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还在涌动,却已不再张牙舞爪,曾在其中哀嚎哭泣的怨魂恶鬼,也渐渐停下来哭声,缓缓又不甘地沉入不断翻涌的血水之中。
秦月霄面色阴沉,望着那忽然湮灭的梦景世界,身上的杀气简直可以化为实质,追过无数山水,直接将那个截胡的白嫖狗一刀两断。
她神色近乎狰狞,向来冷淡的脸上,也首次浮现出了一点近乎疯狂的偏执,即使是方才权舟对着她的心窝子捅刀的时候,秦月霄也绝对没有如此失态。
倘若说方才的秦月霄只能让权舟用心对付的话,那么此时她露出这副大约数百年未曾令人看见的样子,便忽地让权舟心下一凛
他很清楚,秦月霄同他一起出现,不惜冒着牵动沉疴痼疾的危险,强行和他交手,显然不是随便来为一个修士出头,又或是维护宗门弟子的,只能只能是因为虞黛楚身上那浓郁到近乎令人垂涎甚至恐惧的气运。
元婴修士的境界,还不足以亲眼窥见气运与因果,能窥见一鳞半爪,纯粹是因为因果镜,故而,虞黛楚身上究竟为什么有这么强的气运他不知道,虞黛楚的气运与旁人是否有本质的区别他不知道,就连虞黛楚的气运究竟能有多强,他都无法准确判断。
但他知道虞黛楚有,这就足够了。
好东西,总归是要攥到自己的手里的。
然而,权舟毕竟已经是元婴修士,这一生自沧流界这大染缸里摸爬滚打,有过太多的苦涩、失意和求而不得,他虽然为人霸道,却绝对无比清楚这世上有太多的求而不得。
虞黛楚这样的香饽饽、大机缘拜在眼前,他是一定要得到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一争的,然而倘若拼尽了全力还是棋差一招,那也就罢了总不能把自己给气死吧?
故而,即将到手的香饽饽忽然飞了,权舟虽然也恨不得把那个白嫖的直接剁了,却还不至于像秦月霄这样,露出一副就要发疯的样子。
都说他权舟霸道,目中无人,看中的便一定要弄到手,可看看秦月霄的样子……霸道的究竟是谁啊?怕不是若没有这白嫖狗横插一杠,秦月霄在他的攻击下维持不下去,便是拼尽性命也要与他斗吧?有没有这个必要啊?机缘虽好,命更重要啊?
最关键的是,现在虞黛楚被人横插一杠带走了,看秦月霄这个疯劲,不会忽然发狂,逮着谁就咬谁,将愤怒发泄在他这个什么好处也没得到、同样被白嫖的人身上吧?
权舟:无辜路人.jpg
秦月霄那张风韵美貌的脸上,此时已是无比的狰狞,她面颊上的肌肉微微跳动了一下,又抽动了一下,牙关紧咬,仿佛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便会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差一点,她只差一点。
两百多年了,她心灰意冷了两百多年、痛苦不甘了两百多年,无数的希望最终化为无尽的失望,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很想就此消失在这晦暗之中。
每当她望见朝气蓬勃、为了一点机缘与资源便闹得不可开交、手段用尽的时候,都恨不得拿处自己所有的、能令这沧流界任何一个修士动心的宝物与财产,去交换一个可以前行的未来。
她等了两百多年,等到几乎要绝望,终于等到了一个希望,玄黄殿的金龙亮起时,生机与煞气一瞬涌入她的体内,将纠缠了她数百年、近乎是老朋友的沉疴痼疾化去了一部分。
虽然是极小、极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距离她想要的健康和更进一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然而这对于绝望了两百多年的秦月霄来说,却已经是足以令她枯寂的心一瞬复苏、希望如春草般疯狂生长的盼头。
即使是拼尽全力、直到耗尽她的最后一滴血,她也一定要将这个能令护道金龙苏醒的人找到,带回金龙殿,唤醒沉睡了上千年的金龙。
但现在,虞黛楚就在她的面前,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不动声色地靠近,然后无耻地、大摇大摆地、近乎挑衅地带走了。
秦月霄深深吸气,试图平复心情无论如何,生气与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她失去理智和清醒的头脑,为她的目标加入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往好处想,至少虞黛楚终究还是花落她们极乐天宫,而那个白嫖狗再怎么嚣张,也绝不可能在她、无垠血海都知道虞黛楚的存在的情况下,独占她。
她唇角抽了又抽,仿佛终于是撑不住了,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带着恨意与杀机,“厄朱!”
