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再次回到了和杀手们厮杀的那夜。
那日,他一路狂奔,杀手们紧追不舍,哪怕他扔出竹刀,那群人依然咬着不放。
他跑到半路迷了方向,最后七拐八拐,逃到一个悬崖边,退无可退。
杀手们看清了他的脸,发现上当了,当场暴怒,蜂拥而上。
他不得不和这群人厮杀起来。
越打越是心惊肉跳。
这群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不怕死、下手狠辣,全是暴露自己命门的自杀式打法。
他总算明白了,为何元贞皇帝明明是顶级高手,还会被这些人刺伤。
他的后背被人刺了一剑,血流如注。
最后,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来了一大群御林军,团团围住了杀手们。
再后来,他昏死了过去。
感觉额头上有丝丝凉意,他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床榻上,姜折风正在给他擦汗。
见他醒了,欣喜道:“你终于醒了。”
夏侯淮抬头环视四周,屋里装饰的素净清雅,空气中弥漫着药味,外面的阳光穿过窗扉,懒洋洋地洒在室内。
“这是哪?我昏迷几天了?”
声音沙哑得厉害。
姜折风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太医署,你昏迷两天了,你那天救的人是当今皇上。”
“那晚,你差点死在刺客手里,幸好御林军去的及时,把你救了下来。不过,听说刺客全死了,没抓到活口。”
夏侯淮想伸手接水,动了一下胳膊,发现后背疼得厉害,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你别动,我来喂你。”
姜折风蹲在床榻边,动作很温柔,喂水的时候,眼睫微垂,在眼下印出一小块阴影,像只黑色蝴蝶的翅膀,指尖还是那股淡淡的松烟墨的味道。
夏侯淮有些呼吸慌乱。
随意喝了两口,点头表示自己喝好了。
“你怎么也在这里?”
姜折风淡淡道:“御林军说你受伤了,我很担心你,就跟着来了太医署。皇上说,等你醒了,让我和你一起进宫面圣。”
夏侯淮侧脸趴在枕头上。
“皇上一定是担心咱俩和刺客是一伙的,才让我们一起进宫面圣。”
那日,他出现得太巧了,刚好在裴修衍受伤的时候出现,姜折风又刚好带着药去找他。
怎么想,都有和刺客勾结的嫌疑。
他越想越想笑,笑了一下,扯得后背生疼,只好憋住了笑意。
“放心,等皇上调查清楚了咱俩的背景,知道我们和刺客没关系,肯定会大赏我们的。”
“你现在只要想想,面圣的时候,找皇上要什么赏赐就行了。”
姜折风摇摇头,“救了皇上的人是你,为了皇上受伤的也是你。我那日只是为了出门寻你,并不是专门去救驾的。无功不受禄,我没资格要赏赐。”
夏侯淮微微侧了一下身子,觉得伤口的疼似乎舒缓了一点。
“你一个书生怎么这么迂腐?甭管你为何出去,你帮了皇上,就是救驾有功。”
“你说说,想要什么?若真不想领赏,我要了拿回来送给你。我脸皮厚,不怕臊。”
姜折风心里涌上一阵暖意,“我想要让娘亲的癔症痊愈,想让阿婵变成烧伤前的样子。可是,这件事,谁也办不到。”
其实,她还想要周兆康案件的真相,想要天下女子都能参加科举。
可是,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书生的身份,一旦在皇上面前提到周兆康的案子,必然会暴露自己是周家人的事情,以及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之事,不管哪一个,都是欺君死罪。
“娘亲的癔症暂时没办法,庄婵的伤,我已经帮她讨回来了。用不了多久,阮楼和他爹都要被砍头。”
姜折风抬眸,惊诧地看着夏侯淮。
少年郎的唇色还有些发白,趴在枕头上,一双黑亮的眼睛里藏着狡黠和得意,可能因为后背伤口疼,时不时抽两口冷气。
“你也知道,我是个话痨,那天不知道皇上的身份,和他胡乱聊了起来,不小心聊到了我们和阮楼的所有恩怨…”
姜折风哭笑不得,“你这话痨的毛病,倒是派上了正经用途。”
“话痨可不是毛病。你想想,你认识我以后,和我聊多了,笑的次数也多了,不像过去一样清冷寡言了,喜怒哀乐也开始表现出来了,是不是整个人都比原来快乐多了?”
姜折风怔了一下,忽然想到庄婵的话,从她认识夏侯淮以后,和原来完全不同了。
夏侯淮永远带着蓬勃的朝气和干净的笑,在他身边久了,很容易被他感染。
她好像真的被夏侯淮影响了。
“我在门外就听到夏侯大哥生龙活虎的声音了。”星无笑穿着一身红色太医服,提着药箱,嘴角噙着笑,缓步走进来了。
夏侯淮惊喜道:“星无笑,你穿这身红色衣服真好看,像观音身边的神仙童子。”
星无笑忍不住嗤笑出声。
“夏侯大哥,你这一张嘴,能把人哄死。”
他走到床边,打开药箱,掏出一瓶药膏,“夏侯大哥,我要给你的伤口上药,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
“小爷我从来不怕疼。”
姜折风默默站到一边,星无笑掀开被子,开始给夏侯淮换药。
夏侯淮颤抖了一下身子,猛吸一口气,“星无笑,你给我用的什么药?真疼啊!”
星无笑不语,换好了,才慢悠悠道:“我自己调配的药,虽然疼,但是对外伤有奇效,你再趴三天就能下床了。”
夏侯淮突然想到了孙奉,也是受了不少外伤。
“你给孙奉用的也是这种药吗?”
等他面圣的时候,裴修衍知道他在大理寺就职,怎么也要给他升官进爵,到时候,他就有权力光明正大地去看孙奉了。
“是啊,我前两日给他换药的时候,他的伤已经好了许多,我以为他很快会好起来。”
星无笑顿了顿,一边收药箱,一边叹息:“我今日上午正常去大理寺给他换药,结果,大理寺的人说孙奉已经死了。”
“今日凌晨,看守他的官差一时疏忽睡着了,他从床上爬下来,自己撞床柱死的。我去的时候,他的尸身已经被抬走了。”
夏侯淮和姜折风同时惊道:“什么?”
姜折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异常,解释道:“你之前说他被折磨成那样还坚持活着,非常有毅力,怎么突然自尽了?”
星无笑有些无奈。
“我是大夫,不管孙奉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都和我无关,他是我的病患,我只想让他早点恢复,得知他死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们也知道,大理寺在牢犯的嘴巴里都钉了铁钉,就是为了防止犯人咬舌自尽。他可能早就不想活了,只是一直没找到自尽的好办法。之所以配合我疗伤,就是为了恢复力气,一次性自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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