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被人拉了拉,小孩儿歪着脑袋，眼睛眨了眨，“瑾白,你刚刚，是在犯傻么？我写的字有这么好看么？你看傻啦？”
小屁孩还挺能自夸。
小手有些紧张地攥住衣裙,竟是真的在等他的夸奖。
谢瑾白到了嘴边的那句埋汰没能说出口,“嗯，看傻了。小果儿写得太好了。”
小孩儿高兴地“哇”！了一声,“我这么厉害的啊。”
眉眼弯弯，笑得一脸得意。
“是。天资聪颖，得天独厚。”
“瑾白，你摸摸我。”
也不等谢瑾白反应，握住谢瑾白没有拿宣纸的那只手，摸上自己滚烫的脸蛋,“我脸红啦。”
被夸得不好意思啦。
“鬼灵精。”
一开始那么沉默的一个小孩儿，才几天功夫，就成了小话痨,还特会自我吹嘘。
古人云，人不可貌相,诚不欺吾。
谢瑾白摸在小孩儿脸上的那只手，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蛋，催他睡觉,“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瑾白呢？瑾白休息么。”
“嗯。”
唐小棠这几天都睡在谢瑾白的房中。
洗完脸，一咕噜地钻进了被窝里，过了好一会儿，朝在屏风那头脱外衫的谢瑾白喊,“瑾白，可以上来啦。”
前几次，谢瑾白以为小孩儿是生怕他会赶他回房睡觉，所以才每次都先抢占被窝。
今日不知怎么的，心念微动。
“为什么每次都要先上榻？”
“这样瑾白上来的时候被窝才暖和呀。快上来，要不然一会儿该不暖和啦。”
唐小棠掀开被子的一角，催谢瑾白快上来。
谢瑾白立在床畔，低头看着小孩儿，“你这几天，都是为了给我暖被窝？”
“嗯。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敏锐地捕捉到小孩儿的用词，谢瑾白微沉了脸色，“应该？”
莫不是有人趁着他不再的时候，同小果儿说了些什么？
“我是瑾白的童养媳么，当然要对瑾白好啦。”
谢瑾白此时若是在喝茶，定然会喷得唐小棠一脸。
人称聪颖无双的谢四公子，头一回，怔楞着，半晌没说出话来。
谢瑾白多聪明啊，一下就猜出了，这府中胆敢同小果儿胡说八道的，定然就只有他三哥了。
谢瑾白在床畔坐了下来，“小果儿乖，告诉哥哥，谁同你提过童养媳的事情，是不是三哥？”
小孩儿还挺讲义气，“我答应过笙哥哥什么都不说的！”
已经歇息的谢三公子在睡梦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裹了裹锦被，翻个身，继续睡着了。
唐小棠就算是比同年龄的孩子要聪颖一些，他那点小秘密想要瞒过谢瑾白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瑾白没费什么功夫，就从唐小棠那里套到了话。
原来，那日谢笙头一回在唐小棠面前提到童养媳的事情，唐小棠就给放在心里了，还特意问了谢笙什么是妻子，妻子是做什么的，为什么童养媳长大了就能变成仙人哥哥的妻子了。
谢笙直接被问乐了，随口扯了一句，妻子么，就是这个世界上比爹妈还要亲近的人，以后要睡一个被窝的人。
“睡一个被窝就是仙人哥哥的妻子了么？”
别人不好说，但是小五那性子，除了以后的弟媳，估计也没人能睡上他那张床了吧，于是谢三公子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吧。然后，彼此相互照顾，相携白首什么的。”
话谢笙自己说过，搞不好转头就给忘了，唐小棠就却是牢牢记住了。
睡一个被窝，相互照顾。
这才有了日日给谢瑾白暖床这么一出。
知道始末后的谢瑾白：“……”
谢瑾白上了床，曲指弹了记唐小棠的脑门，“莫要听三哥胡言。”
“啊？”
谢瑾白正色道，“小果儿，你还小。现在我说的这番话，你可能听不太明白。但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给我当童养媳，明白了么？不要让任何人轻易左右你的人生。你就是你自己。”
