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洲一整个晚上没怎么睡着。
仿佛回到了上大学的时候,江沉晚先从北京坐来广州,再和她一起坐车回娄底。
现在去娄底都有直达的高铁了。
不用再像当年一样,两个人要坐几小时的硬皮火车才能到。
天际慢慢泛白,光从层层的云雾里一点一点地透了出来,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清晨的镜头。
她眼皮泛酸,终于有了些困意。
也想清楚了一件事。
其实还是不同的。
以前她回娄底,内心总是不太情愿,巴不得在广州多待一会儿。
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不用再面对那个家,还是心境发生了变化。
对那趟行程,莫名其妙地有了些期待。
第二天上班,温梨又来问了情况。
“你和你合租对象有进展了没?”
“有,”苏白洲也没想瞒着她,但换了种说法,“我们打算,这周末去旅游。”
温梨足足沉默了三秒。
“旅游?”温梨咬着字句重复了遍,“和你那合租对象?”
苏白洲点头。
“绝对不行!!”温梨立刻晃她肩膀,“女人你清醒点!!你这孤男寡女没名没分的,万一他图谋不轨怎么办?”
苏白洲被她一连串的四字词砸得有些想笑,还是不想让她误会,“他不会的。”
“男人的自制力你也信?”温梨气得不行,“不是,这事儿你不跟我商量一下?你信我,这种男多半是渣男,不给你名分还约你出去玩。”
“他不是那种人,”苏白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还是不想让她担心,便道,“我们以前认识的。”
温梨又沉默了。
她被这一连串的信息弄得发懵,“啊?你那合租对象?你们以前又认识了?”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会是你之前让我帮你化妆那次,见得那什么同学吧?”
苏白洲点头。
温梨盯着她看。
“女人,”她语气幽幽的,“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所以你是,”温梨气的发笑,“那时和他吃饭就约好和他合租了,然后租着租着就日久生情了,然后他约你去旅游你就答应了?”
“也不全是,”苏白洲感觉日久生情这个词不太妥当,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们以前在一起过。”
“.....”
温梨彻底无语了,“...什么玩意儿?”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但是没谈多久。”苏白洲温和解释,“那时候太年轻了,自己的情感都弄不清楚。”
稀里糊涂地在一起,又凭着感性分了手。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他挺不好的。”苏白洲不太擅长倾诉,但还是慢慢接着告诉她,“所以最近,我也在试着对他主动一点。这次去旅游,其实我自己也很想去。”
温梨感觉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反正你自己要注意点,”温梨表情复杂,“记得随时和我报平安,出去的话别和他住一间房。”
苏白洲弯唇应下,“好。”
温梨又多看了她几眼,还是没忍住,站起来揉了两把她的头发。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能憋?这么多事儿我一件都不知道。”温梨语气幽怨,“等你俩要是成了,你必须一五一十跟我交代清楚。”
她这话不像刚刚语气那么抑扬顿挫,神色也带了点认真,看上去确实挺生气的,但还是没冲她发火。
苏白洲顿了顿,也点了头,温声道,“好的。”
...
周六的下午,苏白洲照例和吴患者进行每周一次的会诊。
只回去娄底一天,她带的行李不多。但怕一会儿收拾又要耽误时间,她顺带把行李放到病房门口,打算和他会诊完就直接走。
做完检查回来,吴患者眼尖,看到了她的行李。
“你要出去?”他眼神狐疑,“去哪?”
“回一趟娄底,”苏白洲边看他量表测出来的各项指标,“您最近状态恢复得挺好。”
“回娄底干嘛,”吴患者皱眉,旋即语气缓了些,“回去看父母?”
苏白洲敷衍他,“差不多。”
“噢。”吴患者重新躺回病床上,看她,状似随意,“提点特产之类的回去吧,我让我秘书备点。”
“不用,”苏白洲笑了笑,“懒得提了。”
吴患者也没坚持,静了一会儿,又问,“你和你家里关系不好?”
苏白洲低头写记录,没做回答。
“我子女和我关系也不好,只和钱的关系好。”吴患者望着天花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每次回来也不知道问别的,就知道管我要钱。”
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苏白洲又问了一些他最近病情相关的问题,怕耽误了出行的时间,也没再继续和他聊下去。
临出去的时候,吴患者又叫住她。
“苏医生,你还是提点东西回家。”他指了指病房内放的两盒月饼,“你把那些拿去,中秋前我再给你送点儿。”
他一番好意,苏白洲也不好再拒绝,便匆匆道了谢,提上其中的一盒月饼和行李,出了医院。
江沉晚已经在门口等了。今天阳光特别好,男人还矜贵地撑了把伞,又戴了帽子和口罩,往那一站,分外惹眼。
苏白洲看见他,就忍不住地想笑。
苏白洲拖着箱子走了过去,半边身子进了伞下的阴影里,男人手腕微微倾斜,将她的影子完全遮了去。
“你给小八放好粮和水了吗?”
