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崀山一直有密道，三年前我原是走熟了的，”穆青冷然道，“没想到，今天亦能派上用场。不过师兄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因为杀了你，我们姊妹两个的名声，就彻底说不清楚了。”
“师姊，你……”苏子凌看着突然出现的穆青，心下大乱，不晓得她是出来替自己顶罪的还是怎样，便有些犹豫地试探道，“你……怎么会……”
穆青一言不发，直走到苏子凌跟前，几乎是脸对脸地恨声道：“我一直怕你走上我的老路，结果你果然还是走了。既如此，只好舍了我们俩其中一个，成全这件事。”
说罢，穆青转过脸，甚是可怖地对谢瑾冷笑道：“我这就出去杀了人，然后师兄随意让人处置了我便是。我的尸体么，想来拿去交差也无妨，反正这两年认识我的人也死的死，走的走，我这一脸的怪异模样，自然是容易糊弄过去。”
说罢，穆青便回身一转走向门口。苏子凌见状便也是顾不得了，忙扯住穆青，在她身前低声道：“你疯了，就算是救我，也不能把你填进去！青妹，你不能！”
苏子凌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穆青乍一听到这个称呼，也忍不住露出了不舍的神色，低声道：“我何尝想这样？然而我已经是这样了，总是要保住你，才不辜负当年……”
“保住我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法子，”苏子凌的呼吸愈发急切起来，厉声打断了穆青的话，“你既然都听到了刚才我们说什么，那你就应该知道，还有别的法子好走。”
“别的法子是要你元气破损！”穆青瞪圆了双眼，“那与毁了你有甚么两样？！”
“你忘了，当时你找到我的时候，你告诉过我什么！”苏子凌的双手渐渐使上了力气，咬牙道，“你当时说‘我们要活着，好好活着，才能以图将来’。那年你也才四岁……你忘了么？当年家族覆灭的仇怨未了，你难道要我一个人扛着么？”
“凌姐……我……”穆青听到这话，顿时有些语塞，只得低声道，“可到底，上一辈的事情，是我欠了你的，就当……就当我现在还给你……”
“我不要你还，你也不欠我的！”苏子凌咬牙狠狠地吐出这一句，突然转身扬声对谢瑾道，“掌门师兄，多承美意，我和休师兄的事情，便由您……说了算罢。”
“这到底是甚么意思，这两日围了个水泄不通，怎么这会子竟然吹吹打打地挂红幔，难不成是有什么喜事么？还要把我们圈在这里看！”
眼见这个临时的下处又涌进来了无数的人收拾屋子，楚秀月看得奇怪，也忍不住跟一群师兄弟抱怨了起来。郑绍年纪轻，便随着附和了几句。倒是孟珏看出了缘故，嘴角微扬，淡淡笑道：“果然是合两姓之好，天作之合。”
方岩亦是做此猜疑，但是并不甚肯定，便有些疑惑道：“这也太快了，总是草率了些。”
“北宸堂哪管这些，没准还巴不得越快越好呢。”孟珏低声道，“夜长梦多，谁都害怕。”
一俟苏子凌点头，谢瑾便忙不迭地派了心腹去简单筹划着苏子凌和休阳的婚事。照理，这种事情都要双方二人合八字庚帖，选黄道吉日，备下六礼才作数。但由于这两人的成婚也是箭在弦上的急事，更兼着双方都是形势比人强之下的不得已选择。于是便由着谢瑾做了人情，紧赶慢赶地把休阳的下处布置得好似洞房一般，休阳也明白，只有他和苏子凌在北宸堂敲锣打鼓地办妥了夫妻之事，南隅堂一干人才能尽早甩开这个困境，故而也默许了谢瑾的做法。奇快妏敩
仿佛是一转眼，苏子凌的一乘小花轿便落在了南隅堂下处的门口。休阳在恍然中，看着一旁的年轻女弟子引着苏子凌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那样吵闹的大宴宾客，甚至没有平素见惯了的闹洞房。下处的门静静合上，屋中跳跃的烛光下，只有两个人无声地坐着。
假戏，到底是真做了。
休阳出了两口气，转头刚要和苏子凌说些什么，却瞧见她还蒙着一方红盖头。对着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衫，他自己突然紧张地笑了一下，适才走近了，轻声道：“这个，还是帮你拿掉吧。”
苏子凌不做声，休阳便一咬牙，自己掀起了那方盖头。这一见之下，到发觉苏子凌其实也是刻意收拾了一下，脸上竟然也薄薄地上了一层胭脂。休阳突然看得有些怔住，便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委屈你了。”
苏子凌摇摇头：“不干你的事，是我自愿的。”
休阳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希望，喃喃问道：“自愿的？”
苏子凌慢慢抬起眼睛看向休阳，微微点了点头道：“是，自愿的。”
休阳半是惊喜地笑了一下，但紧接着便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便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是在诳我吧？我……我不想唐突了你。”