权舟望着她杀机毕显的样子,心里一抽一抽。倘若要说这全员恶人、风气残酷的沧流界中,权舟真君这位恶人中的战斗机、心狠手辣的教科书还能有什么不愿意对上的人的话,那一定是那种,没有多少理智的疯子。
就好比魔修追求欲望,但沦为欲望奴隶、真正堕魔的修士却被整个沧流界一起排斥一样,疯子,在这个追求疯狂的沧流界,也被大家所排斥。
权舟可以和任何强敌一战,即使他未必能获胜,即使他实力远远不如,但和疯子一战,无论对方修为是高还是低,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头等令人头疼的事。
在过往几百年留下来的传说中,曾经叱诧风云的秦月霄自然是个意气风发的人物,和疯子完全搭不上边,然而几百年过去了,曾经的风云人物现在却变成了这副再难寸进、一动手便要痼疾复发、连昔日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后辈都能将她逼得左支右绌的样子,再怎么心理健康,只怕都要发疯。
平心而论,即使是权舟自己想想,易地处之,他只怕也得心理变态。
“厄朱道友实在是好手段,我和秦道友斗法斗得不可开交,他却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实在是不大厚道啊。”权舟想到这里,忽然微微笑了笑,一改之前的阴阳怪气,朝秦月霄开口,仿佛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的样子,“秦道友与他果然是同门情深,配合默契,我实在是自愧不如,佩服,实在是佩服。”
他明明知道秦月霄是被截胡了,却偏要说厄朱是和她约好了,每当他摆出和颜悦色的时候,铁定是要戳人心窝子了。
秦月霄咬牙切齿:糟老头子坏得很!
她固然是快被厄朱气疯了,却还不至于被权舟这一个拙劣的挑拨离间激到,她微微冷笑,忽然转过头,朝着远处瑟瑟发抖、装作不存在的周芳瑜招了招手,“你就是流火殿的那个小丫头吧?之前我见过你。”
周芳瑜对宗门这位闭门不出、存在感极低的玄黄殿主的印象很浅,对她的性格,除了“沉寂”“心灰意冷”之外更是没什么了解。
今天看见秦月霄万里迢迢为了虞黛楚而来,甚至冒着沉疴痼疾复发的风险和权舟来个硬碰硬,在虞黛楚被带走后更是露出了阴沉到仿佛要让世界就此毁灭的神色来,简直像是与传言中完全两样的另一个人。
她战战兢兢,既怕玄黄殿主心情不佳那她泄愤,又隐约有些预感,自己也许会因为这一场意外的旁观而得到些什么重要的信息或是机缘。
周芳瑜咬咬牙:富贵险中求,这沧流界中,没有什么是不危险的,有机缘,就值得上了!
秦月霄拍了拍她的肩膀,竟破天荒地微微一笑,亲切到简直像是另一个人、方才的怒火已全然看不见了,“好孩子,方才见了你师姐,实在是好运气,要知道,在咱们天宫中,你还是第一个见到她的弟子呢。”
其实按照修为来说,虞黛楚应该是周芳瑜的师妹。前者只有金丹中期,后者却已是金丹后期修士了。不过,虞黛楚才刚刚在她面前斩杀金丹大圆满的燕蛮真,可见修为并不算什么决定性因素,更何况,秦月霄这个元婴真君这么说,周芳瑜难道还能反驳。
此时她对虞黛楚的身份,也终于是完全打消了怀疑,就算虞黛楚先前不是极乐天宫弟子,如今玄黄殿主亲自上出面,那虞黛楚不是也得是。
“不过,很快你就会和其他师弟师妹们一起见到她了。”秦月霄说到此处,抬眸望向权舟,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在挑衅,又仿佛只是宣告,“她将是下任玄黄殿主,我的衣钵传人。”
“我有的东西,都是她的。”
虞黛楚从梦景中脱离,眼前是一片眼花缭乱的碎影。
将她抓住的人,已不知从何时起,从娇小玲珑的女童变为了一道高挑宽阔的背影,在这光怪陆离中,始终坚定,握住她的手,一路行过。
在这疯狂遁远的光怪陆离中,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一点点因快速掠过而扑面的轻风,就好似行于一片真空世界,什么都近在咫尺,却又根本无法探清踪迹。
几乎只是一个呼吸,虞黛楚便从这光怪陆离中脱离出来,回归她最熟悉的正常世界。
然而,这短短的一个呼吸,却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足够虞黛楚去观察这与寻常生活迥然相异的世界。
她在那光怪陆离中,看见了无数仿佛游丝的东西,纠缠着,闪烁着,好似一张张巨网,牵缠着一个又一个的人。
怀中的覆水镜缓缓发烫,贴在她心口上,仿佛烙铁,即使她已是金丹修士,也难免为这灼热而微感不适。
几乎是在瞬间,虞黛楚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在何方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而是因果牵缠、超脱于表象与实物的世界,这个她不知道名字和身份的元婴修士,正凭借着因果镜的力量,带着她穿过因果的世界。
下一瞬,光怪陆离的世界从眼前消失,她置身于一间堂皇的宫室之中,檀木与花草的芳香淡淡,晕开一片令人沉醉的氛围。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好不好?”那将她从血海无边中带了出来,在因果世界中引领她一路前行的高大背影,缓缓朝她转过身,朝虞黛楚微微一笑。
虞黛楚以为她原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女修,然而此时望去,眼前的人笑容淡淡的,眼角眉梢透着一股无需摆弄便有的风情。明明摆着最清正的姿态,却好似天生就在勾引人。
据苏鹤川所说,这种就是整个极乐天宫最正统、最常见、最典型类型的女修。
但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是个男修。
第一次见面附身在妖娆火爆美女的魔狐身上,第二次见面附身在一个小女孩身上,身上穿的广袖宽裳、衣袂翩翩,款式明显是女式道袍,看背影简直是个窈窕高挑的飒爽女修,结果一转头,就这?
