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倒也没有什么人再跳出来指责李世民如何如何,大概是因为,麻木了,上一次的罪己诏才刚下完,现在又昭示陛下德行有亏,这上天是不是太过于不讲道理了?有心人想来想去,终于还是抓到了李世民的把柄,就是李渊。
与罗艺见过一面之后,太上皇便决定搬出皇城,欲去离京师三百多里路的九成宫居住,大有不再回长安的趋势。
李世民和群臣劝了数次也没让他改变心意。李渊在离开长安那天,身边就两三个相熟的老宫人,再有盔明甲亮的燕王带着的一百军卒,然后,太上皇让燕王站在队尾处,阻止任何人上前,直到车驾去远,罗艺才拱手告罪,上马追随而去。李世民与众臣也只得遂了太上皇的心意。
如此,就生出了不妥,孝道不仅约束草头民,也约束着皇帝,现在,倒像是李世民把自己的阿爷逼出了皇城一般,这不就是大不孝吗?
玄武门血变带来的影响,还是太深重了,想想看,一个儿子把另一个儿子杀了,他们的父亲还能安稳坐在皇位上?既然不能杀子,那就只能退位,现在,两人都陷入了两难之境。
……
眼见日子越来越好过,几位大臣将军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他们开始上奏李世民,请求封禅。一开始,李世民拒绝了,“诸位都认为封禅是帝王盛事,你们什么想法,朕心中明白,如果天下安定,百姓富足,封禅与否,不足为重,始皇封禅于泰山,汉文帝从未封禅,岂以文帝之贤不及始皇?在长安封数尺之土,亦可示我之诚敬。”
李奇从这一番话里就学到了一点,当皇帝没有直接否决大臣的提议时,那就说明,他其实已经意动,不过是再扭捏一下而已。
果然,群臣犹请之不已,李世民就要开口应允时,他最“讨厌”的魏征又站了出来。李世民当即就不高兴了,现在李奇总算明白了,那帮奏请封禅的人,很大可能是李世民请的“演员”,想到这里,他也站了出来,“陛下,小臣有奏!”
李世民见李奇出来,说道:“准奏。”
李奇转向魏征,微微一笑,道:“小子有惑,望魏大人解之!”
魏征不明就里,答道:“请世子试言之!”
李奇使了个眼色,不过魏征不为所动,清了清嗓子,清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魏大人不欲陛下封禅者,以功未高邪?”
魏征脱口而出:“高矣。”
李奇笑了,一众人,包括李世民,都不知道李奇是在卖什么关子。
“是陛下德未厚邪?”
魏征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厚矣。”
李奇继续问:“中原未安邪?”
魏征继续说道:“安矣。”他已经知道李奇打什么鬼主意了。
一众大臣终于听出来,李奇是在帮陛下说话。龙椅上的李世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李奇这个滑头,什么时候帮他说过话?
众人反应李奇看在眼里,又问:“四夷未服邪?”
“服矣。”
“年谷未丰邪?”
“丰矣。”
“符瑞未至邪?”
“至矣。”
两人一唱一和完,李奇又朝魏征挤眼,“然则何为不可封禅?“
魏征心领神会,拱手行礼,严肃地开口:“陛下虽有此六者,然承隋末大乱之后,户口未复,仓廪尚虚,而车驾东巡,千乘万骑,其供顿劳费,未易任也。且陛下封禅,则万国咸集,远夷君长,皆当扈从;今自伊、洛以东至于海、岱,烟火尚希,灌莽极目,此乃引戎狄入腹中,示之以虚弱也。况赏赉不赀,未厌远人之望;给复连年,不偿百姓之劳;崇虚名而受实害,陛下将焉用之!”
听到这里,众人要是还不知这两人是一伙的,就可以退休了,大殿上,李世民脸色一黑,只能准了魏征的谏言。
下朝后,李奇拉上马周,走上出宫的大道,然后忧心忡忡地说道:“宾王,我夜观天象,河南、北有灾星落于野,恐有大灾。”
“世子是因为此事,才与魏大人……”
“宾王知道便可,陛下此刻必然怨我,所以,这件事就由你去说吧。”
马周若有所思,随后点头,道:“周一定告知陛下。”
李奇已经决定,既然李世民怀疑他,那他索性就“摊牌”了,看能不能把那个隐患根除掉,这便是他提前去找到马周的原因,借马周之口,把自己的人设立起来,至于李世民信不信,就看自己演技在不在线了。
两人刚出皇城,一个老黄门急急赶上二人,“世子殿下,马御史,请留步!”
两人停住脚步,马周问道:“可是陛下有召?”
老黄门道:“陛下召马御史。”
马周点头,看向李奇,“世子,周先去见陛下,失礼了。”
李奇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马周便急急回身进宫门,李奇骑上薛黑牵来的马,往王府缓缓行去。
马周在老黄门的带领下,来到太极宫偏殿,就是李奇第一次面见李世民的地方。
进殿后,老黄门躬身退出,然后掩上门。
殿内,李世民正在写字。
“陛下。”马周轻声唤道。
“马周,朕这几个字写得如何?”李世民头也不抬,问。
马周走上前去,细细看了一遍,“陛下,周不知当讲不当讲…”
“尽可言之。”
马周忐忑道:“以臣之见,字虽有帝王之器象,却不入大家之境界。”
李世民大笑起来,拍了拍马周肩膀,“贞观初年朕在此处召见李奇,其亦是如此评语,可惜……”
“陛下,世子言河南、北恐有大灾,让臣告之陛下。”
李世民似乎早已知道一般,转身看向后面挂着的地图,目光定在河南河北处,自语道:“河南、河北,自古丰雨则水患肆虐,难得这小子关心此事,好了,你退下罢。”
马周缓缓退出殿中。
……
天下既安,群臣请封禅,太宗初不允,群臣极谏,正欲准奏,王与御史魏征妙谏阻之,时会河南、北数州大水,事遂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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