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赋宁看着他,没有因为他此时的样子,出现任何动容。
“就算你生下来了,他也不能上司家族谱。”
司赋宁的话彻底击溃了南堂卿。
“为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南堂卿不敢相信,司赋宁怎么能这么无情,就算孩子是在特殊情况中有的,孩子体内也始终流淌着司赋宁的血啊!
司赋宁知道南堂卿不明白,不明白一个不受期待的孩子,将会活得多么痛苦。
“南堂卿,我以为,你明白的。”
“什么?”
他抬眸问道,眼泪又流了出来。
司赋宁见过太多人流泪了,临月回、宋景珩、胥青瞻……
对临月回的眼泪,她是心痛,而对宋景珩的眼泪,她是愧疚,对于胥青瞻的眼泪,她是痛恨,唯有对南堂卿的眼泪,她毫无波动。
无爱无恨。
最为可悲。
哪怕南堂卿今日哭晕在她面前,她都不会产生任何的心理波动。
很奇怪,时间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它会让一个心软的人变得冰冷,能让一个善良的人变得恶毒,能让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变得贪婪……
司赋宁也变了。
所有人都在变。
时间和岁月都在催促着人们成长。
司赋宁最终也变成了她曾经最为厌恶的人。
“南堂卿,即使你生下这个孩子,也只是徒增痛苦。”
“他将永远生活在一个无爱的家庭,他的母亲厌恶他,忽视他,甚至他不能拥有他母亲的姓氏,在这个府中,人人都可以私下嘲笑他、讽刺他、看不起他,他只能躲在暗处,用羡慕的眼神望着那些家庭和和睦的小孩儿……”
司赋宁每说一句话,南堂卿脸就白一分。
“这样,你还想要生下他吗?”
“不能给他完整爱的你,把他带进这个世界,他真得会开心吗?”
终于,南堂卿忍不住了,匍匐在地上,低声呜咽,起伏的脊背仿佛吞下了所有的苦难。
“司太尉,府医来了。”
先前的丫鬟身后跟着一提着药箱的老人。
“司太尉!”
老人行礼道。
“起来吧!王府医。”
王府医也正是这位老人,她避开地上的南堂卿,打开了自己的药箱。
一股子药味顿时弥漫开来。
箱子里的最上层,放着一碗仍然冒着热气的堕胎药。
“太尉,药煎好了。”
王府医小心翼翼地端出了药碗,看向了司赋宁。
司赋宁拉起了地上的南堂卿,接过了王府医的药碗。
“喝吧。”
司赋宁把药碗放到了他的嘴边。
南堂卿垂眸看着黑乎乎的药汁,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喝了它,南堂卿。”
司赋宁皱眉,催促道。
南堂卿掀开眼皮,直视司赋宁。
“你会愧疚吗?”
“什么?”
司赋宁挑眉,笑意不达眼底,“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
“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血脉,你作为他的亲生母亲,要亲手除掉他,你不愧疚吗?”
他语气平静得仿佛先前的一切都不存在过。
司赋宁端着药碗的手颤了颤,“要让他出生了,我才会真正的愧疚。”
她也看向了南堂卿。
“好。”
南堂卿说着,拿过司赋宁手中的药碗,放在了唇边,动作干净利落。
司赋宁心中重重地一跳。
药汁进了南堂卿的唇,下一秒,这一碗药汁就被扫落在地上。
南堂卿凝眸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碗,忍不住笑了。
“你好好养胎。”
说完这句话,司赋宁就离开了。
留下了面面相觑的王府医和丫鬟,她们俩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南堂卿。
南堂卿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他是该庆幸自己赌赢了,还是该为这个孩子的未来而悲哀呢?
留下这个孩子,真得是正确的选择吗?
王府医可没这纠结,她熟练地从药箱里取出了另一碗汤药,举到了南堂卿的面前。
“夫人,这是安胎药。”
一旁的丫鬟目瞪口呆。
业务这么熟练吗?
……
天启朝国寺,兰若寺之中。
一间普通的禅房内,一个鸦青色的身影静跪在佛堂前,木鱼发出淳厚的敲击声。
这时,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身穿道袍的小丫鬟悄悄地踱步到了那人身旁,恭敬道:“夫人,太尉府中传来消息,南堂夫人有孕了。”
祝云禾睁开眼,眉间沉淀着安详,“南堂氏怀孕了?”
他很惊讶,南堂卿与昭和的关系如何,他自然清楚。
这怀孕必有蹊跷。
“把事情详细说给我听听。”
祝云禾道。
他虽然离开了太尉府,不代表就与太尉府彻底失去了联系。
太尉府的丫鬟和侍卫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即使离开,他也能对府中的事情一清二楚。
随着丫鬟的陈述,祝云禾渐渐地蹙起了眉毛。
“南堂氏族清誉百年,没想到南堂卿竟然能使出这般下作肮脏的手段,无怪昭和生气了。”
祝云禾何其了解自己的女儿,用下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强迫,毫无感情的条件下拥有了一个孩子,任谁都不会高兴,何况是昭和。
“夫人息怒。”
丫鬟急忙劝道。
祝云禾摇了摇头,“我没有怒气,佛祖面前谁能心怀怨愤?”
“夫人说的是。”
丫鬟附和。
“夫人,我们需要警告南堂夫人吗?”
