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捏住门把手的手顿住了,他回过了头,“大哥么,有什么事情吗?”
祁瑞颖慢慢地走了上来,“到我屋里聊。”
祁涵颖点了点头,他扶着祁瑞颖的手臂,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在走廊中走着,到了尽头的房间,祁瑞颖打开了门,两个人走了进去。
“你站在哪边?”祁瑞颖直截了当地说,“老爷子那边吗?”
“我很难说这件事,”祁涵颖轻声说道,“但是你也知道他如果现在死了不是什么好事。”奇快妏敩
“你觉得他那条命还有活着的价值吗?”祁瑞颖的声音不高,但是十分尖刻。
祁涵颖沉默了一会,“大哥,我必须得警告你,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在害你自己。”
“我不害我自己还能怎么办呢,你说个办法给我啊,我不是没让你帮过我。”祁瑞颖说道,他似乎感到了体力不支,垂下头咳嗽了一会,“你总是和我说,不可以做这个,不可以做那个,那么可以做什么呢,坐在这里等他百年之后继承些侮辱人的财产吗?”
“但是做这些事情的人没有有好下场的。”祁涵颖说道,“我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事情,一个都没有。”
“那你要怎么的,等着上天把祁钰文收了吗?”祁瑞颖挖苦道。
“我没有那个意思。”祁涵颖反驳道,“我也有努力想办法啊。”他申辩道,“就再等我一下可以么?”
祁瑞颖看着他,过了一会,笑了起来,“说实话,祁涵颖,我还真是很羡慕你啊,他给了你那么好的东西,然后你现在也在行业里混上了地位。”
“你不是打算从此不回家了吗,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祁瑞颖问道,“你倒是很好,享受了祁家的物质条件和支持之后,说自己清清白白的,从此就改头换面了是吗?”
祁涵颖低下了头。
“我一直有在想办法的。”祁涵颖低声说道。
“让你的良心好过那么一点吗?”祁瑞颖质问道,“我那么希望你能帮我,我知道你是有这方面能力的人。”
“但是做这种事对双方都不好。”祁涵颖争辩道,“我不是,不是想要,不是故意。”他似乎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祁瑞颖看着他笑了起来,然后他站了起来,“也罢,你我本来没有太多感情,而且他给你的,可是比我给你的多多了。”
“他给了你这双眼睛,给了他们两个财富,你们父慈子孝一家人。”祁瑞颖笑着说,“真好啊。”
“说起来,这么说你的确没法和老爷子翻脸啊,从祁家得到这么多好处。”
祁涵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着,似乎发烧了一样,他站了起来,他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他只是打算和父亲断绝关系之后才能把这件事上报,他没有任何打算伤害祁瑞颖的想法。
祁涵颖忍不住捂住嘴,他几乎要被某种冰冷的恐惧恶心得要吐出来了。
他暗无天日的前二十年人生就像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永远在黑夜里蛰伏着,他做梦都会梦见黑弥撒的倒十字。
被和厉鬼们锁在一个房间里,被塞到狗笼子里反思错误,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得到一顿暴打,六年小学三年初中和三年高中没有一个同学和他私下里说过一句话,这就是他祁涵颖的人生。
肮脏,恶心,没有权利活着,祁瑞颖也是这么看他的,在从前没必要表现出来罢了。
祁涵颖从前的人生追求就是在给自己策划一场光彩的死亡。
但是现在,他就算死,也要把这件事完成后再死,这是建英实验室追求的机会,三十年来第一次有机会接触实体的完整的神明的机会。
所以他不可以被祁瑞颖的激将法所刺激的。
祁涵颖笑了出来,“我还真的没有打算帮助祁钰文获得什么幸福的结局。”他抬起了一只手放在了胸口上,摸到了放在衬衫口袋里的建英的名牌,那种恐惧感似乎褪去了不少。
“如果你没有办法相信祁涵颖的话,”他笑着说,一双眼睛弯了起来,“那就相信国家九年从业经验的调查员吧。”
林湘抬起了手,微微地调整着自己的耳机,现在已知的来说,这座宅子的控制权还在祁家人手里,黑弥撒和他们一样,都是客人而已。
只是看祁钰文在生死关头之际,是选择信任自己的儿子还是他的合作伙伴了。
但是他生性多疑,所以无论是谁,他也绝不可能交付全部的信任。
林湘在散步的时候在花园里和一层留了几个窃听器。
她并不是打算窃听谁的对话,那些对她而言都没有价值。
祁家有好几条狗,它们主要在花园和一层活动,所以林湘想知道一件事。
这座房子,有没有她所不知道的房间。
比方说地下室。
李时晴请设计院的朋友帮忙推测了一下户型图,按照户型图,祁家主体建筑中,并没有能容纳养这么大规模的家伙的地方。
所以祁家一定有个地下室。
但是林湘已经三天没能自己出房间了,每次出房间的时候,都有祁露颖或者祁夫人作陪,她当然没有办法去摸索墙上有没有什么暗门。
所以现在的解决办法,只有狗了。
有地下室的地方,也许大型犬跑起来的声音会有所不同,林湘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个可能上。
然而经过她三天的监听,没有任何差别。
有一种可能是祁家根本没有地下室,他们采取了她所不知道的术法豢养了所需要的东西,另一种可能就是。
祁家整个就建在一个巨大的地下室之上。
林湘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然后她决定看看窗外,舒缓一下自己的眼睛。
她注意到了一个东西。
那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是她来的时候随手放在包里的,一个很可爱的收集湿气的干燥袋,然后看到了祁家衣柜里放满了需要的东西之后,就觉得自己过于多此一举了。
祁涵颖随手挂在了窗帘杆上,说觉得还挺好看的,不如当个护身符。
林湘走了过去。
她伸出手,碰了碰它,它摇晃了一下。
林湘用这个牌子的东西已经很久了,这不对劲,收集的也太多了,在这里不到一个星期,已经收集了自己在实验室或者家里一个月的分量了。