她今天特意没带小八过来,怕不够时间送它回去。
“放了,那傻狗还挺聪明。”江沉晚接过她手上的行李,慢悠悠地道,“知道我们要出去,饭都不吃了,一直要跟着我。”
苏白洲脑海浮现出那副画面来,唇角翘了翘。
“不是,你这打算去过中秋节了?”江沉晚从她手上提过那一盒月饼,“还带月饼去。”
“是那谁送的,”苏白洲记住了他说不准提吴患者的话,含糊道,“因为我跟他说我是回老家,他就让我带上了,一会儿路上吃吧。”
江沉晚听她那不清不楚的称呼,回忆了下,稍微对应上了是谁。
他扬了扬唇,叫她,“苏白洲。”
苏白洲抬头,“嗯?”
男人心情像是不错,“你还挺乖。”
“......”
苏白洲小声回嘴,“那你学着点儿。”
他们一路打了车去车站,周末的时间,南站人来人往,过安检的时候需要摘下帽子和口罩面验,苏白洲先通过了,回头看着江沉晚脱下口罩,有些不放心地往四周看了看。
周围的乘客都在忙自己的事,低头刷手机或是翻找证件,倒也没有人注意到。
只是安检的工作人员定定看了会儿,眼眸亮了亮,但还是没说什么,很快放行。
等他重新把口罩戴上,苏白洲才走回他旁边,后知后觉地想起要问。
“你这会不会很容易被人拍到?”
“那节目粉上的那么厚一层,”江沉晚语气散漫,“认不出来的。”
苏白洲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感觉没任何区别。
她又问,“这周末你们不用录节目了吗?”
“半决赛了,”江沉晚吊儿郎当应,“准备的时间比较长。”
苏白洲稍微放心了些。
因为这趟行程也挺突然,江沉晚没让她操心车票酒店的事情,基本都是他在订,苏白洲只用把那部分钱转给他。
上了车,苏白洲才发觉他定的是一等座。
几小时的车程,坐一等座的人不算多,他们在靠前的位置,周围只有零星一两个的乘客。
江沉晚让她坐了靠窗的位置。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上大学的时候。两人一起挤东站的火车,江沉晚去放行李的时候,她就先去座位上占着,怕有人抢座。
等放好行李,江沉晚就会让她坐靠里的位置,将近半天的车程,两人聊聊天,或是用MP3一起听歌,时间也过得极快。
想到这,她低头,在包里翻出了耳机,插进自己手机的耳机孔。
耳机线绕成了一团,她耐心地一点点解开,把左耳的那只递到了江沉晚的面前。
男人垂眸,看了眼,接过来,极为自然地放进自己左耳。
苏白洲弯了弯唇,把另一只放进自己的右耳,点开那个只有他的歌的歌单。
青年的嗓音伴随着吉他的旋律,在两人耳侧响起来。
听了一会儿,苏白洲还挺好奇,自己听自己唱歌是什么感受。她正想问问,回过头,才发现江沉晚已经合了眼,像是睡着了。
江沉晚个高,靠在座位上,脖颈微微侧着,眉心皱起,看上去睡得不太舒服。
苏白洲定定看了会儿。
鬼使神差地,她小心地抬起左手,从对方身前慢慢地绕到他的右侧,指尖轻轻地碰上他的右脸颊,一点一点地,将他倾斜的角度往自己的肩膀上带。
睡着的青年比平时乖顺地多,任由她慢慢推着,俯下身来。
离她的肩膀还有一点距离。
江沉晚像是醒了,又像是没醒,口罩里轻轻一阵喷薄而出的气息,眉心微微动了动,随即直接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上。
耳机顺着滑落,掉在她的裙面。
苏白洲手臂僵住,悬在半空。
半晌,确认青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她才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来,搭上膝盖。
江沉晚温热的呼吸,似有似无地拂过她脖颈侧的皮肤。
是他自己靠过来的。
苏白洲耳廓发烫,边默默地想。
不算她占他便宜吧。
江沉晚半边身子倚靠过来,但在她肩上倒也并不感觉到多重。
又坐了一会儿。
江沉晚似是调整了下姿势,微刺的头发掠过她肩上的位置,泛起阵阵痒意。
她忍了半晌,还是默默地抬起右手,想揉揉他的头发。
但他睡的位置太高,她的手够不太着。
正打算放弃的时候。
肩上的青年却微微把额角从她的肩上滑了下来,几厘米的位置又停住,发丝儿刚好够到了她的掌心。
他头发比寸头那阵长了不少,发质偏硬,顶端却微微柔软,落在手心里,像是羽毛。
苏白洲边轻轻摸了两下,边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她收回了手,小声地叫他,“江沉晚。”
感觉这人根本没睡着。
但青年一动没动。
她又看了他一眼,还是放弃了,挪开视线看向窗外,边把耳廓的碎发挽向耳后,想要散散热。
过了一会儿。
靠在她肩上的青年,不易察觉地,嘴角扬起半分弧度。
.....