唐小棠其实听得懂。
他原本就比一般的孩子要聪颖，何况生母早逝，父亲续娶，早已比一般的同年龄人要早慧。
他听明白了谢瑾白是为了他好，可也听懂了那句“不需要他给他当童养媳”那一句。
唐小棠眼底的光黯了下去，眼圈都红了，“瑾白不喜欢小果儿么？”
“喜欢。但……”
小孩儿眼里蓄了泪，闪着泪花。
谢瑾白没忍心，“喜欢。”
唐小棠破涕为笑，“太好啦！小果儿也喜欢瑾白。”
扑过去，抱住谢瑾白的腰身。
谢瑾白轻抚小孩儿的脑袋。
算了，跟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解释什么此喜欢，非彼喜欢有何用？
小果儿不可能听得懂，反而只会让小家伙伤心。
就这样吧。
像现在这般，在被父母接走之前，明日都开开心心地，挺好。
“你今天怎把这孩子带过来了？”
教武场，谢为朝看着站在他眼前的一大一小，眉头皱了皱。
这教武场，是带娃玩耍的地方么？
回头比试起来，误伤了孩子怎么办
唐小棠此前从未见过谢为朝，只是从谢笙还有谢无双兄妹口中，听兄妹二人提及过这位兄长，言语间无非是兄长如何严厉，下手如何狠，半点没有兄弟妹情可讲。
活脱脱一个活阎王般的存在。
唐小棠心里头也怕来的。
可再怕，也不能让大哥哥罚小玉哥哥啊。
小手从腰间的小布兜里，掏啊掏，掏出了一把粽子糖，“是小果儿非要跟来的。大哥哥不要生小玉哥哥的气。哥哥，吃么？”
小小的掌心，装了满手，讨好地递给谢为朝。
这粽子糖，是谢无双几日前陪谢夫人上街买的。
知道小果儿嗜甜，谢无双便亲自送了些过去。
没给太多，怕小孩儿吃多了，回头蛀牙，反而不好。
因此，唐小棠布袋里的粽子糖其实是不多的，他这么一抓就是满满一手，只怕布袋里压根就没有几粒了。
再没有人比谢瑾白更清楚，小孩儿有多喜欢这粽子糖，那日家姐送来之后，小孩儿就只吃了一颗，之后每日都是同他两个人一起，每日各自吃一颗。
小孩儿不知道家姐那里还有很多，可稀罕着呢，但就是这么稀罕的东西，每日也要同他分着吃。
今日更是大半部分都给出去了，没有半分不舍，只希望兄长能不要生他的气，不要罚他。
谢瑾白的心，瞬间酸酸涨涨的。
看着小孩儿递过来的粽子糖，“小奶娃，你这是拿哥哥我当小孩儿哄呢？”
“啊。被哥哥看出来啦。”
“你这小屁孩……”
谢为朝吓唬人，抬手，作势要拍唐小棠脑袋。
唐小棠却是眼明手快，握住谢为朝的手，强行将手中的粽子糖给塞进谢为朝手里，“拿人手软。哥哥收了小果儿的糖，就不能罚小玉哥哥啦！”
“嘿！我说你这小屁孩，不带这么强买强卖的啊。”
唐小棠才不管谢为朝说了什么呢，他转过头，笑眯眯地道，“小玉哥哥，你放心，哥哥收了我的赔礼啦。他不会罚你啦。”奇快妏敩
后来，谢为朝确实也没罚谢瑾白，就是对招的手，下手黑了一些，踹在谢瑾白脚上的力道大了一些，比试的时长比往日长了一些……
唐小棠也不懂武功，自是瞧不出谢大公子下手黑不黑的，只是觉得兄弟二人每次的打斗都精彩极了，当然，期间也好几次让他为小玉哥哥捏一把冷汗。
但是，过瘾！
是真的过瘾！
男孩儿么，对武术的狂热是血液里带着的。
唐小棠坐得也足够远，如此谢瑾白同谢为朝都不会误伤到他。
当然，倘若这两人任何一个人若是不小心误伤到唐小棠，那可以直接自废武功了，因为这说明功夫没练到家。
“小玉哥哥，渴不渴？来，喝口茶。累么？我给你捏捏呀！”
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唐小棠赶忙跑过去，又是给谢瑾白递茶，又是拉着他在边上的石阶上坐下，给擦汗不说，捏捏肩，捶捶背什么的。
那股子殷勤劲……
谢为朝酸了。
是真的算。
想他虽然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自小就被喊大哥，大哥，可何曾有过这种待遇？
