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浩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背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庞浩特地去院子里看了眼,并没有什么血迹,至少不会被顺着血迹追过来,庞浩微微松了口气,但是他已经露了踪迹,而殷韶景也图穷匕见,此刻京城里应该遍布着搜查他的官兵了。
他还能去寻谁呢?连安和国的探子都利用了到了,庞浩其实已经黔驴技穷,毕竟,本国的人不会帮着他一个犯人,只有敌国有可能。
梁承睿?他纵然傻,可以利用,但是经此一事,他也不敢去找他了,庞浩认真回想了他是如何暴露的,他觉得极大可能是因为他去见了梁承睿,梁承睿是蠢,是胆小无能,但是他能利用,旁人为何不能利用呢?他这次之所以被人发现行踪,说不定就是因为,殷韶景派人盯着梁承睿,等着他自投罗网。
庞浩恨得牙齿轻颤,他原以为过了这么久,殷韶景的目光早就不在他身上了,他纵使失踪了,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没想到,他这边失踪没多久,那边,连他认识的人都被殷韶景派暗卫盯上了,既然梁承睿身边有,那么,他认识的其他人,也肯定有了吧!殷韶景倒是看得起他。
庞浩并不知道,殷韶景之所以这么在意他失踪并不是因为他自身的缘故,而是因为楚晚笙快成亲了,无论是从保护手下干将的角度出发,还是从楚晚笙跟梁昔关系亲近出发,殷韶景都不能容忍在这个时候,庞浩在京城搞事情,自然是要下功夫抓他的。
庞浩没敢出门,这个院子常年没人居住,周围的邻居都清楚,所以不会有人搜查这里,但是他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还能去寻谁呢?庞浩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皱眉苦思。
太子府,高泰河躺在床上,阎仆端着粥碗坐在他床边,拿勺子一勺勺的喂给高泰河,高泰河有心想说他胳膊挺好的,可以拿得动勺子,但是看阎仆没意识到这一点,反而十分负责的把他当个废人喂养,高泰河有点不想说了。
高泰河摆出特别虚弱的模样,仿佛失血过多,手脚无力,就剩一口气了,倚在靠垫上,只是望着阎仆一勺一勺的喂他。
阎仆很快喂完了,端了碗放在桌子上,一会儿会有仆人来收走。
高泰河突然觉得,阎仆除了武功好之外,其它的也是很不错的,他一直有一个极其浅淡若云雾,却挥之不去的渺小愿望,时不时的浮上心头,那就是有一个家庭,有一个人会在家里等自己,会在自己受伤的时候,给自己喂饭,照顾自己,让他享受到那一丝安逸。
为了这个梦想,他走到了今天,终于得到了主子的嘉奖,拥有了一个身份,他甚至都打算托媒婆说亲了,最后,却无疾而终。
他知道,这个看似渺小的愿望,对他来说有多不现实,正如阎仆所说,他能娶亲,但能负责吗?他是暗卫,既为暗卫,一生都是暗卫,而这个世上,没有寿终正寝的暗卫,他不行,阎仆也不行。
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任务中,就比如他这次受伤,要不是阎仆偷听他们说话,又埋伏在了那里,及时出现相救,他必死无疑,若他有妻子孩子,那么,他若出事,留下孤儿寡母的,要怎么办呢?
所以,愿望似乎只能是愿望了,他找不到一个归处,找不到一个会亮着灯等候他的人,也不敢找,他怕他有一天会回不来,他怕亮着灯等候他的那人,会等不到他。
“阎首领。”高泰河道:“谢谢。”
阎仆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虽然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那个会亮灯等候他的人,但至少他稍微感受到了一点温暖,做人,还是不能求的太多,高泰河微笑。
“对了,庞浩找到了吗?”高泰河想起正事,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不是说让你的人去查吗?”阎仆回答。
对,高泰河点点头,他派了他手下的那些小子们去寻找庞浩的踪迹,主子也让官府封城搜查,现在还没有消息,只能说明还没找到,还有昨晚抓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何来历,武功奇高,在京城这种地界,却有这等势力存在,他们却一无所知,真是失策。
高泰河抬头问阎仆,那些被捉拿的人审问的如何了,阎仆道:“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照顾你。”
高泰河点点头,行吧,反正阎仆也不擅长刑讯,审犯人这种事搞不好还是他的人在审,确实是轮不到阎仆的,他再等等看好了。
高泰河心里念着正事,却困于自己受伤了,只能挂心着,对事情的进展无能为力,下午的时候,高泰河的下属跑来找他,愧疚的对着高泰河拱手行礼。“首领,我们审了一天了,审不出口供来,主子让我们来问您的意思。”
高泰河闻言皱起了眉,虽然早猜到了一直到现在没有消息,肯定是没审问出来,但是真的见自己的下属们,审了快一天一夜还没信儿,他还是有些生气,“废物!”