列车准点到了站。
娄底这地方,还是和她记忆里的没太多区别,一眼望过去都是平平矮矮的楼房,没有太多的路灯,隐约可见远处的重工业地区烟囱里燃起灰黑的烟尘。
出站的时候,有安保人员守着,外面的黑车司机也规矩很多,但再往后走一段路,就会有胆大的司机上前来拉客,甚至看到落单的,会直接拎过乘客的包裹,半胁迫地让对方上车。
苏白洲跟在江沉晚的身后,还是有司机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坐车。
原本还有些不真实感,听到司机口里讲起娄底的方言,瞬间就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江沉晚垂眸,也用方言拒绝了对方。
两人在路边的湘菜馆解决了晚饭,打车去了江沉晚定的酒店。
两间单人房,地点在娄底靠市中心的位置,算得上那个地段最好的一家,环境也还干净。
各自进了一间房,洗完澡后,江沉晚给她发信息。
【记得锁门。】
苏白洲顺着这话,去把门口的铁锁也反扣上。
一整天下来,她也有些疲乏,打算早点睡觉,便给对方发了句【晚安】。
躺进被窝的时候,她看着房间内落地窗外的城市景色,一些在这座城的记忆,抽丝剥茧般地涌了上来。
她合了眼,慢慢把一些不好的情绪压下去。
这趟行程,只是为了陪江沉晚来一趟而已。
是为了他而来的。
她慢慢地在脑海中循环这个念头,像是催眠自己。
只当是陪他就好。
-
不知是不是换了个地方睡,她认床了,隔天闹钟还没响,她就已经醒了。
看了眼手机,十分钟前,江沉晚给她发了消息。
【醒了过来找我】
“.....”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一点睡意也没有,但却累得慌。
她还是起了身,简单洗漱后,到隔壁房间敲门。
男人开了门,看神情像是也刚醒没多久。
看了她两眼,江沉晚垂眸,嗓音还带点晨起的哑。
“没睡好?”
苏白洲找了个借口,“好像有点认床。”
“把东西收拾下,”江沉晚看着她眼下的青灰色,边道,“一会儿去完就直接回广州。”
“.....”
没想到行程会这么短,她静了静,还是没忍住问本来一开始就该问的问题。
“今天要去哪?”
江沉晚懒懒打量她一眼,“你这话问的还挺早。”
本来想着陪他过来,去哪都没什么所谓。
苏白洲这会儿还真是有点懵了。
不知道什么地方,值得他大老远过来,就为了看一眼,然后马上回去。
收拾好东西以后,江沉晚带她打了车。
一路经过了很多以前熟悉的街道,甚至还远远看到了娄底一中的校门。
但出租车还是很快在入校的路口前飞驰而过。
苏白洲是真猜不到他要去哪了,默默地坐在位置上等。
窗外的街景变得有些陌生。
最后,在车速渐渐慢下来的时候,几乎已经到了娄底县城与农村交界的地方。远处,另一所学校的牌匾从两侧郁郁葱葱的树木里透了出来。
星智福利小学。
是高三那年暑假,她曾经做义工的地方。
很多年没来,学校和她记忆里完全成了两副模样,以前的星小几乎和农村里高级点的房屋没什么区别,灰头土脸,几乎要和农村融为一体。
但现在的星小,已经有了学校该有的样子,独立的白墙蓝瓦建筑前,甚至搭建起了简易的操场和篮球场。
她整个人完全愣住在了车上,根本没有想过,目的地会是这里。
车靠近校门停下,那里头甚至隐隐约约地传来阵阵唱歌的声音。
娄底的白天也是灰沉沉的,光难以从严丝合缝的灰色云雾里透下来,远处教学楼里亮起的灯,像是黑暗里簇起的火苗。
江沉晚和她一同看过去,语气带了些许询问的意思。
“下去看看?”
