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一半的血,大概会死吧。
不，是一定会死。
可东珠凭借着一口气,硬是走回东厂，他还有一个念想放不下。
宫内闹得厉害,东厂里的人都被东珠派进宫里,如今大概已然被禁军制服，不过东珠已经管不那些人了。
东厂内人少的可怜，至少东珠一路过来,只碰到一个洒扫的丫鬟。
那丫鬟看到东珠,大惊失色之下连叫都叫不出来。
东珠想，幸好叫不出来,不然即便他身负重伤,这聒噪的丫鬟也是不能留的。
东珠去往主屋,何穗意正被他关在里头。
主屋内安静极,东珠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满是血渍的手顿了顿。他苍白着脸，抖着唇，努力用自己的里衣将手上的血擦干，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叩门。
门内没有人应，东珠嘶哑着嗓,每说一句话，腹部的伤口便涌出一股血来，撕扯着五脏六腑。
“小姐，我回来了。”
屋内依旧极安静。
东珠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他抬手，推开门。
虽然他已经尽力将自己的手擦干净，但门上还是留下他的一点血痕。
门被推开，率先印入东珠眼帘的便是那个躺在榻上的身影。
女子背对着他，身上盖一薄被，青丝垂散，不言不语。
东珠扶跪着进门，踉跄几步，径直跪到榻前，女子似动了动，东珠赶紧口，“别动，我如今的样子不好看。”说着话，东珠赶紧伸手去整理自己的衣衫，然后又去捋头发。
可惜，不管他如何收拾，越收拾越脏。
东珠脸上沾了血，他埋下头，拉起被褥一角擦干净，然后把勉强擦净的脸轻轻放到榻边。
闻着熟悉的味道，东珠终于平静下来，一股难以抗拒的疲倦感汹涌而来。
“我还记得那年，小姐将我捡回去……”东珠颤着眼睫，似陷入回忆之中。奇快妏敩
“小姐从小便生得美，比天上的仙女还要漂亮。”东珠的脑里混乱不堪，他胡乱说着，颠倒四，“那碗饭可香，是我这辈吃过最好吃的饭。小姐身上熏得香也极好闻，小姐可嗅出来了？我身上用的，正是那个时候你用的香。”
“我寻了上百种熏香才找到的……小姐想闻闻吗？”
东珠颤抖着胳膊想伸过去，又怕自己弄脏了何穗意，也怕何穗意再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看他。
不过奇怪的是，何穗意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东珠有些紧张又有些心。
他吃力地撑着榻边站起来，颤抖着去看何穗意。
小娘闭着眼，肌肤凝白，睡得沉稳。
东珠看着何穗意莹白如玉的脸，突然面色大变，他颤抖着手想去探何穗意的鼻息，还没靠近，胸口陡然一疼。
他垂眸，只见何穗意已睁眼，手里的匕首刺入他心口。幸好，很浅，只是一点皮外伤。
“意儿……”东珠看着何穗意的脸，陡然倾身拥上。
何穗意的手背东珠按着，那柄匕首被迫扎入他心口，东珠的唇印上何穗意的唇。两唇相触，一柔一冷，像冰火一般。
何穗意僵愣住，她只是想威胁东珠放她出去，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自己这样撞上来。
何穗意心头大乱，喉间涌起一股甜腥，她猛地偏头躲东珠，一阵晕头转向之后，她的眼前渐渐始模糊。
东珠早已力竭，何穗意这一刀不过是早一点送他上路罢。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何穗意没杀过人，她惊恐害怕极，对东珠方才的轻薄也没有空计较。
“我的命是小姐救的，小姐想如何便如何。”东珠贴着何穗意的唇，嘴上的血沾到她唇角，“只是可惜，可惜我未能救小姐性命……”
东珠力竭瘫软，头埋入何穗意脖颈间。
何穗意感觉到有濡湿热意滚滚而来，她想，这个人是在哭吗？
何穗意欲起身，却不想喉间的血瞬时涌出，她猛地一口吐出来，那血从榻到地，像一朵盛的艳色牡丹。
东珠面色惨白，心尖还插着一柄匕首。
他侧眸看她，眼神悲切，仿佛天地崩塌。
何穗意盯着东珠的眼神，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她与东珠其实是有共同点的，他们都太执着，执着到不止伤害了自己，也伤害别人。
何穗意伏在榻上，一口接一口的吐血。
东珠艰难起身，捧着双手去接她的血。
何穗意垂眸看他。
东珠身子一软，从榻上滑落，跪在地上，举着双手，泪眼看她，脸上露出浅笑，又痴又呆。
何穗意闭上眼，然后又睁，“我并不想杀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东珠不住安慰点头。
何穗意又说，声音很虚，缥缈踪，“你的眼睛真漂亮，像两颗东珠。”
恍惚间，她似乎真的忆起了那日，那个浑身脏兮兮，却偏偏生一双极漂亮眼睛的男孩。
何穗意的身体软滑下来，她跌坐在东珠面前。
东珠高举的双手陡然垂下，他跪在那里，埋下头，呼吸已止。
何穗意呼吸微弱，她道：“愿来世，我们都能放下那些执念。”话罢，小娘伸手，握住东珠的手，然后也跟着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何穗意的结局是青灯古佛，不过想了想还是改了。她是个很鲜活的女子，不想让她心灰意冷，青灯古佛。与其让心中的希望灭绝，还不如怀着永恒的希望在另外一个世界生存。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绣花刀（锦衣卫）更新，第 74 章 第 74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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