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五夜，风雪已是大得迷眼，天气亦是冷得令人实在难耐。
献游郡的兵士正喝着热汤、百无聊赖地裹着棉絮守着城，一支三万雄兵却突然如天神下凡般出现在城下。
这支军队人人披着雪白的斗篷，近乎完美地融进了这白雪皑皑中。
待到近前方，才能看出兵士皆身着黑中泛金的铠甲、头戴黑中泛金的战盔，攻城的步兵在前，骑兵方阵在其后严阵以待。
他们沉寂无言，却极为英勇刚猛，无一不称得上是万里挑一的战士。
城上的人一开始根本没发现任何动静，等到三万大军尽至城下，方才如梦初醒。
燕兵又何曾见过如此罕见的战甲、如此惊人的战力，一时间还以为是天兵下了界，惊慌之下，彻底乱作了一团。
攻城的良军多是轻盈迅疾地攀绳而登，更有轻功了得的，径自脚踩城墙、借力于同伴肩头，三下五除二便跃上城楼。
燕兵哪里见过这等奇兵，一个个目瞪口呆之余，便被砍了头、刺了腹。
良军武功高绝又毫不手软，没有半分犹疑，见燕兵便杀，闪身跳跃、手起刀落之间已是头颅遍地、尸首成堆。
剩余的燕兵见此情景，哪里还有半分抵抗之心，纷纷丢盔弃甲，狼狈地四下逃窜。wWw.xqikuaiwx.Com
但却依旧被飞赶上来的良军杀死，大多数甚至来不及反抗，即便是跪地投降的，也不得幸免。
良军以此方式一路攻进，连破献游郡七城。
七城的守兵无一有任何准备，到临死之前都未能反应过来这一支军队到底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在永康郡未被攻破的情况下、在极寒之夜出现在此地。
在整个郡内本就守备无多的情况下，良军有如入无人之境。
到转日夜里，献游郡已是尸山血海。
但凡身着燕军兵甲的，几无一人幸免，空气中浮着一层散着臭意的浓烈血气，堪称人间炼狱。
到第三日天明，献游郡已尽落良军之手。
姜虢左手握刀，脚下踏着遍地的死尸和成河的血，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被押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献游郡郡丞富霄。
姜虢的黑靴踩在干地上，便印下一个又一个血色脚印，最终停在了富霄的面前。
富霄低着头，视野所及处，只有兵士的尸首、姜虢的步步接近、及那骇人的脚印。
他的内心防线早已分崩离析。
尽管仍想保持最后的一点尊严，但死亡的巨大阴影使得他全身难以控制地不住抖动。
“勿要按着他。将他的头抬起来。”
姜虢低沉阴冷的声音在如死一般寂静的空气中，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富霄的头抬了起来。
他看不见面前男子的面庞，能看到的只有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
“富霄，原玉汉黥州州牧富斛之子。”
姜虢悠悠地挑起手中的长刀，似指非指地逼向富霄的咽喉。
冰冷锋利的刀尖闪着骇人的寒光、散发着更甚于严寒的杀气。
富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那把长刀却离得越来越近。
黑色斗篷中，幽幽地又飘出话语：“当年燕贼篡我玉汉，富斛为汉臣、食汉禄，不为国尽忠，倒反助燕贼，卖国求荣，致我玉汉疆土陷于贼人之手，我玉汉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更间接害先镇北大将军殉国而死。其罪恶之深重，纵天地亦难容。你身为国贼之子，倒是子继父业，安做燕贼之官，享燕贼之俸，贪赃枉法，欺辱百姓，更是罪加一等，绝无可赦。如你这般猪狗不如的畜牲，竟还有脸面活于世上。来人，将这些尸首收拾下去，明日午时，便在此处将富氏一门满门抄斩，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男子的声音冷得出奇，充斥着恨之入骨的嫉恶。
许是这愤恨已至顶峰，反倒变为了令人惊恐的平和。
此令刚一道出，那富霄已是浑身抖索，直瘫在地上，胯下出现一摊污渍。
姜虢未再看他一眼，只加上一句道：“将斩富氏的消息放出去，再将全城里坊尽数打开，明日随百姓任意上街观看。对了，那富斛死了数年，没等到我大军进城雪恨。但他纵是已死，亦绝不能得半分安宁。派人掘开棺木，暴尸三日，再每日以鞭不断抽之，至七七四十九日，弃之城外荒野，任野狗啃噬之。”
翌日午时。
富霄一家六十五口被推上刑场。
他的八房妻妾、二十个子女、连同兄弟姐妹、其他亲眷乃至仆从全部被斩首。
富霄本人则被处以凌迟之刑。
围观的百姓不计其数，刑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苦大燕酷吏污政已久的百姓无人不生出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之感，不仅在刑前向刑场内大量投掷菜叶、烂果、臭鸡蛋等物，又在富氏被斩尽后，纷纷涌入刑场，瓜分富霄之肉，人人得而食之。