苏白洲嗓子发涩,说不出话来,半晌,只能点了点头。
那间学校的门卫,是头发花白的老人,自打孤独症的孙子失足落水去世,就开始在这里工作。
老人心智都有些退化,但似乎是认出了苏白洲,笑眯眯地和她招手,给他们放行。
世界静的像只剩孩子们唱歌的声音。
进入教学楼前的小路被铺成花瓣的模样,路的尽头,苏白洲却看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面庞。
几年前,她来这里做义工,统共两个班,一个班四十几位孩子,三十多位,都是自闭症患者。
在三十多位来自星星的孩子中,有一个孩子叫小博,症状最轻,却被父母抛弃了十六年。
而那个叫小博的孩子,如今戴着黑色的框架眼镜,圆圆的脸庞,已经长成大人的模样,站在路的尽头,羞赧地对着她笑。
小博肢体还不算太协调,看到她也有些紧张,慢慢地走上前,话还没说,先握住了她的手。
“...我是,小博,老师。”他看着苏白洲,轻轻咧着嘴角,“哥哥姐姐,好。”
苏白洲唇角一抿,视线顷刻模糊了。
她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湿润压了下去,另一只手和他握住,完全说不出话。
小博笑着说,“我带你们,看看。”
他牵着苏白洲,像是急于向长辈展示作业成果的孩童,一路拉着她,经过了教学楼班级的门口。
每一间教室,都像是一座秘密花园,墙壁贴满孩子们的画,角落里有崭新的乐器和画具,小小的凳子整齐地摆放在一旁。
最后一间教室,是亮起灯的那间,小博的脚步声沉重,但那群捧着乐谱的孩子们却像是完全不被干扰,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的老师。
老师是一位中年女人,笑起来有很深的法令纹,看上去慈祥又温暖。
老师一开口,苏白洲就认出了她的声音。
是江沉晚那首歌的末尾,自闭症孩子星星的妈妈。
“这首歌,叫《好想跟你一起走很久》,”老师笑眯眯地问孩子们,“你们想唱给谁听呀?”
没有人回答,可依稀能见到,底下有孩子作出了口型,是‘爸爸’‘妈妈’。
老师带着孩子们一句一句地唱起来,她旁边的小博也跟着一句一句地唱,苏白洲怔怔地听着,直到歌的结束,小博怯怯地看着她,抬起了手,用粗糙的掌心往她脸颊擦了擦。
“——姐姐...不哭了。”
小博温柔地说,“小博..是唱给你听的。”
“我教孩子,画画。”小博笑了起来,“孩子叫我老师,我生活得很好。”奇快妏敩
苏白洲眼眶发烫,心像是被人紧紧攥在掌心一般。
“姐姐教我,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小博轻声说,“我是,正常人了。”
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苏白洲难忍眼中的泪水,抱住了小博。
“我没有帮到你们,”她哽咽着说,“但你做到了,小博真的、真的很棒。”
“姐姐,帮了很多。”小博控制着力度,极轻地慢慢拍她的背,“姐姐说,要学会和其他人表达爱。”
他像是想展示给她看,轻轻地把她推开,走进了教室。
台上的老师停止了教学,和善地向他张开手臂,小博走了过去,和她抱了一下。
接着,小博转过身,看向了底下的孩子们。
孩子们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但还是尽量地扭动身子,让自己看向他。
小博眨了眨眼,做出要走的姿势,“老师,要走了。”
孩子们立刻骚动起来。
“不行!”“不...不走!”
小博问他们,“为什么,不走呀?”
孩子们一个个憋红了脸,有几个眼泪鼻涕都开始打转了,中间一位小男孩先站了起来,声音很大地对着小博说,“喜欢!”
他这话像点醒了周围的孩子,有几个甚至跑了上去,小手环抱住小博的大腿。
“喜欢...小博老师!”孩子们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又是人世间最为真挚的灵魂,“喜欢小博!小博不走...”
