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琪琪这几年下狠力气自学了妇科相关的专业书，久病成医，甭管中医西医，只要行之有效的法子她都轮番在自己身上试。
亲戚朋友介绍的大大小小的医生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她一个不落地上门就诊，老中医开的稀奇古怪苦药汤子，或是西医大包小包五颜六色像糖豆子似的西药丸子，苦得翻白眼她也强忍着往下咽，全靠一股气撑着。
在一系列拔罐刮痧按摩火疗的长期作用下，寒湿痛经的毛病有显著改善，只是想怀个娃比造宇宙飞船还难……
难道是医者不自医么？
俩人各自拿着自己的检查单去找医生复诊。
冯刚没啥大问题，葛医生叫他最好能把烟戒了，早起早睡多锻炼。
荣琪琪呢，医生皱着眉在报告单上划线，红笔落在白纸上，有些刺目。
“你这，得手术啊……家属来了么？”
想起躺在余额上的三位数，荣琪琪欲哭无泪，哪还有钱做手术啊……
“医生，我这几年跑医院，少说也花了十多万，实在是没钱了，还有别的法子吗？”
医生严肃着脸，“你早该上我这儿来，药不对症，小毛病拖成了大问题，你看看你的肝肾功能，哪一个是正常的？”
“那，那我还能生孩子么？”
“命重要孩子重要？妹子啊，你要分个轻重，孩子的事再等等，你可千万不要再乱吃药了！”
“那，手术得多少钱？要不要住院？可以报外地医保吗？”
“嗯，这个得转到内科去，据我了解，最少要准备十五万……”
“我……我……”
荣琪琪惨白着脸，盯着医生不停开合的嘴，意识恍惚，完全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浑浑噩噩地被护士扶着出了诊室。
排在后面的女人赶紧推了门进去。
荣琪琪整个人一抖，脊背塌下去，瘫在椅子上。
冯刚兴冲冲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么一副泄气的模样——
“琪琪，我——”
没等他说完。
“刚子，咱们离婚吧……”
荣琪琪无力地把一堆检查报告摊在腿上，面如死灰。
“我不同意！”
“呵，你妈可不会听你的！”
“……”
冯刚死命攥了攥拳，“总之不行，这个医生治不好，咱换一个！”
荣琪琪抬手指了指诊室门口的名牌前缀——
赫然是“生殖专科主任医师，全国知名权威专家”！wWw.xqikuaiwx.Com
“如果这还叫不行，那就没人行了。”
“……”
路过几个行色匆匆的病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没工夫搭理，顾自走远了。
“要不，你再休养一阵子，上回检查不是说卵泡不少么，还有机会的。”
“昨晚你妈打电话来，我都听见了，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我瞒你什么了？啊？荣琪琪，你不要老是疑神疑鬼的好不好，我夹在你们中间也很累，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老人家盼孙子有什么错？”
“对，你说的都对，我不体谅你，你们都没错，错的全是我，那你怎么不离婚？”
这一句，她完全是哭着吼出来的，眼泪不受控制流了满脸。
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每一根都有份……
导诊台的小护士心有不忍地看过来，小声说：“别在这儿吵架，公众场合，有事好好说。”
冯刚一阵气闷，拉着媳妇的胳膊往外走，“回去！”
荣琪琪浑身无力，被他拉着走，毫无反抗之力。
哪想到，刚出电梯，就看到婆婆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楼大厅出入口。
“妈？你怎么来了？”冯刚眼尖，一眼看到自家老娘面色不善，把媳妇往身后藏。
冯妈没开口，阴沉着一张脸，当先带头出了医院。
冯刚头皮一紧，又来了，这不妙的感觉那么熟悉……
荣琪琪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声不吭地跟着走，冯刚手劲儿大，也没注意到媳妇儿肉乎乎的胳膊被他攥得太紧，早就勒出了一圈红紫的印记。
冯妈风风火火地出了大门，看都不看两边，昂着头横穿了马路。
幸而新交规施行后，司机们在快要到斑马线前都会自觉减速慢行。
要不然，就依这老太太霸道的性子，谁不得倒八辈子血霉啊……
冯刚落后几步，一路点头哈腰给受惊急刹车的司机师傅们道歉，谁叫他摊上这么个妈呢？
荣琪琪冷不丁地没了束缚，脚步跌跌撞撞地差点摔倒。
好在她是个灵活的胖子，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这才趁着车都停了追上去。
“妈，你看着点儿路诶，这是在大马路上，把别人车撞坏了你儿子我可赔不起！”
冯刚嘴毒不是一天两天，冯家祖上一脉单传的绝学，气死人不偿命。
冯妈果然虎着脸回头，抄起拐棍，没头没脸地赏了他一顿打。
荣琪琪脑子里反复播放医生说的话，愣头愣脑地继续往前走，看也没看造成交通拥堵的母子二人。
直到跨过护栏爬上了桥，她也没停下。
靠边停着的公交上有人大声喊：“快看那女人，有点不对劲啊！”
“不好，她要跳桥！”
抱头挨打的冯刚听到了，赶紧回头找媳妇，冯妈不依不饶地朝他腿上挥拐棍，骂骂咧咧地：“老娘造哪门子孽，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龟儿子？”
“哎呀，妈，琪琪哪儿去了？”冯刚没找到人，顾不得“引火烧身”。
“那边，桥上！”
“哎呀，她翻上去了！”
“快救人呐！”
“师傅开开门！”
公交上乘客们看得远，惊慌大叫。
冯妈眉毛皱得死紧，踮着小脚跑得飞快，蹭蹭地像是有轻功。
眨眼就到了荣琪琪身边，比她那不中用的儿子快了不止亿点点。
“干什么呢，给我下来！”冯妈恶狠狠地拽人，情急之下用力过猛。
“咔”一声闷响，荣琪琪惨白着脸回过头看她，额头疼得一抽一抽地——
胳膊脱臼了。
冯妈不肯松手，手断了怕什么，人还在就行。
你看，这强盗逻辑。
冯刚也听到了，荣琪琪可是有一百八十斤啊，一百斤不到的干巴老太太拽着她，那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是蚂蚁拽着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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