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咱们那位官家此刻还有心思管这些事儿?”谢昭笑道,“只怕他此刻正惶惶不安,比起谢氏偏于一处,他更害怕的庶族起而反之。”
南颖沉默了,恐怕自她离京开始,世庶之争便已经喧嚣尘上了。
“那谢氏有意欲何为?”南颖眼中带了一丝探究,她呢喃问道。
谢昭笑道:“良禽择木而栖。”
南颖不解地看向谢昭,她以为谢氏,或者说谢昭,意在上位。
谢昭自然也看出了南颖的意思,说来许多人都不信,不知为何,他对于那个位置并无野心,甚至有所抗拒。
“功高盖主,必然为上位者忌惮。”南颖淡淡说道,“飞鸟尽、良弓藏是何意,你谢载瑗必然是只晓得。”
换个皇帝,依旧保持现在的一地鸡毛。南颖想,谢昭不会这么做。那么生杀大权赋于他人之手,于整个谢氏而言,就过于危险了。
“没有一个王朝是真的可以世代相传的,这个道理你南玉润也是知晓的。”谢昭挑眉,坦然道,“这二者实质上没有区别。”
南颖震惊的看着谢昭,她未曾想到谢昭会这般想。
“明君懂得容人,良臣也当约束自身。”谢昭说道,“你还想继续聊下去吗?”
南颖摇了摇头,她道:“你对我倒是信任。”
谢昭弥望着她,只笑道:“南颖,我们目标是一致的。”
这是谢昭第一次叫她,不是姚玉润、也不是南玉润,他叫着她的名,那是只有亲近之人才会称呼的,旁人若是叫了,便显得尤为唐突。
可是南颖却不觉得谢昭言语之中又任何唐突之意。
当他说出这句话是,南颖突然觉得,谢昭此人,可深交。
南颖展颜一笑,道:“那么,船只一事便有劳谢世子了。船只一事解决后,玉润便借着谢世子的威视,将平准物价一事定下来。”
窗外雨声淅沥,两人看向窗外,南颖问道:“谢世子还不回房吗?”
谢昭愣怔片刻,道:“我还是喜欢你称我的字。”当南颖那般生疏地称呼他时,他总有种回到梦中的感觉。
南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谢昭便道:“你早些休息吧。”
说着,便快步走出了房门,似是有人在后面追赶着他一般。
南颖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看着谢昭的背影,眨了眨眼,这又是怎么啦?
她正想着,织星一脸愤懑跑进屋子,对南颖道:“姑娘,我定要谢世子身边那侍卫好看!”
南颖回过神,看着一脸委屈的织星,问道:“他怎么你了?”
“那人太无礼了!”织星一想起卓倚峰先是阻止她回房,又点了她的穴道,任凭她如何气急败坏,也发作不出来,偏偏那人无知无觉,还自认贴心地帮她煮了汤。
南颖坐在桌前,和煦望着她,并给她倒了杯水,道:“怎么无礼了?”
织星噎住,她想了想,那是在丢人的很,还是莫要说了。
“姑娘,热水已经打好了,洗漱好后,早些休息吧!”织星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开。
南颖颇有兴致地看着眼神躲闪的织星,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说什么。
正如谢昭所言,船只一事,他很快便办妥了。其他世家的船只几乎与南襄调度的船只是一同出现在县丞面前的。
县丞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他在叶鹤渊的陪同下,看着一艘艘大船,一时忍不住,竟落下了泪水,有这些大船,不论是救那些水中的百姓还是加固大堤,都要容易许多了,这些船,就像是希望,种在了县丞心里。
随着雨越下越大,洛水已经渐渐漫过前沿大堤了,河工在上面做工,稍有不慎便会被湍急的河水卷走,越来越多的河工不愿意上工,哪怕县丞调了衙役强制去捉人,堤上的河工还是越来越少了,而县丞原本积累起来的料物,也越来越少。
县丞苦愁着一张脸,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长明观的道长已经帮了他许多,他又怎好意思再开口。
这边县丞就差急白了头了,而那厢,南襄会见了武牢那位拜天求地的知县。
知县无知无觉,见到贵族子弟,便想着以好酒好菜招待,奉承几许,说不定他还能在贵人面前混个眼熟,再往上升一升。
双方推杯至盏,几番来回,南襄不漏声色道:“听闻谢王世子也在武牢?”
