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簿问六人：“来人可是太守大人高徒？”
因吴玄机乃是张机关门弟子又是男孩，便替众人答道：“想必您便是账簿了，高徒不敢当，我等确为太守弟子。”
账簿见吴玄机客气，也很是客气的与之寒暄了一番。寒暄之后账簿道：“大人监斩去了。前几日抓了一个胡人细作，被大人判死，今日处斩，大人一会便回。几位可到客房休息片刻，大人回来了我叫你等。”
吴玄机点头道：“那便劳烦账簿大人前头带路。”
账簿客气道：“不劳烦，不劳烦。”
……
午时过后，张机回到太守衙门。来到客房，见到了在客房之中等待的吴玄机六人。几人从张机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张机问道：“用过午饭了不曾？”
众人摇头，示意张机还没吃。
张机又问道：“可曾带有干粮在身上？”
吴玄机点头答道道：“弟子等都带了干粮。”
张机点了点头，“嗯，还算听话。走吧，跟我来。”
说完便转身出门，朝着门外走去。
众人赶忙跟上张机的脚步。张机在前面走着，众人在张机身后跟着。一开始路边还有些行人，渐渐的行人变得越来越少，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张怀义胆子有些小，小声问道：“师父，咱这是去哪啊？”
张怀义随意地说道：“义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行人越来越少，义庄这晦气地方，人声鼎沸才是怪事了。
不多时，张机带着众人在一个义庄门前停了下来。
一个衙役模样的人在门口站着，当是奉张机之命在此等候众人的。
张机对身后众人道：“这位是赵无常，乃是衙门仵作。想必你们如今已经知晓今日要做什么了。”
在场众人都不是愚笨之辈，自然知道今日要做什么了。林婉儿在厨房长时间帮工，清理过动物下水，还好些。其他人都开始嘴角抽搐了起来。m.xqikuaiwx.cOm
进到义庄内，张机将众人带到一张木桌前。只是看了一眼桌上的事物，张家三兄弟便飞奔出去，陆紫虚紧随其后，然后是吴玄机，最后林婉儿也跟了出去。六人在义庄门口狂吐起来。这桌上摆的是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一个被拆散了的尸体，心、肝、脾、肺、肾、胃、胆、肠子、膀胱都从腹中被掏出，这人脑袋还被砍了下来，头骨还被掀了去，能看见其中白花花的脑子。这场面别说是一帮半大孩子了，就是正常的成年男子看了也要呕吐出来。
张机没有跟着出去出言安慰六人，而是任由六人呕吐。吐完了自然就不想吐了，因此张机没让他们吃午饭。
六人整整吐了一柱香的功夫，直到将早晨晨食所吃的食物都吐了出来，实在吐无可吐了这才勉力直起身子。纵使是在厨房帮过工，处理过下动物水的林婉儿也着实是吐了不轻。处理动物下水与处理人的内脏完全是两个概念，纵使都是血肉之躯，但前者是豢养的牲畜，本就是用来吃的，另一个则是同类。林婉儿见着一个活生生被拆解的人，如何能不恶心呢。
张机等到众人回到义庄之中。见几人各个面色惨白，出言安慰道：“这人乃是胡人细作，本就是死罪。未将他悬首示众已是莫大恩赐。乃是罪该万死之人，你等一会便知他为何罪该万死了。”
众人闻言，忍着翻腾欲呕胃口，点了点头。
张机道：“医者行医治病就须对人体五脏六腑有所了解，是何形状，在人身何处，都需知道。当药石针灸也无法可医之时，只得开膛破肚将损坏之处割掉。这了解五脏六腑最直接的方法无疑是将死去之人开膛破肚，亲眼观察五脏六腑的位置和形状。但这方法并不常用，首先损人尸身有伤阴德，其次就寻常医者而言新鲜尸身来之不易。寻常医者若想亲眼观察五脏六腑通只得求助仵作，在仵作检验尸首之时在旁观看。但你等是幸运的，这乱世之中时常会有胡人细作来到这，按我大汉刑律，当死。你等当好生学习，日后枉死之人我也会带你们来看仵作尸检。”
张机说完对站在一旁的仵作道：“无常开始吧。”
赵无常闻言点头，拿起了木桌上的一把小刀开始处理起尸首来。
众人之前并未见过仵作开膛破肚检验尸身，纵使是腹中一阵翻腾，也忍着恶心之感上前观看。
张机在一旁道：“名医圣手就须得通晓刮骨疗毒，开膛去腐之法，当代圣手华真人便是此中高手。”张机指着一个脏腑道：“此为肺，位于胸中左右，色粉白，若病在肺，便呈灰黑。当无法饮用汤药之时，可将药物碾为粉末，自口鼻吸入肺中，宜可将汤药烧干，吸食药气。”
张机在一旁解说，赵无常在一旁将脏腑剖开给几人看脏腑之中的模样。
当解剖到胃的时候，张机道：“刚才我说此人罪该万死，现在你们可知晓，为何了？”
众人上前观看胃中残留食物，众人竟然看到了带有血肉的残渣，血肉之上还有些毛发，观之不似豢养的畜牲。
众人心中不经有些毛骨悚然起来，看向张机。吴玄机语带颤音，艰难开口：“莫非……”
张机知道他们心中猜想，平静点头道“嗯，正如你们所想，乃是人肉。胡人吃人并非谣传，我等汉人在胡人蛮夷眼中乃是食物，故此秋冬之时胡人时常侵扰边境，劫掠边境村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众人心中猜测被张机证实，当场呕吐了起来。但已是吐无可吐，连酸水都没有，只得干呕连连。