这也未免太潮湿了。
林湘望向窗外,她看到了祁兆颖正在庭院里散步。
然后这个院子里有个水塘,那种用来饲养锦鲤的水塘,但是林湘思考了一下,在建英实验室的时候隔壁清水寺也是有大范围水域的。
这个水塘明显不够格。
除非,它很深,并且里面有什么炽热的东西。
林湘坐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这个水塘,如果提出自己想去看看锦鲤,应该不会被反对。
“所以我们到现在其实还是值得鼓励的。”李时晴对着屏幕说道,“至少没有人受伤。”
“不过地下室依旧没有找出来。”林湘说,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不行,这么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我就觉得肯定是那个锦鲤池有问题。”
祁涵颖坐了下来,他看上去这几天休息的很差,眼睛下面淤积着深青色,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硬闯。”祁涵颖抬起了一只手,“我有个收获。”
“我可能发现了是哪个屋子养的是那两个小女孩了。”祁涵颖说,“如果我去闯那个屋子,肯定林湘就能下锦鲤池了。”
“但是你爸爸不会因此彻底倒向黑弥撒那一边吗?”林湘问道。
“说起来你哥哥不是在找他们么,如果想要制造混乱的话,倒是可以让黑弥撒的那个女人去吧。”李时晴说道。
祁涵颖出了口气。
他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倒是个好主意。”他轻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她和祁瑞颖是怎么回事。”
“但是,”祁涵颖说,他的眼睛垂了下去,看上去在想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觉得如果让他的两个姐姐和母亲亲眼看着他堕落成罪犯。”
“太残忍了吧。”祁涵颖低声说。
“他想杀祁钰文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李时晴说,“你总不能让他们从此父慈子孝吧。”
李时晴抱起了双臂,“祁钰文和他之间又不是什么可以调和的矛盾。”
“是啊。”祁涵颖轻声说,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是说,我打算我来杀了祁钰文。”
“如果祁钰文必须得死的话,”祁涵颖说,声音低微但是坚定,“那就我来吧。”
“那你的人生呢?”李时晴忍不住质问道,“你打算去吃枪子吗,子弹费得自备啊,一个六块呢。”
祁涵颖笑了笑,“六块也算物美价廉了吧,要是你没被打死,还能补枪呢,又不会加收费。”
“你不会连这点社会主义羊毛都要薅吧。”李时晴捂住了脸,“说到底,祁涵颖,你要是这么交代了,你在建英的历史上绝对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们虽然死亡率高,但是还没有被枪毙的呢。”李时晴说,“法外狂徒得首先逍遥法外啊。”
祁涵颖笑了一声。
“我是说,如果万不得已。”祁涵颖轻声说,“万不得已,而且肯定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
“如果要这样的话,那你就按住你哥哥。”林湘轻声说道,“我把他杀了。”
“反正他们也抓不着我。”林湘认真地说,“我杀人又不会留证据。”
“林湘你杀过人吗?”李时晴忍不住说道,“我记得你连蟑螂都没踩死过。”
“这种事情虽然恶心,如果是非得到那一步的话,闭上眼睛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比方说蟑螂,闭上眼睛,一个猛冲,扔进马桶,冲下去,就行了。”林湘说,她抬起了一只手,“我保证不会被警察抓住的。”
“不要争了。”黄绍东突然出声说道,“如果需要杀人越货,那我干吧。”
“老三你怎么也疯了。”李时晴一把把黄绍东按的坐了下来,“我以为我们两个人还能保持一点理性。”
黄绍东慢条斯理地按着指节,“反正这事一回生两回熟,只要让人觉得他不是人杀的不就好了。”
“其实可以把他剁碎了喂锦鲤。”黄绍东盘算着。
李时晴抱着脑袋点开了刑法,准备临时抱佛脚一下。
祁涵颖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我觉得还不至于走到那步。”他笑着说,“我就是提醒一下,祁瑞颖的情绪不稳定,不知道会干点什么出来。”
林湘沉默了一会。
“但是我觉得不行,你去那里搞事情,很快就会被黑弥撒按住吧。”林湘认认真真地说,“我应该还下不去锦鲤池,而且我不会撬锁,肯定要废很大力气。”
“所以我去处理小鬼。”林湘说,“然后二师兄去锦鲤池。”
“然后二师兄给那玩意拍了照片发老常,老常那边的增援就可以请示下来了。”林湘说道,“反正我不至于翻车了。”
林湘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大把的符纸,“我这次可是有备而来的。”
“而且我在这个宅子的踢脚线附近贴了一排。”林湘说,“实在不行把它爆破了都可以。”
“林湘你从哪里学的这么暴力了。”祁涵颖的眉毛忍不住跳了一下。
“就,一切恐惧都来自火力不足。”林湘说,“老常是这么说的,所以他吩咐我进去之后就准备全部爆破。”
“所以我把每一个房间都安排了。”林湘说道,“而且我把两层符纸贴在了一起,上面是目符下面是雷符,完全严丝合缝,目前黑弥撒没有发现我的事情,他们觉得我贴的是监听或者监视的,他们知道我在监控这个房子,所以应该没有往多了想。”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李时晴忍不住说。
“老常有这么暴力吗?”黄绍东问道。
“你没遇到他年轻的时候,”祁涵颖深沉地说,“他这几年的脾气好多了。”
“当然那真的是,物理驱魔急先锋。”李时晴心有余悸地说,“他要是不猛,这么多年怎么活下来的。”
“希望别到爆破那步。”林湘认真地说,“容易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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