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悄悄吁出胸口浊气,盖棺定论了,那就好。
她不傻,不会跟已经走了的人叫什么劲,有意思么?他们俩糊里糊涂就成了,其实她一直心里没底。怕他也跟她似的糊涂,怕他委屈自个,老了要后悔。
“这个。”喻兰洲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掌心向上朝她摊开,一枚素圈躺在那里。
他一直随身戴着。
闹闹背后的手指揪狠了。
“那天和你妹妹谈过以后,我想应该交给你本人。”
一直忍着的,到这会儿确实压不住了,彭闹闹鼻尖酸胀,眼泪迅速盈满眼眶,她眼大,储水量也不得了,一汪小水潭似的,有几个光点闪了闪。
心像又被凌迟一回,分手这事,当面说可比微信里杀伤力大多了。本来以为自己都已经好了。
那枚戒指上还刻着他们俩的生日。
闹闹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过生日了。
她抬起手,拿走了戒指,脑子里很乱,抓不住线头,傻乎乎地哦了声,装淡定:“哦,谢谢。”
戒指,被捏在手心里,藏在背后。
骗不了自己,到此刻,她还是那么爱着这个叫喻兰洲的男人。
喻兰洲一帧都没错过,那只软乎乎的小手从他掌心捏起素圈,她的指腹碰到了他,她的手指很凉,那枚带着他生日的戒指从此再也不属于他,这个女孩,也再也不是他的姑娘。
物归原主,一了百了?
不,小喻爷心里很不痛快。
彭闹闹甚至朝他淡淡笑了一下,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却认为他是看不出来的。她想到什么,朝他解释:“我带你去见爷爷……没别的意思……真的不是催你……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是我有想法。”男人突然直线球,眉心折着,从前不觉得,今天这一席交谈让他恍惚,原来他们真的不了解彼此。
她怀疑他的真心。
她以为他的求婚是勉强。
而闹闹,在眼泪快要夺眶的时候飞快低下头,狠狠地眨眼,让泪水滴在脚背上,再抬头,她的睫毛湿漉漉的:“可你没有再提过,不是吗?”
她一直懊悔为什么没立马答应,一直期待他的再次求婚,可什么也没等到。
喻兰洲哑口无言。
他其实付了某个工作室的a套餐押金,按照王钊说的,有鲜花有气球有蜡烛,想开车载她去海边,在漂亮的晚霞下求婚。
甚至给三花网购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项圈,刚好能把求婚戒指的锦盒套上去。
在家,教了它好几回,该怎么在他单膝跪下的时候把戒指送到他手边。
商量好了,事成之后给它做一整年的猫饭,天天不重样那种。
可事到如今,再说已经毫无意义。
即使空调的风声再大,彭闹闹也没错过喻兰洲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他似乎很想结束和她的这场交谈,说:“我们下去吧。”
“……好。”闹闹乖乖跟在他身后。
快到门口,他折回来,喊了她的名字:“彭闹闹。”
语气有点不一样,好像恼了,他说:“不是刻意回避什么,就觉得你应该不想听我之前的事,所以没跟你提过。”
闹闹:“……”
“我以为不在现任面前提前任是一种尊重,因为我也不会想知道你和前男友交往的细节,过去就是过去了。”
他说完这句,直径下楼了。
背影似乎都染着淡淡红的火气。
楼下,喻父在问:“选个书这么久?”
“没挑到她喜欢的。”男人淡淡道。
、、、
因为赶飞机,下楼没多久,喻兰洲重新背起了回来时放在墙边的大书包。彭董事长带着闺女告辞,几人一同下楼,喻父送至车边,喻母弯腰嘱咐:“闹闹,有空就来玩。”
拉住小手:“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喻兰洲约的车也停在楼下,上车前,他看了眼从车窗里探出小脑袋,冲喻母乖巧挥手说再见的小姑娘,然后扭回头,干净利落上了车。
他一走,小姑娘马上就看了过来,只看见一个车屁股。她眼巴巴望着,心里算着几点能落地。
……
喻兰洲的航班延误,起飞时间往后推了一小时。
他早早过了安检,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背包搁一边,整个人坐下往后面一靠,胳膊搭在额上遮住眉眼,胸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很久。机场广播用中英文播报还没登机人员的名字,播报即将起飞的航班号,播报着一些对于喻兰洲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他的眉心越折越深,最后,坐起来,打电话给王钊。
王老板听见广播,问:“到机场了?”
“帮我把房子退了吧。”他摘了眼镜,揉着鼻梁。
王钊骂了声靠:“喻兰洲你丫以为老子是房屋中介啊你说要就要说退就退!以为我很闲?”
“不走了。”他低低交代。
“怎么改主意了?”王钊好奇,几个小时前这哥们签字签的内叫一个爽快!m.xqikuaiwx.cOm
“彭静静病了。”
王钊突然安静下来。
喻兰洲以为信号不好,叫了声:“钊?”
他们叫单字总在后头连着个儿,可又总爱吃字,听起来就很亲近。
王钊老半天才找着自个喉咙:“你说谁病了?什么病?”
“乳腺癌。”
、、、
彭闹闹在中途下车,说一会自己回去。
彭爹操心,问她去哪儿?
