侯的恩怨已久,这么劲爆的‘一段故事’定然会让这帮‘残存势力’怒火于胸,乃至于失去理智!
等他们誓要与定北侯你死我活之时,那他的任务,也就开展开来了。
所谓的‘给他们家六王子寻求大国靠山’,也不过是最肤浅的一项任务罢了!
这边儿,柏司琛等众人,也确实被雷的不轻快!合着人家定北侯是早在三年前,便已经通敌卖国了啊!
还把自己的嫡长子也押了出去!
———‘假死为质’!
然后,便是里外勾结,将飞羽营万数将士的血躯埋葬在冰冷的边城关隘上,换取了他定北侯府在北地的一家独大,无与匹敌。
真乃,名副其实的,‘国贼’也!
柏司琛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来,身后便听见几下脆响的‘咯吱咯吱’声,是武将们怒极悲极时握指成拳的表现。
炕上的毡利不免一扬眉峰,心下得意。
“好,既然密使阁下如此有诚意,那柏册这便护送阁下进京,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望体谅之!”柏司琛自然也能明白,拿敌人来对付敌人,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这种非常的事件,非常的形势,又遇非常的时机,他和周宗清也就不得不兵行险招,与狼共舞了。
至于最后,谁能‘大获全胜’,谁是‘渔翁得利’,谁又会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毡利敲了敲他晕沉沉的脑袋,咬着牙下了床。
数人一行,向老猎户翁妪告辞。
柏司琛给他们这一行人冠了个堂而皇之的名头。说是瑾成长公主府中,为公主殿下寻觅养颜夷医的队伍。还煞有其事地装了几袋子草药在褡裢中。
一路上,穿城过隘,竟无所阻!
当然,比起他这堂而皇之的名头幌子,更为重中之重的,自然是苏婉鸿送给他用的那两道令牌了!
而他,也只是用了其中一枚而已!
唉,柏司琛心里又不得不地浮起了一丝酸楚感来。
他的女人这般尊贵无俦,一块令牌便能在大夏国土上畅通无阻,他真的……就,日后在她面前更加昂不起头来了!
她赐给他的这碗软饭,真的是越端越放不下了哪!
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只要她高兴,自己低眉让一让红颜,又如何呢?
不过,该筹谋周到的,他也早就思虑好了。若是此一行,依旧不能翻覆北地的乾坤,还他飞羽营和柏家一个清白,那他便………
离开她的身边吧!也许是就此成王败寇地祭了菜市口的国法,也许是就此沦落为在逃的罪犯国贼………
总之,得离的她远远的。免得死时,溅到她一身污血!他的女人,平日里不是最爱洁净的了麽!
还有,现在他手里的这两块令牌,也断然不能说是她赠予的,还是说他盗窃的她的好了!
罪身也好,污名也罢,他来背负。乃至是引颈一戮,他也不怕!wWw.xqikuaiwx.Com
只是怕,她为自己拖累!
只是怕,她为自己落泪!
因为自己不配哪!她该有个更好的也更完美的良婿,来相携到白头。住在最好的园子里,穿最美的衣裙,获封最显贵的尊号………
自此,一生和美,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自己,倘若能将这副残躯化成一抔净土,埋在她万紫千红的芍药园里,待哪一日春风化雨时,悄悄地绽放一瞥颜色,得她两眼垂赏,也便足矣!
柏司琛颠簸在马背上,从河西一带开始,如此天马行空地患得患失了一路。
到达盛都城的门户之地,踞龙关时,距离他跟‘住最好的园子、穿最美的衣裙、受封最显贵的尊号’的女人,请的那半个月的假,已经过去了两天了。
男人的心里头,各种的五脊六兽便开始起来了!
不止是对于此一行成败与否的紧张和踌躇。
还有那一个茕茕孑立在春园中,等待着他归家的纤弱身影。
她等不到自己,会不会愁眉不展!又会不会自己吓自己的,偷偷抹眼泪呢?!
唉!终究是……让她深深地走进了自己的心里,与他‘活下来的使命’一起,烙印在了他的心口上,最炙热的地方!
柏司琛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全队包袱’的赤镂密使,褐目秃发,整个都被颠跑的不成人样子了。
倒也真不能怪罪他!赤镂部虽然是个马背上的族落,但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文臣人物。
看他骑个马,就跟在玩命的耍杂技的一般!真是又可恨又好笑!
换个角度想想,像他这种的,也理应算是为了他家主子不辞辛苦的心腹忠臣了吧!
柏司琛扔了一水壶刚在上个镇子上打的好酒给周宗清。后者也不客气,拔了堵子便‘吨吨吨’地牛饮了一通。
“一会儿进了踞龙关,我便把这令牌留给你一块,你们拿着它自己往盛都城走吧!我得换匹马,先行一步了!”柏司琛以手作梳地理了理‘雪顶的卢’的马鬃,随口说话般地道。
周宗清停下‘吨吨吨’,就:“???”
“你先行一步?干嘛去呀?!”难道还有比这护送密使入京、为柏家沉冤昭雪更为重要的事儿麽?!
柏司琛看他那个上下打量的眼神就,很是不悦,“我去做什么还需要跟你报备吗?难道你不记得回盛都城的路了?”
“哦!那倒不是!”周宗清左右揩了两把嘴角,有几分嬉笑地道:“凡我走过的路呀,没有不记得的!我就是,好奇嘛,你该不会是‘惧内’地,怕回去晚了,不好交代吧?!”
柏司琛一个眼刀就甩到了他脸上去。
吓得周宗清‘嗝’了一下子,差点倒呛着自己!摸摸被他那锋利眼刀子来回‘剐’了一遍的脸皮,劫后余生地纠错道:“不对不对!不是‘惧内’,不是‘惧内’,这应该是………‘惧上’吧?!”
柏司琛懒得理他,骑上马先行入关了。
留周宗清一个人还纠结在原地,“‘惧上’似乎也不太行呢,柏司琛他好歹是个大男人嘛!这么说他是在下面的一方,不太好吧!他又一向那么要强好面子的!
那就是‘惧下’喽?!”
更不现实了呀!就凭他那位那个尊贵无俦的身份,还有………传说中的那个霸道性子!
能甘心地给他当‘下’?!
“唉,管他上还是下的呢!总而言之,就是‘惧内’嘛!”周宗清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觉得自己的脑仁儿莫不是被连日来的颠簸给颠错了位吧,干嘛在这种事儿上犯嘀咕呀!
一扯缰绳,扳鞍认蹬,他也飞马入关去了。
想想多年前,那个矜贵冷傲的‘金凤凰’,在见到了人家真正的帝女‘金凤凰’之后,一路上那个举止反常、死装良人的欠揍样子……
哦!临别时,还装模作样地,说是‘盛都一行,植树为念’,种下了一棵不伦不类的梅花树……
还有后来,燕舞楼的‘酒池肉林’中,有个人抱着酒坛子红着脸说:‘也不知道,人家还记得不记得他呢?!’
唉,这都是谁呀?!儿女情长,怪没出息的!!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柏司琛苏婉鸿苏添白更新,第 72 章 72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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