就是最稳重的为暮，也没这般贴心的！
说是男娃注定没女娃贴心吧，可无双总是女孩子了，可何曾给他递过一杯水？！
“不忙，你也坐吧。冷不冷？”
其实这么冷的天，哪怕唐小棠在竹筒外头裹了好几层布，茶倒出来，也是冷的。
谢瑾白却还是一口喝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昨晚说了那句，不需要他给他当童养媳，小家伙放在心上了。
早上一起来就格外地粘人，今日更是非要跟着他出门不可。
哄了半天，眼圈还是红的。
只好将人给带来了。
谢瑾白是亲眼瞧着唐小棠灌茶，将粽子糖一并装进他的小布袋里的，当时以为小孩儿怕自己会无聊，给自己备的，哪曾想，竟都是为他备的。
谢瑾白是家中老幺，自是从小被疼爱着长大。
可这种满心满眼，全是他一个人的待遇，打出娘胎，也是头一回。
见小孩儿鼻尖，耳朵都被冻得彤红，还忙活着给他倒水，擦汗，自是心疼得不行。
“不冷。一点儿不冷！小玉哥哥太飒啦！大哥哥也厉害！”
石阶太冷啦。
唐小棠刚才坐得时间长着呢，屁股感觉都要结层冰啦，这会儿就蹲在谢瑾白面前，说话的时候嘴里往外飘着白气。
没说实话呢。
齁冷来的。
但是，比起回去，还是更喜欢陪着小玉哥哥！
“哈哈。你这小孩儿，还挺会拍马屁。”
唐小棠委屈地撇了撇嘴，“是实话么。”
见谢为朝嘴巴都干裂起皮了，主动将手中的竹筒递过去，“大哥哥要喝茶么？”
谢为朝一愣。
谢为朝也没客气，拧开竹筒喝了，“小五啊，你这是捡了个宝贝了啊。”
孩子他见得多了，这般聪明又懂事的，这还真是独一个。
谢瑾白勾了勾唇。
须臾，谢瑾白唇边的笑意一敛。
可这宝贝不属于他，得迟早得还回去。
孩子是捡的么。
捡人家的，自然得归还。
谢为朝读懂了谢瑾白沉默，于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算也多少明白了，为什么小五今日会将人带到教武场的原因。
这是料想到很小孩儿相处的时间不会太多了，所以尽可能地惯着呢。
唐小棠今天过得可开心啦！
早上小玉哥哥不但带着他去了教武场，还带他去逛了街市。
唐小棠来颍阳这么多日，除却走丢的那日，这还是头一回上街呢。
瞧见什么都稀奇。
这摸摸，那看看的。
唐小棠一只手由谢瑾白牵着，另一只手握着一串比他人还要高的大糖葫芦，脸上的笑容比他手里头的糖葫芦还甜，任凭是谁从他们两人身边走过，都会停下来，瞧一瞧这个风姿斐然的少年郎，以及少年郎手中牵着的粉雕玉琢的女娃。
谢瑾白同唐小棠刚走至太傅府门口，府中门吏便迎了上来，“四公子，您可总算回来了！老爷同夫人让您回府后，立即带着小果儿公子去一趟厅堂。”
谢瑾白敏锐地注意到，太傅府外，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
唐小棠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比他人还要高的糖葫芦呢，淳安没有这么大串的糖葫芦，这会儿兴奋劲都没缓过来，时不时地盯着糖葫芦傻乐。
他没有注意到门吏同谢瑾白说了什么，更没有注意到，谢瑾白瞬间转冷的神色。
“知道了。”
谢瑾白白牵着唐小棠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有比小孩儿还高的糖葫芦，在一本旧京风情的书里头看过，哇，第一次看见也是傻眼。
以前的大糖葫芦，是真的大啊……感谢在2020101220:49:342020101316:0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欢6瓶；腾格尔唱累了5瓶；慕临枫3瓶；芷爱余生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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