“委屈你了。”这位女装大佬伸出手,落在虞黛楚的鬓边,指尖轻动,挑动虞黛楚的青丝,为她揽在耳后。
倘若只看他的神情,清清淡淡的,目光清澈而专注,不含半分情感,好似为虞黛楚将发丝理好,只是一件值得他认真的工作,即使这姿势再亲昵、再暧昧,也只是一种错觉。
虞黛楚望望他,又望望他伸过来的手,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却没有刻意躲闪。
对方是个元婴修士,倘若当真要对她作什么,她连玉石俱焚都不一定能做到,此时这位元婴真君好似没有过激的意思,她倘若贸贸然做出什么激烈挣扎,很可能让局势恶化,发展到她兜不住的地步。
倘若没有玉石俱焚的必要,虞黛楚当然不会选择死亡。倒不如对这个陌生的、她毫无了解的元婴真君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找出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你可以放心,在我这青丘殿里,你很安全。”这女装大佬收回手,淡淡地说道,仿佛在安抚她,“谁也不可能来打扰你的。”
青丘殿。
虞黛楚微微挑眉,“原来前辈就是青丘殿主厄朱?”
苏鹤川同她科普过极乐天宫的几个重要人物,免得她在装作极乐天宫弟子的时候,连极乐天宫的分殿主、宫主究竟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当场闹出大笑话,暴露自身踪迹。
而在极乐天宫的四个分殿主中,又尤以流火、青丘两大分殿最需要精准记忆,它们拥有护道灵神庇护,无论是道途还是安全,都由护道灵神所开路护航,而两大分殿主也能凭借代代相传的道法,借来护道灵神的一部分力量,在与人交手时,便相当于有着数倍的力量。
也正因如此,即使在整个沧流界之中,极乐天宫流火、青丘两大分殿主都是有数的强者,在极乐天宫宫主萧沉鱼近些年来闭关不利俗务的时期内,也能维持起极乐天宫对外一应事务的绝对强势,哪怕是对上无垠血海的无冕之王淮山真君,也能昂首挺胸。
而据苏鹤川所言,比起从内到外都无比强势的流火殿主来说,青丘殿主厄朱是个外淡泊,内强势的人。在厄朱的手下,青丘殿倒没有像流火殿那样强势地对外扩张,然而该攫取的利益,却是一点也不比流火殿少。
“看来你在沧流界时间虽然很短,却足够消息灵通。”厄朱似叹息般望着虞黛楚,微微一笑,浅淡得好似他给出的每个笑容都是对人莫大的肯定和施舍,“是我。”
他承认得这么痛快,显然从来没有一点要向虞黛楚隐瞒的意思,但虞黛楚倘若不问,他便自然也就不说。
虞黛楚有点拿不定主意在她的感知里,厄朱的情绪便好似笼罩在一团烟气之中,淡淡的,就如他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态度一样,让人看不分明。
虞黛楚这种感知旁人情绪的奇特的能力,对上金丹以下的所有修士,堪称无往不利,然而到了元婴这个层次,便逊色了许多,不知是元婴真君这个层次已能将心神收束得极好,让她探知不到,还是境界和修为的差距将她的能力效果大大减弱了。
然而她的犹豫与迟疑只是一瞬。
“前辈叫我神女,把我带来沧流界、极乐天宫,究竟是为了什么?”虞黛楚开口,问起她十分不解、始终困惑的问题。
她当然知道,单凭她自己,便不过是个年轻些、手段高些的金丹修士,绝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和价值,能让血海和极乐天宫的元婴真君万里迢迢赶来,为她大打出手,能促使这一切发生的,只能是她身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气运”。
然而,虞黛楚同样搞不清楚,这所谓的气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无论是厄朱,还是无垠血海的权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好似在她身上见到了什么奇货可居的事一样?