属下立刻垂头,一声不吭,首领都受了伤了,还要为他们费心,他们什么都没做好。
“扶我起来,我自己去审。”高泰河抬手示意下属扶他。
“首领,您受伤了啊!”wWw.xqikuaiwx.Com
“多大点儿伤?”高泰河皱眉,完全没了刚刚连抬手拿勺子的力气都没有的虚弱模样。
阎仆道:“去找个担架来抬人。”
“是。”下属立刻道。
高泰河有些不好意思了,刚刚他还要阎仆喂饭呢,现在就要挣扎着起身去审案子了,感觉刚刚的虚弱好像是装的一样,虽然他确实是装的吧!但是被看出来就尴尬了嘛!
但阎仆没有说什么,甚至没什么表情变化,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高泰河暗自松了口气。
傍晚的时候,高泰河才被下属们抬了回来,身上的衣服都没染上血迹,却带着浓浓的血腥回来,抬到屋外的时候,高泰河望着屋内明亮的灯火愣了愣,“先停一下。”
“首领,不进去吗?您忙了这么许久,还有伤呢,得好好休息。”
“我屋里?”
“应该是阎首领吧!不是说他在照顾您吗?太子妃又没出门,他也只剩照顾您这一件事了。”
高泰河望着屋内的灯火半晌,点点头,“进去吧!”
屋内,阎仆趴在桌子上睡着,高泰河一进门,他就抬起头来醒了,若非睡意还未完全褪去,高泰河都不会觉得他睡过了,仔细想想,从昨晚到现在,确实是没怎么休息的,他也很疲惫。
“回来了?”阎仆揉着眼起身。
“本没想吵醒你的。”高泰河温和的道。
“有血腥味。”所以惊醒了,跟声音没关系。
高泰河抬袖闻了闻,自己却分辨不出来,不过想想在刑房他让人做的那些事情,便是他离得远,全都是手下人动手,也难以避免身上侵染上血腥味。
“对方骨头太硬了,就沾染了些味道。”
阎仆点点头,问道:“招了么?”
“招了一些,是受过训练的,也许是假口供。”高泰河道。
阎仆想了想,补了一句,“他们是安和国的奸细。”
“你也看出来了?”高泰河微笑,“是啊!一般人可没有这样的硬气。”
“没事儿,多审几次便是,假的口供问的多了,便会有漏洞,慢慢来。”阎仆道,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残忍。
高泰河笑着点头,这种跟人闲聊自己任务的经历,他从未有过,高泰河又忍不住奢望起来,如果有人在家里亮着灯等他,又能跟他聊他做的那些事,就好像那些都是最普通平凡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也不必刻意隐瞒,该有多好。
次日,高泰河依旧被下属抬去,中午饭的时候,阎仆见他久久没有回去,还带了饭盒去找他,在牢房里当着一众暗卫的面,一勺一勺的把饭喂了下去,也不在意周围萦绕不散的血腥味。
“受伤了,纵然要做事,饭还是要吃的。”阎仆坐在高泰河面前,端着碗筷道。
周围高泰河的下属们见此眼皮子抽抽,他们老大的手是废了吗?刚刚抬手指刑具的时候可一点也没废啊!怎么现在,竟连自己拿勺子都做不到了,还得阎首领喂。
哦!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首领跟阎首领一贯不对付啊!难得太子妃下令,要阎首领照顾他们首领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直至他康复,那必须要好好折腾报仇啊!
亮灯等候是,守夜是,如今喂饭也是。
他们首领这是把阎首领当小厮在使啊!肯定是他们首领命令阎首领这么服侍他的,真是最毒首领心,说起来,阎首领好歹也是救了首领呢,怎么好这么小心眼,换着法子折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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