知县喝了几杯酒,神色便显得涣散,道:“听说来了,可惜啊!没见到唉。”
“他可是威逼了各世家,将船只调去了大堤上。”南襄说道。
知县道:“这谢世子倒是蛮横的很。”他又叹道:“到底是北地来的粗鄙之人。”
他说着小心看着南襄的眼色,他只以为南襄是不满于此事,过来他这儿找不痛快的。
南襄道:“只是这谢世子到底位高权重的,便是我等也是我敢与之抗衡啊。”他说着,言语之间透着丝丝无奈。
两人说着,又是一阵推杯至盏。
南颖同归一在门外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便推门而入。
“大胆!未经准许,谁让你进来的!”知县跳起来指着南颖道。
归一隔着剑鞘,打落了知县抬起来指着南颖的手。
南颖颇为嚣张地坐到了知县面前。
“我二人今日来,是就近日武牢城内物价飞涨一事,想请知县大人处理处理。”南颖慢悠悠说道。
“你你你,你大胆!你们是何人?”知县道,他看着稳坐在位的南襄,心道,不愧是大家子弟,面对这不知是敌是友的闯入者,竟然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此嚣张地作态,又见二人穿着不俗,不免猜测,这二人是否与那谢世子有关。
“我二人不过是无名小卒。”南颖道,“只是,我等前来,也确实是受人之托,要平准这武牢城内的物价。”
南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她受谁之托,也端看知县是怎么猜测的了。
南襄方才不断的在知县面前提及谢昭,知县此刻便忍不住往谢昭身上引。而他的猜测,倒是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知县的语气不由软了下来:“这……这物价是掌控在世家手上的。”
知县说着不由看了看南襄,只见南襄别开了脸,他才想起,谢氏之烜赫,是大楚五姓合起来都难以比拟的。
知县立马福至心灵,举着他被归一打伤的手,冲着二人行了一礼,道:“还请二位放心,身为知县,平抑这武牢城的市价是我等应该做的。”
“哎!”南颖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这是知县大人心系百姓,见城中物价飞涨,百姓民不聊生,便调拨现银、谕平市价。”
灾荒时期,物价是最容易被人操控的。
知县听后,不由飘飘然,道:“自然自然。”只是平物价还得出钱,县衙库房当中的银两又要少了,知县想着便有些心疼,但随即想想,花钱在谢世子面前买个眼熟,那真是稳赚不亏。
南颖二人离去后,南襄不久也走了。只不过南襄回了南氏在武牢的别院。
南颖绕过城中积水之处,她对归一说道:“虽然此事知县已经承下,但是不知为何,我竟半分没有喜悦之情。”
“有这种酒囊饭袋在,凭谁见了都是生气的。”归一说道。
“城中低洼之处,已经在积水的。”南颖看着南边,那是武牢城地势最低洼的地方,也是积水最严重的地方了。但是南城墙竟无可排水的口,水无法排出,越积就会越多。m.xqikuaiwx.cOm
“孤城一线,旁边是祸水滔天。”归一叹道,“这水光是靠堵,不见得堵得住。还是要像你说的那样,通水渠。”
“咱们先回去吧!”南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积水之处,对归一说道。
不管心中有多生气,但好歹知县把这事儿应下来了。
“怎么样?”柳青空看着两人回来,忍不住问道。
归一笑道:“我俩出手,拿下那知县自然不在话下。”
柳青空缓了一口气,有了心情,打趣二人道:“你俩怕不是把那知县当成长明观后山的蠢兔子了。”
归一摸了摸鼻子。
柳青空道:“你们把姜汤喝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南颖喝了姜汤后,便回房去了,她回到房中,见谢昭又在她房中,仿佛在等她一般,心中无奈,忍不住说:“谢载瑗,你这随意进出他人房间还成了习惯了不成。”
“我帮了你,你一句谢谢也不说?”谢昭倒是自在得很。
“上次你的侍卫可是把我的侍女惹得恼火了。今日你又让他去拦着织星了?”南颖看着方建中,确实没有织星的踪影,便问到。
谢昭脉脉地望着南颖,道:“我可是只知道结果,具体他是怎么拦的我确实不清楚。”
南颖转而道:“玉润确实要替武牢城中百姓谢过谢世子仗义出手。”
“只是,谢载瑗,你也并非是不顾百姓性命之人。”南颖说道,她想,哪怕没有她开口,谢昭也会出手相助,“只是,我比较好奇,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各个商铺把船借出来的?”
“借?”谢昭轻笑,“自然是强行令他们把船中财物珍宝放在了城郭之上,武牢城保住了,就把东西拿回去,武牢城保不住,他们也没命拿了。”
“你这行径颇似强盗。”南颖听闻笑道,“不过我却喜欢得很!”
谢昭眼眸一滞,随即道:“那知县说我是北地来的粗俗之人,说得也不错。”
南颖惊讶,道:“谢氏的暗桩,果真厉害。”那话是知县招待南襄时所言,此刻,谢昭已经知晓。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绿蚁浮春(重生)更新,第 26 章 章廿六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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