张机并未责怪众人，毕竟知道胡人吃人和真的见到胡人吃人所剩残渣是两回事。待众人直起腰身，缓过劲来后，张机神色如常继续讲解。
“此为心，色红，成年之人，与常人拳大小相仿，周身血液皆出自它。这心实为两脏，上为包络，属心包经；下为心，属心经。若是有邪入心，包络代之。若邪入心，则死。”
众人闻言很是惊讶，虽说都懂医术，但并未将人开膛破肚过，不曾想这心居然是两脏和为一脏，若是张机不说，众人还以为心就是心，心包乃是先辈医者幻想而来。
张机继续道：“常言道肝胆相照，此话并非古人臆想，乃是言之有据，这胆便是寄于肝下。由此可知，胆实为肝之余。”说完指了指肝胆。等六人看完，张机继续说道：“《内经》所载‘食气入胃，散精于肝。’肝受水谷精微化生为血，血藏于肝中。《内经》有云：胆为‘中精之府’，《内经》亦有云‘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由此可知，肝胆皆为肃清糟粕的脏腑。凡人进食进食便会生出浊气，多食肉者浊气繁重，多食素者浊气少。浊气重之人肝胆必有疾，以疏肝之药便可治之。”
……
一个时辰后，张机便结合众人所学医书，将五脏六腑的形状，位置，颜色，以及病患时的医治之法讲完。又介绍了人脑之中泥丸宫位于何处。随后吩咐赵无常道：“将此处处理干净。”
赵无常答道：“诺。”然后自桌旁里拿起针线将桌上脏腑缝合起来，然后放回尸身腹中，缝合到相应位置，然后缝上肚皮，最后将头颅缝回脖颈之上。做完这一切后，问张机：“大人是否入棺下葬？”
张机点头道：“虽为胡人细作，但我等谁汉人，死者为大。入棺薄葬了罢。”
赵无常闻言道：“诺。”赵无常对六人道：“几位，来搭把手。”
四个男孩闻言，挽起袖子，跟赵无常一同将桌上尸首放入不远处的薄棺之中。捧着尸身头颅的吴玄机很是小心翼翼的，唯恐一用力，脑袋从脖颈之上掉了下来。想想捧着一颗人头，那是何等恐怖。想到这，吴玄机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手上又是小心翼翼了几分，唯恐脑袋真没缝好掉了下来。
尸身虽是已被放入棺材之中，但那股子腥味还在屋中弥漫，闻到这血腥之气，众人还是想吐。
此时张机说道：“不忙吐，回去以后再说。还有东西要给你们看。”说完走向一个白布盖着的桌旁。
众人见状跟了过去，张机对六人道：“掀开它。轻拿轻放，莫要弄坏了。”两个女孩瑟瑟发抖不敢上去，毕竟是女孩心性可以理解，四个男孩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上前。四人深吸一口闻之欲呕的腥气，站在桌子四边，轻轻将白布掀起。站在北面的吴玄机将白布掀起后，一个激灵，握着白布的手一抖了一下。虽然众人已经猜到这也是一具尸身，但未曾想到这竟是一副骷髅。很不幸的是，吴玄机所站的一边放着的是骷髅头，猛然看到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盯着自己，确实吓人。
掀开白布之后，众人心中一轻，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骷髅。
张机说道：“刚刚我所说乃是内科，现在我讲骨科，你等好生记着。”
众人闻言连忙点头。
张机道：“人有三百六十五骨。男子骨白，妇人骨黑。但若是毒死之人骨亦为黑，需仔细甄别。”
说完张机拿起桌上的骷髅头对众人说道：“此为髑髅骨，男子自顶及耳并脑后共八片，脑后横一缝，当正直下至发际别有一直缝。妇人只六片，脑后横一缝，当正直下无缝。牙有二十四，或二十八，或三十二，或三十六。”
然后指着骨架道：“胸前骨三条。心骨一片，嫩，如钱大。项与脊骨各十二节。自项至腰共二十四椎骨，上有一大椎骨。肩井及左右饭匙骨各一片。左右肋骨男子各十二条，八条长、四条短。妇人各十四条……”
张机在一旁口若悬河地讲着，众人认真聆听。时光流逝，不觉中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讲完后，张机对众人说道：“今天便学到这，回去吧。今日之后你等便每日与钱缘上山采药，每日采一种，每种采一斤，药材采回后你等自行炮制，各自采收的药材放在各自房中，不必放到药房，年前我自有用处。你等功课不可落下，当日夜勤勉。我要出趟远门，年前可回。”
众人闻言，答应道：“诺。师父一路顺风。”
张机道：“回去罢。”
众人回到太守府，府中准备漂出阵阵饭香，众人将今天的晨食都吐了个精光，刚刚在路上勉强吃了些干粮垫肚子。此时还是饿得慌。
开饭后，众人来到饭桌后又跑出去吐了。
今天饭桌之上的是猪下水还有一颗卤猪头，猪肉都被做成了腊肉准备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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