其余郡中官员，不论官职大小，一律被良军押解着前来观刑。
这些养尊处优、作威作福惯了的官员哪里见过如此的阵势，不少人吓得瑟瑟发抖、抱头痛哭，几个胆子极小的干脆吓得肝胆俱裂，口中直吐绿液，当场便咽了气。
姜虢以迅雷疾风的速度处决了富氏一门，手段狠辣却又有条不紊。
他下令将所有大燕官员下狱看管，家眷全部困在府内，有擅自脱逃者，立斩不赦。
他同时派人安抚百姓，允许百姓出街，又下令大军一律宿在兵营内，严禁骚扰百姓，更不准抢夺百姓财物，违者斩。
在他的严令下，良军进驻郡内诸城后，无一兵一卒踏入百姓的坊门、打扰百姓的生活，反而有不少兵士帮助百姓挑水犁地，维持了战火中的安稳与平常。
百姓本就大多心念玉汉，如今等到玉汉军重回黥州、力克大燕，欢呼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又见玉汉军军容肃穆、对百姓秋毫无犯又热情相助，不免更是欢欣。
一连几日皆家家户户箪食壶浆，或迎接、或犒劳玉汉军。
献游郡中一片欢声笑语、盎然生机。
除了地面上未能除得干净的血痕外，半点看不出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如暴风骤雨般的强悍铁骑的攻伐。
姜虢又令兵士扮成燕兵，将献游郡被攻克的消息故意传达出去，很快便传到了永康郡。
…
安华与一众官员听了，惊诧得不能自已，六神无主之余，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敌军是如何在如此风雪中寻到了去献游郡的路，行军速度又如何能这样快。
但无论如何，献游失守，黥州的四郡有三郡已落入敌军之手。
永康成了一座孤郡，不用想也知道，敌军必然会前后夹击、甚至会将兵力聚拢，形成合围之势，单靠死守和冰冻城墙又能坚持到几时？
如此摆在安华面前的路只剩下了三条。
州府府衙内，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官员们一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耷拉着头一言不发，面上不是惊恐便是绝望，半个字说不出。
校尉郑鑫听得了消息，从城墙上一路狂奔至府衙，满头大汗地扫视了一圈白拿银饷的在座之人。
“你来的正好。坐。”
安华的声音多少有些有气无力，尽管面上还维持着一个州牧该有的镇定和威严。
“大人，献游郡被敌军攻破，永康已是四面楚歌。而眼下竟仍无援军半点消息，我等不能再坐以待毙，需得共谋破敌之法。”
郑鑫来不及坐下，便直言道。
“说得倒是容易。这支敌军来路不明且不凡，悍勇难当，行军与攻势皆是如此迅猛强大，又行踪诡秘、能一夜行进百里，简直可怖。黥州本就空虚无军，对上这么一支人鬼不分之军，怎能不落得如今之境？莫说是破敌之法，我军能守住永康就已经是老天眷顾的奇迹了。”
一文官闻郑鑫之言，当下便嘀咕出一串话语来，言语间满是退缩和惧意。
“你说什么？即便已入绝境，然为国尽忠仍是为臣者之本分，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鬼神之说更是动摇军心、荒谬至极。敌军之所以攻伐如此顺利又迅速，一定是有事先之备或是经过特殊之炼，但必然是血肉之躯，怎的就与鬼神扯上关联？言鬼神者，其心可诛！”
郑鑫望向那文官，眼中之怒、话语之烈犹如一团火焰，使得冷得彻底的气氛和天气皆回暖了些许。
那文官听他如此说，亦拍着椅子站了起来，刚要开口反驳，便被安华打断道：“好了。莫要再吵。现今不是你争我吵窝里斗的时候。各位畅所欲言，道出如今应对之法。本州牧自有决断。”
…
池沐坐在椅子上，眼神淡淡地扫过众人。
他倒要看看，在这样的局势下，安华还能折腾出什么办法来。
…
“…大人。如今之势，堪称是危中之危，无力回天了。黥州大军远在天边，永康郡守兵不过只有几千人，纵是任何法子，也是无有可用。我等理应趁敌军还未大举攻围时，于夜间突围，方可算得上是一条生路。”
一个上了年纪的文官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有些颤抖地对着安华道。
“逃跑？那是贪生怕死之举，必遭遗臭万年之名。我等武将宁愿以死殉国！大人，与其死守永康郡坐以待毙，不若突袭回献游郡，死命与敌军一战！”
一个膀大腰圆的武将腾地站起，粗声粗气地喊道。
…
池沐看着逃命和死战之争，心道果然文官和武将自古不合，这些武将虽然莽了点，但总归值得尊敬。
不像这些文官，平常贪得比谁都欢，有事跑得比谁都快。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在游戏里完成复国大计更新，第93章 黥州之战进行时（下）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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