丫鬟拿不定主意地试探道。
祝云禾顿了顿,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就不插手这些事儿了。”
说完,祝云禾闭上了眼睛。
木鱼声再一次响起。
看着自家夫人一心一意地礼佛,丫鬟想起了今日午时没有吃多少的饭食,忍不住劝解道:“夫人,您日日夜夜礼佛,别累坏了身子,也别熬坏了眼睛,就算要替司太尉祈福,也不急于一时。”
她口中的司太尉,是已逝的司逢颐。
祝云禾敲击木鱼的手一顿,他睁开眼,看向了丫鬟,眼神平和,“你以为我是在替司逢颐祈福?”
丫鬟一怔,没明白夫人话中的意思。
祝云禾笑了一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了那尊悲天悯人的佛像之上,心中默默祈祷:
愿来生幸运,与司逢颐不得相见。
没得到夫人答案的丫鬟顿时不敢多言,悄无声息地推了下去。
祝云禾这一生,年少时曾是名满天下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是司逢颐将他拽下了神坛,却又使他卑微到尘埃,生下昭和后,祝云禾便自己想通了。
他不要再为爱情跌入泥潭了,他要重新找回属于祝云禾的骄傲。
那个卫奚的男子,似乎叫兰絮,司逢颐记了他一辈子,而莫汀序也是司逢颐忘不掉的青梅竹马。
曾许诺一生一世的司逢颐,又来也有了陈氏、杨氏、林氏……
司逢颐负他一生。
所以,上天让司逢颐死在了莫汀序手上,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木鱼声回荡在寂静的佛堂前。
另一边,司赋宁正在处理韩清宁之事的后续,女帝将杀生夺予的权力交给了司赋宁。
韩清宁一事牵扯众多,小到守宫门的侍卫,大到先皇太妃,这一次,鲜血注定要染红邢台。
“放肆!”
女帝狠狠地把卷轴摔在了地上。
“谋害朝廷命官,意图谋反!”
“莫家是天大的胆子!”
“她们是不是还要朕的命!”
女帝双眸血红,青筋暴露。
“陛下息怒。”
司赋宁淡淡道。
“朕如何息怒?”
“淳太妃,他是先帝的妃子,竟然谋杀了司太尉,还与韩清宁暗中联系,他要干什么?她们莫家要干什么?是不是想要这个天启朝跟着她们莫家姓?”
女帝越愤怒,司赋宁越满意。
就是要这样。
就是要这样愤怒。
就是要这样联想。
她太了解女帝,为了保住皇位和天启的王朝,她曾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杀害,一个先帝的妃嫔又如何?
淳太妃莫汀序。
司赋宁笑了笑,眼中却满是冰冷。
祝云禾当初前往兰若寺,这个举动就令司赋宁充满了疑惑。
她是祝云禾的女儿,她知道祝云禾对她的爱,对温莹和晔华的爱。
在她母亲司逢颐头七刚过,能让她父亲第一时间离开她们,前往兰若寺的原因,只有一个可能——
兰若寺里藏着杀害司逢颐的凶手。
司逢颐和淳太妃莫汀序的事情还是很好调查的。
很快,司赋宁就得到了杀害司逢颐的凶手,以及司逢颐和莫汀序的往事。
她的这位母亲的确情史丰富,情史丰富不说,也是胆大包天。
先帝的男人都敢动手。
司逢颐与莫汀序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甚至指腹为婚,可到底没立下正式婚约。
因此,当先帝出游,莫家接驾时,莫汀序就被先帝强迫了。
从此朱红色的宫墙割断了两个年轻人的爱,但是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奇快妏敩
随着司逢颐官途通畅,官位高升,她出入皇宫的次数便越发频繁。
于是,旧情在两个人心中复燃了。
莫汀序怀孕了。
怀的还不是先帝的孩子。
司逢颐从来都是一个理智战胜情感的人,她送来了堕胎药,千叮咛万嘱咐莫汀序一定要喝下。
爱情能蒙蔽一个人的全部理智,一个爱人的孩子更能让莫汀序付出一切去保护,这堕胎药,他当然没有喝。
东窗事发,莫汀序始终没有说出司逢颐的名字。
当时的莫秋台还不是文散官紫金光禄大夫,她当年手握实权,但为了保全儿子性命,上交了全部的权力,这才唤回了她儿子莫汀序的一条命,但那个孩子,还是死了。
莫汀序爱司逢颐,但他也恨。
因为他的事情发生没过多久,祝云禾便怀孕了。
两相对比之下,莫汀序如何能甘心?
仇恨的种子埋下,直到二十多年后才发芽。
莫汀序的恩怨是与司逢颐结下的,所以,司赋宁与他结下的,只有杀母之仇。
莫汀序身为先帝皇妃,要想杀他何其艰难,于是,恰好韩清宁起兵,司赋宁便只好将女帝往莫家引。
身为先帝皇妃,什么罪过都能饶恕,但涉及到了谋反,必死无疑。
“朕是不是对莫家太好了?”
女帝发泄过愤怒,坐在了龙椅之上,神情阴晴不定。
司赋宁道:“陛下仁善,施恩于天下,莫家却生出大逆不道之心,实在当诛!”
女帝点头,“你说的对!”
“是朕太仁慈了,以至于让他们觉得朕软弱可欺!”
女帝猛地一拍桌面,站了起来。
司赋宁听见女帝站在高处,道:“传朕命令,莫家参与谋反,诛九族!”
司赋宁勾唇,“臣听旨。”
既然女帝已经将恶人扮演了个淋漓尽致,接下来,就得由她演下面一场了。
莫汀序有罪,但莫家其他人没有,司赋宁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女帝诛其九族。
所以,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现了。
既能除掉莫汀序,为司逢颐报仇,又能救下莫家其他人,还能在天下人之中得到一个好名声。
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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