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灵大典当夜结束后。
易王慕容渔与孟安一前一后地走着。
慕容渔身为亲王,可居住于宫内偏殿。
而孟安等人身为外臣,则需出了宫城,在皇城中暂且住下,待守灵结束后,再出皇城。
为以防引起旁人尤其是横王党羽的注意,二人一路几乎无话。
直至孟安快离宫之际,慕容渔突然道了一句:“丞相,本王这几日着实寝食难安,齐王的尸体尚未寻到,陛下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因而还请丞相留步,就如何处置苟亭等人及寻齐王遗体安葬之事,讨论一番。”
孟安先是愣了一下。
因着章妄派出去追赶苟亭等人的兵士尚未传回消息,但他立即便觉出易王另有他事要与自己商量,便道:“臣谨听易王殿下高见。”
他二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路过的群臣便听得清楚,倒也无人怀疑。
至于慕容渮,则是娇生惯养惯了,哪里遭得住这种天寒地冻又死板的跪拜,早早地抢在群臣之前走远了。
慕容渔便与孟安向着自己暂时居住的偏殿而去。
“殿下,可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孟安一进殿门便问。
“枢密使昨日去了天牢探望平南侯,丞相可知晓此事?”慕容渔坐了下来,淡淡地笑着。
“什么?竟有此事?殿下…殿下是如何知晓的?”孟安一怔,急忙发问。
“不过是在监牢中有一两枚棋子罢了。丞相不妨猜测一番,枢密使与平南侯说了什么?”
慕容渔端起茶杯,轻轻地拂了拂茶盖,递到嘴边吹了吹,依旧笑着问道。
“…这二人是打定了主意要造反了?”
孟安沉思片刻,脸色开始变得难看,沉声道。
“正是。不过本王安插的人为防被发觉,离得便远了些,听得不大清楚。只听得他二人似是知晓了我等要囚禁岳丈一事。”
慕容渔面不改色,喝了一口茶,继续平静地道:“先帝曾以为岳丈能够安心辅弼皇室,本王也曾坚信岳丈不会生出不臣之心,至少也要远离这政治漩涡。只可惜如今看来,比起本王这个女婿,岳丈依旧更加看重平南侯。”
“臣明日便令苟已宣诏,提前幽禁顾陵。韩聘若是营救楚则,便是造反,楚则营救顾陵,亦是造反。如此一箭三雕,将他们皆除去。”
孟安以拳敲了敲手掌,对着慕容渔道。
临离开时,不忘加上一句:“只是王妃…怕是要求殿下。殿下若是不允…”
“丞相不必考虑本王之事。”慕容渔却毫不犹豫地笑着打断了他。
守灵第四日。
慕容涅的掌印宦官苟已捧着诏旨,称先帝临终前特下此诏,本该早些颁布,但自己却因悲伤过度而忘记。
今日特来宣旨。
横王慕容渮双眼发直,觉着是传位诏书,其余众臣亦皆来了精神,翘首以待,堪称聚精会神。
只有韩聘心中不安,他清楚孟安已经提前动了手,而自己尚未救出楚则。
慕容渔及孟安的党羽则神态自若,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苟已展开诏旨,念道:“平南侯楚则心存反意,对朕与天家不忿,其师顾陵擅自返回长安,虽已看望易王之子为名,仍是目无君王之表现。且私下竟要挟利诱丞相,欲私自营救平南侯。居心何在?为臣之忠又何在?按大燕例,本应将顾陵一同下狱,念其乃亲王岳丈,朕特免其入狱,然将其幽禁于顾府,终生不得出一步,钦此。”
他宣读完毕后,韩聘心中暗叹果真如此。
而其余朝臣则有些失望,因着诏旨中未说明何人为新帝。
这其中最失望的莫过于慕容渮。
他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大声问道:“先帝遗诏只道出如何处置顾陵?而未道出何人继位?”
苟已陪着笑道:“横王殿下恕罪。彼时陛下要迎回废太子,而废太子身死,无人敢将此事告知陛下,生怕陛下病情加重。只怕陛下到了临终之际,亦不知此事,故而自然未在遗诏中提及何人继位。”
“好啊。既然太子身死,但这皇位总是要有人坐吧。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无其余皇子,这新帝便只能在先帝的兄弟中择选。本王年岁最长,出身高贵,就连当年父皇亦是有意改立本王。其余皇弟中,又有何人可与本王相提并论?”
他声如洪钟,又洋洋得意地说完,转过身去面向跪着的群臣,接着道:“先帝无旨,本王便要问问尔等重臣,本王方才所言,可有半句不实?”