苏白洲倚在教室外的栏杆上,哭得肩膀发颤,潮水般的内疚几乎不敢让她再往教室多看一眼,却又不由自主的,贪婪般地向那处温暖看了过去。
被孩子们围在中间的小博,笑得像是十五六岁干净羞涩的小少年,低头轻轻摸着孩子们的头,像是宇宙中心,找寻到属于自己玫瑰的王子,栖息在星球的土壤上,呢喃着对玫瑰表达爱。
“老师,不走。”小博亲昵地揉了揉孩子们的头发,“老师,爱你们。”
苏白洲哭得鼻尖都红了,感觉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么哭过,边用手臂狠狠地擦过脸颊,眼泪又不停地向外涌,颇有种要把这一生的眼泪都在此刻流干的气势。
教室里,星星的母亲——孩子们的音乐老师,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白洲轻轻抽噎了下,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哭成这样最好不要让世界上第三个人看到,下意识地就往身后跟着的,一路像透明人般的江沉晚身后,藏了藏。
星星妈妈还没说什么,就看到那个每次见面都是一副狂拽酷的青年,淡淡上前了一步,挡住那个哭得眼泪鼻涕泡都出来的姑娘。
“......”
星星妈妈戴着老花镜,眼里一闪而过的,玩味的目光,又老谋深算般地藏了下去。
“阿晚,”星星妈妈慈祥地开了口,操着湖南口音的普通话,指了指他身后的姑娘问,“这位就是你跟我提的,以前来做过义工的苏白洲小姑娘吗?”
苏白洲都快年芳二十六了——在阿姨面前哭得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学生,正在因为那句‘小姑娘’的戏称惭愧地在江沉晚身后头都抬不起来,就听到青年恶意般的,用很温柔地语气又重复了那个称呼。
“啊,是呢。”江沉晚挡在她面前,应的从善如流,加重字句地复述,“就是这个小姑娘。”
星星妈妈又和蔼地附和,“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呢。”
“......”
苏白洲强忍下挂在眼眶里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决定还是要做一个坚强的大人,把挡在她面前的江沉晚推开了。
江沉晚轻啧了声,还想在原地杵着,又被她用力地推了推,边从他身后斜斜地探出头来。
“老...”苏白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那位女士,清了清嗓子,把哭腔憋下去,“老师好,我是苏白洲。”
星星妈妈温和地向她伸出手,“你好呀。”
苏白洲伸手和她握了握,阿姨的掌心热热乎乎的,有着岁月碾过的粗糙的痕迹,但摸上去格外亲切。
星星妈妈看了眼江沉晚,似乎觉得他格外碍事,“阿晚,你去楼下我办公室拿包纸巾过来。”
苏白洲格外不好意思用她东西,用手胡乱往脸上擦了擦,“不用了老师,我自己随便擦...”
她才刚用手背往脸上蹭了下,就被人攥着手腕拉开,接着,一张洁柔的纸巾就被贴在了她脸上。
江沉晚捏着那张纸巾,往她脸上不甚温柔地揩了两下,边漫不经心地对星星妈妈道。
“不劳您费心...”他手上往苏白洲湿漉的眼角捻了捻,语气散漫,“早猜到她会这样,我自己带了。”
“.....”
苏白洲不懂这男人为什么说的跟平时自己就是个哭包一样...
星星妈妈看上去也有些无语,沉默了几秒,她直截了当地对江沉晚下了逐客令。
“那你随便走走,哪儿玩去都行。”星星妈妈操起一口娄底话,“我要和这个囡囡说说话,你滚一边克。”
江沉晚:“.....”
苏白洲:“.....”
苏白洲有些局促,抬起眼看向星星妈妈,怯怯地问道,“老师,有什么事情吗,要不然我们...”
星星妈妈握着苏白洲的手,把她拉到一边来,压低嗓音:“囡囡,你不好奇这个伢子为什么和咱们小学这么熟悉吗?看似狂拽酷的脸皮子下又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你把他支开,阿姨和你说道说道。”
苏白洲揉了揉眼,觉得阿姨真的很会,她确实很想知道。
江沉晚站在那边,垂眸看着她,似乎在用眼神说女人你要把我支开你就死定了。
苏白洲看了他一下,江沉晚眯了眯眼,也开口,“苏白洲....”
苏白洲立刻想起了他影射自己是个哭包的事情,低头接过他手上的那包洁柔,又吸了吸鼻子。
“我要和阿姨说话,”苏白洲牵住星星妈妈的手,小声说,“你滚一边克吧。”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怪情歌更新,第 37 章 怪情歌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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