苏子凌看着休阳脸上的神色，又想到之前在谢瑾面前所答应的一切，她突然发觉自己不能把全部的真相告诉他——于理，穆青为什么会成为她苏子凌和谢瑾的筹码，她不能说；于情，休阳眼中那种半是幸福与宠溺的样子，她不忍心毁掉。
只怕眼前这个男人，也是这一局中的一个懵懂不知实情的牺牲品吧。
想到这里，苏子凌亦勉强微微笑道：“诳你做甚么，本就是我愿意的。”
“那你的玉女气功？”休阳有些犹豫，“我……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问你，但是，师妹，我知道你一向练功成痴。你真的不怕破了元气会有损于自身内功么？”
“如果能换得北宸堂的放心，换得南隅堂的平安。”苏子凌苦笑一下，“就当我甘之如饴吧。”
休阳眼中略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便振作起来——是的，苏子凌与自己本就不是寄情长久，现在要指望她说出甜言蜜语，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于是，休阳亦是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很是感怀地道：“师妹，谢谢你。”
苏子凌看着休阳愈发真诚的样子，内心不由地百感交集，终是浅笑道：“你我夫妻，何必客气。”
休阳出了口气，脸上潮红微露，低头笑道：“是，你我夫妻，不必客气。”
苏子凌微微笑了一下，便低头不语。休阳等了一刻，终究是清咳了一声，试探道：“今日也累了，你若是不喜欢……我，我就坐在桌边凑合一宿。”
苏子凌心中一震，知道休阳所谓“不喜欢”的事情，必然是夫妻之间的周公之礼与同榻而眠。眼下她虽有些抗拒，但想到今日如不让谢瑾随了心意，只怕后续也是绵绵不断的麻烦。于是，苏子凌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既然是夫妻，总有该做的事情。你有经验，你说了算就是了。”
休阳突然觉得喉头甚是干渴，便猛地灌了一杯茶，方道：“我……我会小心的。”
仿佛是在梦中一样，苏子凌看到休阳慢慢地走近自己。就在被他揽入怀抱的那一刻，她竟然被那种男子身上所特有的气息逼到不敢睁眼。
原来，身为男子，他的身上，也是有兰草的香气。即便是这几日连连遭逢变故，这样的味道仍然留在他的身上，只有走近了，才分辨得清楚。
如此，便是此生长安罢！苏子凌这样想着，只觉得远处的红烛忽明忽暗，像是儿时练剑的时候——师父说气功所不达，体内真气便无法顺势而行，真气最终会在体内来回冲撞，惹人不适。这一夜，她似乎也感觉到了六脉冲撞的不适，身体仿佛不受控地飘了起来，忽上忽下，时而不能分辨东西南北，时而又不能折返回自己的意识中。
然而，苏子凌已经没有分辨的能力，只余下的半分理智在告诉她——抱紧眼前这个人。
天作之合，唯余烛光满室，灯影旖旎。
“你还准备走么？”
听到弟子来报说休阳和苏子凌已行了周公之礼，谢瑾便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挥手遣走了左右侍者，突然对着空荡荡的殿宇问了一句。
柱子后面闪出一个人影，鼻子里面哼出一声道：“谢师兄内功甚好，也能察觉出我在此。”
“穆师妹不也在等他们这句回复么？”谢瑾了然地笑道，继而道，“如今，花好月圆，你也算放心了罢。难道你还在等他们生下一窝孩子不成？”
“花好月圆？”穆青冷笑一声，悠悠地道，“这还不是你有意为之的结果么？”

“那也要两人都有情才是，”谢瑾倒也不恼怒，只继续解释道，“如今她的情况你也算见到了。明日就是北宸堂再有争端，休阳也会回护一二——况且，今儿这么大喇喇地办好了喜事，任谁都不会再没长眼睛似的说三道四了。”
穆青听了这话，反而突然有些了然，便斜靠在柱子上道：“谢师兄，这些年我倒错看了你，没成想你也是个有心计的——我瞧着那山下上来逼宫的，只怕不是范如海的人，而是你的人罢！你不就担心三年后休阳篡了你掌门的位子，害你没脸下台么？倒是弄出这么一步棋，先毁了我师妹的功夫。果然谢师兄好心机好谋算，难怪范如海折在你手里！我也不过是你手里借的一把好刀罢了！”
谢瑾并不以为意，反倒淡淡地笑道：“我是不是借刀，是我的事情；可你竟然由着我借了，也没什么理由埋怨我。说到底，是你之前想撇下了苏子凌自己一走了之，难道不是你的错？枉你号称和苏子凌情同姊妹，到了关键时刻竟然还是师妹站出来救了你的名声。哦，不过想想也对，也许，你们本就不是师姊妹，而是——亲姊妹。”
穆青突然脸色煞白，低声怒喝道：“你说什么？”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明剑之华更新，第 29 章 迫嫁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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