语气中,饱含着不可一世的自傲。
慕容渮这一番言语实则并无不妥或不实之处,只是除了他的党羽外,其余诸臣对他并不信服,更不认为此人堪为帝王。
在横易二王之间,他们心中反倒偏向了当年那个不受宠爱与重视的孤独皇子。
孟安自是见不得横王如此嚣张,更忧众臣被他迷惑,便出言道:“横王殿下,您这话实在不当。臣以为,先帝从未明确立您为君,只凭您方才所言,并不能如您所愿。”
他言至此处,见慕容渮的脸成了青紫色,却也毫不在意,反倒愈说愈是激烈:“再者,如今的情形,本相以为当立贤者为君。这也是太祖皇帝曾言过的。恕臣直言,横王殿下两年前曾试图谋权篡位,为臣,则不忠君王,为弟,则不敬兄长。先帝宽宥了殿下,但此后我大燕与戈楚之战,殿下的藩地横州却出了乱子,殿下难逃其咎。至于其他事,本相也不便在百官面前多言。”
在如此的相争时刻,气氛逐渐由弥漫转为凝结。
孟安的语气也不再是为臣的恭顺,更是少了不少客气。
慕容渮三步两步冲上前,在与孟安相隔只有一拳多时,方才停下,只见他面上的铁青倒是少了不少,但狠辣与怒意却是直升,压低了声音道:“丞相大人,你就不怕本王登了基,第一个拿你的头来喂狗吗?”
“横王殿下,您不该如此言语。”
韩聘所站之处距孟安不远,此时便听清了慕容渮粗鲁的威胁,心中本就烦闷,乍一听到堂堂亲王竟出此下流的言语,当下便脑子一热,说了出来。
慕容渮转过面来,看着直视他的韩聘,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几乎将眼泪笑出来。
他一边笑,一边道:“好啊,好啊,你们这些平日里人模狗样的东西,都要反了?如今一个个冠冕堂皇,暗地里哪一个没有结党营私、没有贪污受贿、没有做过亏心之事?”
接着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转向易王慕容渔,点了点头,阴阳怪气道:“原来如此。原是本王的好七弟收买了你们,是也不是?”
看着仍是面无波澜的慕容渔,更是怒气大增,恶狠狠地道:“就凭你,也想与我争?你甚至不是个健全之人!父皇当年有多么厌恶你,堪称世人皆知!怎么,现在妄想爬到本王的头上来了?”
“五哥。这样冷的天,你的火气却是愈来愈大了。不论如何,现今我等皆为先帝守灵,你便要在此处如此言语吗?先帝在天之灵,岂能安稳?算是弟弟求五哥,在先帝灵前,再不要如此。”
易王慕容渔淡淡地道。
他的笑容敛去了,面具在月光下似闪着银光,使他整个人显得极为素雅淡泊。
群臣见他之貌与身,又听其恳切规劝之言,心中更是倾向于易王。
于是便纷纷对着横王劝诫,几个老臣话语中已然带着些指责。
横王慕容渮哪里被如此多的朝臣言语围攻过。
当下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看似欲发作,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他的党羽也纷纷站在其身后。
气氛已是剑拔弩张,几个宦官围在一旁,别说上前劝说,连大气都不敢多喘。
正当站在易王一边的群臣纷纷怒视横王、想着如何驳斥时,慕容渮却死死地盯着孟安与慕容渔,竟浅浅地笑了一下,便绕过众人远去了。
孟安皱了皱眉,对着慕容渔道:“横王如此异样,加上他心胸狭隘,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殿下应当早作准备。”m.xqikuaiwx.cOm
说罢,看了一眼众臣,高声道:“诸位,本相与尔等同朝为官。事到如今,关乎我大燕国运,本相也无所顾忌了。废太子…齐王身殒,这大燕天下由谁来坐,今日诸位的态度已道清了心中所倾愿。横州距长安着实甚近,这几日横州军似已有异动。本相不愿破坏了先帝的清净与安稳,方才未广而告之此事。除此外,横王在朝中党羽众多,自先帝崩逝,便派人联络京郊羽林军,其野心不言而喻。”
言至此处,看了看众臣的神情,又看向易王慕容渔,便接着道:“本相拥立易王殿下为君。横王大逆不道,暴虐无常,且在先帝继位时便有反心。诸位若是同本相思虑相同,则我大燕天下方能延续。”
“敢问丞相,汝欲何为?”
韩聘的声音打破了群臣商讨的窃窃私语。
“…”
孟安不满地看了韩聘一眼,声调降了几分,道:“本相也不瞒枢密使。到了这个份上,横王要带兵逼宫,易王殿下也只好如此,方能与之相抗。”
“先帝尸骨未寒,两位亲王手足相残,便是丞相想要看到的?便是百姓想要看到的?丞相可知如此一来,大燕必乱,他国如玉汉与戈楚,便极有可能趁虚而入。”
韩聘想起狱中的楚则,径直说出口。
慕容渔饶有兴致地看着韩聘,又拦住了将开口的孟安,微笑着问道:“依枢密使之意,该当如何?”
“…”韩聘怔了一下。
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道出自己要营救楚则的计划,也不能说出孟安与慕容渔假拟诏旨一事。因为不仅没人会信,自己反倒极有可能成了众矢之的。
他咬咬牙,眼下便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便不再言语。
孟安轻蔑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枢密使可是在琢磨着如何营救平南侯?顾将军因此事被先帝所囚,将平南侯下狱,也是先帝在世时所下之旨。枢密使可不要引火烧身啊。”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在游戏里完成复国大计更新,第164章 灵前争执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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