小姑娘指指自己的小脑瓜:“剪头发。”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背后的裙子凸起来一块,是刚才在喻家被她手指头绞成这样的。她剪头发不去妹妹办了卡的高级日式沙龙,反而搭地铁,摇摇晃晃坐了几站下来,又搭公交车,最后走到离站台几百米外,那个有小士兵站班的大院外头。
路边,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在听小曲,身边一张小板凳,一脸盆水,几把工具,树上挂个牌牌理发。
彭闹闹打小看着大院里的男孩在这儿剃头,全是板寸,夏天里玩疯了拿水管一冲,站在太阳下几分钟就能晒干,她也跟着来过几回,绞个发帘,爷爷抱她坐下,跟剃头师傅比划:“这么长,甭多了,我家娃娃好看,你手别抖。”
爷爷的头也是这儿剃的。
老大爷就乐呵呵笑:“是好看,年画娃娃似的,放心吧,我这手艺夺少年了!”
她就披着布巾乖乖坐好,拉着爷爷的手,听爷爷哄:“妞妞甭怕啊,很快就好啦”
她贪嘴,问剪完头发能不能吃冰棍。
爷爷说能,给买。
剪好了,爷爷牵着去买冰棍,一路上都有人夸:“哎哟,这是谁家娃娃?彭司令,您孙女真可爱。”
她打小会看眼色,谁夸她漂亮她就冲谁笑,想让人再多夸一夸。
后来上学了,发帘遮着眼,打球的时候碍事,她就给蓄长了,再后来,参加工作更是不方便,她连长头发都给绞了。
今天,突然就很想折腾一回,都说三千烦恼丝,是不是剪了就没烦恼了?
老爷子见小姑娘在旁边站了好久,就问:“剪头发啊闺女?”
闹闹往椅子上一坐,手比划了一下。
布巾围住,师傅手艺好,利落果断,剪子咔擦一下,细软的头发落在布巾上。
小姑娘葡萄珠似的眼睛里涌上泪水,老爷子再咔擦一下,那些眼泪争先恐后地掉下来,白净的脸上两道银线,像星河。
老师傅一开始没啃声,知道这是遇上事了,可小姑娘一哭就没停,他受不了了,停下来劝:“快别哭啦,哭得老子哆嗦,一会儿剪坏了。”
剪坏就坏吧,没事。她就想哭一会儿。
可她不知道,自己这小娃娃的模样,哭起来最招人疼,老师傅叹了口气,嘟囔:“最见不得女娃哭。”
闹闹瘪了瘪嘴,哭得更凶,想起喻兰洲了。
那人,可没少惹她哭,把她弄哭了就只知道买东西喂她,她一个姑娘家,吃那么胖,现在好了,他不要她了,她以后怎么办!
走的头都没回,看都不看她一眼。
“呜呜呜呜……”这一块人不多,偶有经过的都听见女孩哭了,哭的那叫一个伤心,闹闹不怕人瞧,咧嘴哇哇嚎了个痛快。
老爷子都要受不了了,手里动作更快,咔擦咔擦完事,毛刷给扫一扫,可她脸上全湿了,压根扫不干净,碎头发全沾在脸上。
扎了眼,小姑娘哭着问爷爷要小镜子。
把碎头发从眼睛里扒拉出来,其他的不去管,举着手机扫树上挂着的付款码。
老师傅摆摆手:“少收你五块。”
“为什么啊?”她还抽抽呢,鼻头都哭红了。
“买冰棍去吧。”还是老一辈哄娃娃的招数。
闹闹摸了摸额头上覆着的发帘,厚厚一层,不长不短搭在眉毛与眼睛中间,吸了吸鼻子,道声谢谢,真去小卖部给自己买了一根冰棍。
站着吃完,没进去找爷爷,哒哒哒回家了。
妹妹病了这事,全家都瞒着爷爷。
怕他受不了。
、、、
彭闹闹一回家,发现爹妈全坐在楼下等她。看她这头帘一愣,好多年没瞧见了,圆圆的小脸额上遮去一半,更显小。
“静静呢?”她脱了鞋问,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待着。
“睡了。”彭夫人小声道,脸色很憔悴。
彭静静是在回国后抽空去做的彩超,这个检查只是最初步的判断,诊断报告写着高度疑似。
结果出来后她把那张纸藏进了办公室带锁的抽屉里,闹闹能猜到那几天妹妹的脑子里在想的是什么。
是公司的项目,是手底下靠她吃饭的员工,是还没签的合同,是已经约好的饭局。
最后是她的秘书给老爹打电话做了关于彭静静偷偷去医院的汇报。
全家人大气不敢喘,都不敢先提,因为彭静静的反应实在太诡异。她仍旧每天去公司上班,只是听秘书说她的电脑网页查的全是关于乳腺癌,打翻了一杯咖啡,被地毯绊到高跟鞋,跌倒两回。
后来……
彭闹闹永远会记得那天,十年风雨无阻起来去上班的妹妹一直睡到了上午十点都没出房门,十年,她还在大学的时候就每个周末在公司实习,从最底层开始,一直坐到了今天的位置。她说她不能偷懒,她总开玩笑要当武则天。
全家人等到十点,最后闹闹推开了妹妹的房门。
她没睡,在抽烟。
一屋子的烟味,她抽很烈的男士烟,抽了一晚上。
彭静静在被彭闹闹抓到抽烟那天,曾经发誓,永远不碰男士烟。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喜欢生闷气的鱼儿是肿么肥事!!!!!
感觉他像气得鼓起来的小金鱼,kiyo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白大褂和燕尾帽更新,第 64 章 渐秋5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