一个人当真有所谓的气运,这世上当真便有什么气运之子吗?
修士修行,不正是逆天之行,难道当真会为这捉摸不透的气运所牵累?
“不怪你不知道。”厄朱对她和颜悦色,口吻十分亲昵虞黛楚不知怎么形容,只觉得倘若她不知道自己与厄朱当真是第一次见面的话,只怕要误会这人是将她一手带到大的师尊,然而又比作为师尊的感觉更随和一点,“这整个极乐天宫中,知道神女这称呼的人,也不多。”m.xqikuaiwx.cOm
无论是秦月霄,还是厄朱,在见到虞黛楚、感受到虞黛楚气息的第一时间,都将“神女”这个词脱口而出,看起来,极乐天宫可能当真是有这么一个身份的存在,而不像是权舟胡乱编出来的那个“圣女”,听起来就满是一股古早话本风。
明明将她带回青丘殿的方式并不礼貌,也没有尊重她意见的意思,但亲自站在虞黛楚身前,同她叙话闲谈的厄朱,却彬彬有礼,对她的问题好声好气地回答,“你也许知道,我们极乐天宫是以人性之乐为无上魔神,日日观想,从而攀升这无上仙途。”
“之所以叫你神女,便是因为你极具气运,天生便已是魔道所钟之人,对于我们极乐天宫来说,就是魔神之女。”
虞黛楚懂了:
她的气运很强她是魔道所钟之人
极乐天宫所修的魔道笃信极乐魔神在极乐天宫,魔道极乐魔神
所以,她神女
虞黛楚:啊这,就,怎么说呢,听起来很高大上,解释一下……就这?
“至于你的气运,如日中天,如煌煌之日、瀚瀚之海,无边无际,只要稍通因果的人,谁又能看不出来?”厄朱淡淡地笑了笑,好声好气,“气运本来就是无穷因果纠缠的结果,因果相加,最终便有了你这样的气运之子,这是绝佳的好事,旁人想求也求不来。”
虞黛楚目光微动,在他面上窥去,只看见厄朱含着笑意的唇角。
他是那种被严列看见了,一定会大叫狐狸精的那种人。明明没有刻意勾引,却又好似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人。而这又与单琅川有所不同,后者那是真的风骚,而厄朱却好似是天生自带勾引滤镜。
倘若盯着他看久了,甚至会感到一股目眩神迷的晕眩,好似神智也要被收拢过去一般。
这绝不是单纯的美貌能够做到的事情,而更像是一种幻术,就好像当初魔狐所施展的多重幻境一般。
虞黛楚若有所思:
当时,厄朱直到魔狐将被她杀死才出现,在此之前,却多半只是魔狐在与她斗智斗勇。魔狐在厄朱的远程指导下,也能有这么强的幻术造诣,那作为幕后boss的厄朱,只怕对此更是精通。
“气运原来是因果纠缠的产物?”虞黛楚一边去猜厄朱的底细,一边问道,“这么说来,越是气运强大,便越是染下了不少因果这因果,是要欠别人还是别人欠你?”
厄朱就像是最好脾气的解答者,凡她有所问,他便必然要答,“自然是都可以,别人欠你因果,自然算是你的因果,欠人因果难道就不是因果了吗?”
“那还不容易?”虞黛楚听到此处,故作轻蔑地笑了笑,“在你们沧流界,根本就没什么道德底线可言,既然欠人因果也是因果,那你们干脆就到处杀人放火,最好把整个沧流界都搞玩完,岂不是能多欠些因果,积累些气运?”
按理说,一个道门修士在魔界狂喷魔修的风气不好,那是很容易被魔修嘲笑的道德感在他们眼里,确乎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
然而厄朱认真地望着她,仿佛她问的这个问题没带任何阵营色彩,只是和之前的科普一模一样,缓缓说道,“你以为,我们没想过吗?”
虞黛楚微微一怔。
她压根不是以为“魔门修士没想过靠作恶积累因果和气运”,而是干脆就以为现在的沧流界已经是“靠作恶积累因果和气运”的结果了。
感情现在这个沧流界,还是你们保有最后底线的结果啊?
