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两座礼堂,一座有百年历史,是当年的省校旧址,承载着时代的回忆和变迁,另一座是建校十周年时建造的秉礼堂,拥有两千个阶梯座位,造型室贯穿一整条走廊。三班和高一九班共享同一间,九班此刻正在紧张候场中,拥挤的化妆间此刻空无一人。叶开摘下假发和勒得很紧的发套,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掌心贴面放空了会儿,他起身,刚脱下法官长袍,门便被推开。抬眸,从镜子里看到了抱臂斜倚的陈又涵。
叶开惊慌失措地转过身,紧紧靠着梳妆台,黑袍被解了一半,露出里面配套的泡泡袖花瓣边立领系带衬衫和高筒长靴紧身马裤。陈又涵挑眉,吹了声口哨,慢悠悠走向他。
“你怎么来了?”
“本来真有事来不了,后来突然很想你,就想趁机来看看。”陈又涵无辜状,“发你微信又不回。”
叶开冷冷地:“不信。”
陈又涵笑了一声,抬手抽开他领口的细带蝴蝶结,握着他的下巴将脸抬起,沉声而暧昧:“不信就对了,我有这么好骗吗?”
叶开紧张地撑住桌:“这里有人……”
陈又涵俯身在他唇上吮了吮,眸色微暗:“我反锁了。”
这四个字带了太多的暧昧,叶开的心都散了。陈又涵端详着他,目光温柔:“鲍西娅小姐,你这么美,整个威尼斯都为你疯狂。”从桌上捡起一支散落的眼线笔,单手拧开,轻抬他下巴,在眼尾点了一笔。笔尖凉而柔软,略带力道地一触几分。叶开不自觉地闭上眼,再抬眸时,眼尾便带了一颗泪痣。笔被轻轻搁下,发出磕碰声,叶开微张着嘴唇,眼眸微阖,语气很淡地轻声问:“很想我,用什么想?”
大拇指指腹毫不留情地碾上他涂了口红的下唇,陈又涵凑近他,近在咫尺,却不亲上,若即若离地说:“得到没得到的,都在想。”
叶开受不了这种挑逗,主动地亲上。衬衫飘带被解开,领口轻易地向一边松垂,黑发遮不住纤细的脖颈,被陈又涵的掌心握住摩挲,又被唇瓣流连。他仰着脖子,化妆室的灯光亮得刺眼,在他紧闭的眼中烫下一朵又一朵白色的玫瑰,光洁在外的肩膀细细发抖,撑着的手臂几乎失去力气了,只能倚仗陈又涵的怀抱才勉强站住。
气喘吁吁地分开,他眼中所有的神采都变得迷离。陈又涵怜惜地在他眼睛上亲了亲,无奈地逗他:“躲了我这么多天,结果还不是拿你没办法。”
叶开慌忙垂下眼。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这几天他借口排练忙,找陈又涵的频率少了很多,两人微信从来没这么冷清过。陈又涵或许也是被公务绊住,并没有细究深问。
“罚呢,还是要罚的。”陈又涵放开他,帮他把衣服领子拉好,“鲍西娅小姐,你说对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开移开目光。
陈又涵凑近他耳边:“再穿一回裙子好不好。”
叶开睁大了眼睛,身体都有点僵。陈又涵把他圈在怀里,半哄半强迫。更衣室的门帘被撩动,缎面礼服长长的裙摆在地面拖行,白纱内衬隐没入更衣室昏暗的灯光下。
化妆室没人了,灯光兀自刺眼,照着一室杂乱。门帘被撞得轻晃。
“别动……不是这样的……你松手!我、我自己来……走开……你别挤我!……反了!穿反了!……”
门被轻轻拧开,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隔着隔音墙,掌声如潮水般涌来。酒红色缎面礼服裙像夜色下风吹动的玫瑰,富豪之女鲍西娅被谁牵着手,跌跌撞撞地跑过铺着地毯的长廊,跑过一圈又一圈实木旋转楼梯,跑过挂着水晶吊灯的礼堂前厅。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他心脏喘得好像要从心口跳出来,黑沉的夜色,漫天的繁星,遥远的歌声,清晰的虫鸣,迎面的风,暗红的跑道——砰!叶开被紧紧按在墙上,因为喘气而张开的嘴唇被很凶地封住。
怎么会怎么吻都吻不够。
气息屏得要爆炸,他猛地推开陈又涵,大口地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只是稍微平息而已,视线相触,便又抱着吻在了一起。陈又涵白色的衬衣被他抓得变形。腿被高高地挽起,厚重的裙摆堆作一团。陈又涵很凶,徒劳无望地凶,无处宣泄地凶。
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昂贵的宝格丽沙龙香,淡淡的松木和尼古丁,叶开主动纠缠,又被动承受,心甘情愿地丢盔卸甲,唇舌都在发麻。渐渐地终于站不住,腿软得没有任何力气,倚着墙滑下,陈又涵跪在他身前,捧着他的脸,小心地亲吻他的脸庞。
“如果你是个女孩子多好。”他叹息着,不住抚着叶开的额发,露出他残妆的脸。眼线晕了,口红被亲得模糊了唇线,在遥远的路灯光晕下,叶开的眼神干净又懵懂,带着天真的欲/念和迷离。听到这句话,他轻眨了下眼睛:“是个女孩子……更好吗?”
“是女孩的话,就可以把你娶回家了。”叶开的脸就在他的掌心,他的拇指指腹划过他光滑柔和的脸颊,半认真地说:“是女孩的话,明天就去你们家提亲。四千万的拉法送给你姐姐,GC送给爷爷,成立最好的教育基金送给瞿嘉,总裁让给你爸爸,够不够?”
“那你什么都没有了——”
“我有你。”
叶开心里一颤,陈又涵无限温柔地轻琢他的嘴唇:“……宝宝,我有你。”
叶开垂下眼眸,没有情绪地弯了弯唇角:“……可惜我不是女孩子。”
陈又涵蓦地抱住他,把他重重地搂进怀里。他应该不顾一切地说男孩子也一样,是男是女,只要是你,只要是你叶开。心里禁锢着他的力量有多重,抱着叶开的手臂就有多紧。尊重他,陈又涵,尊重他的年轻、家庭和对理想人生的选择。他咬着牙,下颌线条紧绷如雕塑般僵硬,把叶开深深地按入自己颈窝。
“又涵哥哥,”叶开的声音又轻又闷,“……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不知是谁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点到为止,好聚好散是什么意思?”
陈又涵没回答。
又一个节目结束了,主持人报幕的声音端庄却也模糊,掌声哗哗的,让人想起哪片月光下的海。
“是指如果有一天厌倦了就好好分手,如果有人反对就平静地放弃,如果有什么不可抗力就顺其自然地松手,是吗?”
“如果我是个女孩子,就不用好聚好散了,对么?你会不顾一切地争取,用所有东西去换我,告诉全世界你喜欢我……”他的身体在陈又涵怀中颤抖,连日累积的委屈变成汹涌的眼泪,洇湿了陈又涵的衬衫。又哭了,练滑雪摔骨折的瞬间都没有哭,握拍练发球练到水泡磨破都没有哭,为了接棒球扑到沙坑里划破脸都没有哭,所有他筋疲力尽去争取过的事情他都没有哭。他所有的哭,都放在了这份无从争取的爱情上。奇快妏敩
“小开,小开,宝宝,你看着我,看着我——”陈又涵捧住他的脸:“你开心就好,只要你开心,听到了吗?”
隐约的嬉笑声从操场上传来,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追着,风鼓起少年的校服外套。
“我不开心,”叶开抬起手抹过脸颊,“我一点也不开心,我想告诉所有人我爱你,我想告诉妈妈你是我男朋友,我想带你回温哥华看外婆,我十八岁,想的都是八十岁和你坐在花园里一起喝茶。”他彻底崩溃,“为什么是点到为止,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要对我点到为止?”
陈又涵手足无措地擦着他的眼泪,人生中从没有如此狼狈和不堪一击的时刻。叶开的任何一句话都可以轻易击碎他的防线。他的盔甲是泥塑的,他的城墙是纸糊的,他的盾是潦草的、自欺欺人的。陈又涵,你不能,不能仅凭着爱意就妄想侵占他的理想,左右他的人生——“小开,小开,看着我,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还记得姐姐吗?嗯?还记得她吗?”他捧着他的脸,温柔地看进他的眼睛里,卑微地想要唤起叶开曾经那份坚定而残忍的理智和清醒:“你那么喜欢姐姐,也不过只打算和她点到为止,我——”
叶开狠狠推掉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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