“单纯只是靠在沧流界狩猎,所能得到的因果实在是太少了。”厄朱无比认真地说着十分凶残的话,“就算我把沧流界的所有人都虐杀一遍,也难及你气运的零头。”
他这话实在是要素过多。
“原来,你们已经试过靠这种方式积累气运了。”虞黛楚似笑非笑,缓缓颔首,“也对,有因果镜这样的宝物在手,谁能忍住不去试探这宝物的极限呢?这都是人之常情。”
她说话的时候,好似十分真诚,没有一点嘲讽或是讥笑的样子,然而厄朱就是知道她在阴阳怪气。
按理说,这样的阴阳怪气,只会让一位魔门凶名在外的元婴真君当场把这个不会说话的小修士化作窗外的花肥。
但厄朱好似一点也不在意一般,仍是和颜悦色,“总之,与人因果牵缠的数量其实不重要,重要的在于质量倘若你身上能有一位大能的因果,便立时能在这沧流界中脱颖而出,成为真正的气运之子。”
他仿佛在暗示些什么。
事实上,他这番也不知道究竟有几分真的科普,确实让虞黛楚情不自禁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道门修士,究竟是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成为魔道的气运之子?
倘若要大开脑洞,虞黛楚能想出来的版本就很多了:
比如说她前世是某个魔道大能,因为某些不得已的理由,不得不转世重来、再临仙途;比如说,她其实是某位魔道大能的爱人,由于某些不得已的理由,被抹去记忆送到小世界来修行;又比如说,她身体里藏着个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魔道至宝、或是魔道大能,只等她修为提高后就能苏醒……
但她想了一圈,却最终将怀疑放在了她素未谋面的亲爹身上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个可能最靠谱一点。
其他的猜测,总让她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某些狗血话本,和虞岫云当年的故事……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啊!
当时母女匆匆一面,有太多的往事,尽在未尽之言中,虞岫云或是不愿说,或是来不及说,又或是两者都有,让真相再虞黛楚这里最终成谜。
她很少去想那所谓的“命占桃花”,又或是她自己的亲爹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人,而后面的这个问题,想起的频率少到甚至连前面那个问题都能吊打。
虞黛楚不在乎自己的生父是谁,反正对方也没有想来找她的意思。
然而此刻,她却情不自禁地顺着当初虞岫云留下的只言片语,试图勾勒自己那位神秘的生父究竟是个什么身份,才会让她拥有如此庞大的魔道气运要是这么说的话,她在道门就算不是气运之子,只怕也是个气运宠儿,毕竟,论起修为,虞岫云也不差啊。
当年匆匆一晤,虞岫云只说她的生父修为比自己高,而虞岫云已是化神巅峰,那么虞黛楚的生父必然是位炼虚天君。
而生父是位魔门修士这件事,其实是这些年虞黛楚自己琢磨着猜出来的。
虞黛楚陷入沉思,厄朱便始终静静地望着她。她思考的时候,脸上也很平静,没什么情绪流露,即使是再精通表情解读的人,也难以看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和厄朱猜测中的虞黛楚,一模一样。
她是个,很大胆,也很沉得住气的人。
明明被他突兀地带到沧流界、带到青丘殿,虞黛楚却好似对他一点也不害怕一样,甚至敢于作为一个道门修士,对他发出讥讽的嘲笑,丝毫不担心厄朱会恼羞成怒。
但厄朱可以确定,倘若他稍微露出怒容来,甚至于根本无需露出怒容,只需一点最轻微的不适,虞黛楚也有的是办法当场改变态度。
她只是在试探他的态度罢了。
和虞黛楚这样的人打交道,想在她面前保持绝对优势、遮蔽住自己的真实意图,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她太精细、也太敏锐,倘若对她稍稍松懈,便会被她趁机扒开掩饰,窥见一鳞半爪。
就好比他现在。
他对虞黛楚有着极高的容忍和纵容,愿意为她解答所有疑问,把她当个宝贝,暂时绝不会对她不利,这些,虞黛楚一定都已经知道了,而且一定会抓住他所展露的这些,牢牢记在心里,等到有一天,在最合适的时机,化作一柄最锋锐的剑,反过来刺向他,挣脱他的掌控。
但
厄朱垂眸,敛去眼底波澜。
但虞黛楚绝对想不到,他面对她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掩饰自己的容忍和纵容。
因为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的,不是她以为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啊对了,上一章的“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是牡丹亭里的戏文,昨天写晕了,忘记标注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步仙阶[修真]更新,第 62 章 气运与因果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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