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走在街上,对身旁的尾巴很是不满意。
只是不管她出手还是劝说,宁景都不走。
她心累得很,索性进了茶馆。
没想到茶馆里热热闹闹,众人七嘴八舌,说的还是跟她有关的话题。
阮宁已经坐下,再起身难免惹人注目,她看着窗外,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被她忽视的宁景自己倒了一杯。
“这都第五家了!”有人激动道。
“你们说这将军府邪门不邪门?凡是上门去提亲的,没有一个能顺当走到将军府,那媒人不是闪了腰就是崴了脚,要不就是突然晕过去,当真吓人!”奇快妏敩
“该不会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吧?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刘尚书府那媒人,好端端的,腰就给闪了,青天白日,太邪门了。”
……
阮宁听到将军府,凝神仔细听了半天,没什么大事,也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坐她对面的宁景,斜倚在靠背上,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大堂,神情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堂客不小心跟他眼神对上,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嗫嚅着闭上了嘴巴。。
旁人见他住口,奇怪:“还有呢?阮家小姐当真有问题?你怎么不说了?”
堂客不知怎么脸色刷地一白,屁滚尿流离开了。
众人纳闷:“这人有病啊。”
……
阮宁目光在大街上随意看着,突然在一队挂红敲锣的仪队那里顿住。
茶客们比她眼尖,早已认出那是哪家的提亲队伍,讨论得更加热火朝天了。
“是王大人家!去将军府提亲的!”
“将军府?不是都出事了?他们怎么还敢?”
“这你就不懂了,正是因为出事了,好些人家蹑手蹑脚,尤其那些大族都打消了念头,王大人才有机会啊!再说了,万一呢!万一只是那几家运气不好,那王大人岂不是挣了天大的便宜。”
宁景冷笑一声,“啪——”将茶盏放下,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茶盏,眉眼低垂,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堂客见他气势矜贵,骂人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憋屈地扭过头去。
队伍渐渐靠近,从他们窗下走过。
宁景突然开口:“你说,怎么什么人都敢上门提亲?你真不怕亲事成了?”
阮宁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不牢你费心。”
宁景笑了一声,那媒人正好走到窗下,他眼里戾气闪过,竟然准备出掌。
阮宁没想到他疯到这种地步,她出手拦住宁景招式,两人双掌交锋,快如幻影,转眼过了数招,“砰”地一声,茶桌登时四分五裂,碎木分溅,茶客大惊失色,高声尖叫四散奔逃。
阮宁一边拦下他招式,一边拧着眉毛:“你疯了?”
宁景眼睛里戾气丛生,出掌越来越狠,阮宁引着他向外,两人越过屋檐,飞过街巷,来到郊外空地。
阮宁招式大开大合,包容万象;宁景狠辣无情,招招致命。
她渐渐察觉不对:“宁景,停下。”
宁景却仿佛根本听不见,沉浸在对战之中,即使是阮宁,也不敢稍有分心,因为此时的宁景,完全不像一个会思考的人,他的目标好像只有一个:杀了眼前的人。
阮宁不得不拿出全副心神,一边接招,一边寻找破绽。
只是一炷香时间过去,宁景招式密不透风,一丝破绽也没有。
她如果要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将他制住,是不可能了,她沉心静气,做好了打伤人的准备。
这样想着,她不由喊了一声:“谢九玄!”
对方突然顿了顿,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
就是这个时候!
阮宁五指闪电般在宁景几处穴位上扫过,随即拉过宁景手腕,两指搭上去,发觉他丹田内力紊乱躁动。
她将人押着坐下,试探性地将内力输进去,引导宁景体内内力顺着经脉流转,将紊乱的内力安抚下来。
待到走完一个小周天,阮宁额头汗珠在光下闪闪发亮,她睁开眼睛,便见宁景目光定定看着她。
说不出的奇怪。
阮宁联想到近些时日宁国公行为怪异,又连日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上朝也是替身,心里不禁有个荒诞的猜测。
她动了动嘴唇:“宁景,如今是哪一年?”
宁景蓦地嗤笑一声:“你是傻了不成?”
“你说是不说?”
宁景斜倚在树上,漫不经心道:“你以为我疯了?”
阮宁不语,目光从他手上那些伤痕扫过。
以谢九玄的功力,谁能伤得了他?
“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宁景低垂眼睑,长长的睫毛像一根根细针。
不等阮宁回答,他低笑一声:“算了。”
阮宁不知怎么,觉得那故事好像很重要,她扯住宁景袖袍,道:“说吧,什么故事?”
宁景深深看了她一眼,手中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用最不经意的口吻说道:“唔,有一对江湖夫妇,大隐隐于市,卖糕点为生,日子么,过得平平淡淡,跟许多普通人一样。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夫妇的朋友前来庆贺,却发现那孩子天赋异禀,乃不世出的良药,其血可解
百毒,可令武者修行一日千里。”
阮宁脸色渐渐严肃,宁景见了,轻笑一声:“故事而已。当不得真。”
阮宁张口:“那夫妇后来呢?”
宁景起身,情绪说变就变:“时候不早了,回吧。”
阮宁发觉宁景很有激起人心里火气的本事。
她面无表情转身:“不要再来找我了。”
刚走出没几步,一伙人围上来:“站住,打,打劫!”
阮宁浑身气势一冷。
“小情侣幽会呢?身上银钱全交出来,不然给你们绑了送到汴梁大街上去。”
宁景笑了一声。
阮宁深吸口气:“滚。”
强盗们面面相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把你情郎抓回去卖命。”
阮宁额角跳了跳,她放出威压,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山贼一个个两腿发软,手中锄头“哐哐当当”落在地上。
他们张大嘴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姑奶奶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求求了!”
阮宁再也忍不住,一掌将人轰飞:“滚。”
宁景“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前俯后仰,眼尾泛红,眉眼透亮,阴郁不翼而飞。
阮宁:“你想跟他们一样?”
宁景摆了摆手:“不敢不敢,女侠饶命。”
阮宁前脚走,他后脚跟上,喉咙里愉快的笑声断断续续,阮宁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你——”阮宁定定看了宁景一眼,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施展轻功,快速飞身离开。
宁景脸上笑容一寸寸消失,那张脸渐渐笼上阴霾,仿佛被深渊吞噬。
他看着阮宁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
九幽突然出现,躬身道:“主子,该吃药了。”
谢九玄浑身戾气四溢,席卷天地,九幽只觉被人扼住了咽喉,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谢九玄身影消失在原地,威压散去,九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闷不吭声跟了上去。
阮宁一路思索着宁景说的故事。
依她了解到的,八成跟他的身世有关,只是这人阴晴不定,她也不能确定完全是真。
若是真的……六月暑热的天气,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宁宁!”阮宁推开院门,梁茹儿扑了过来。
不待阮宁开口,她自己道出了来意,显得迫不及待:“宁宁,你想不想去一趟江南?”
阮宁脚下一顿:“去江南做什么?”
梁茹儿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扭扭捏捏道:“最是江南好风景啊,我爹被宁国公派去江南郡两年了,我娘让我去看望我爹。”
阮宁挑眉:“看望你爹?”
梁茹儿点头。
“你脸红什么?”
梁茹儿跺了跺脚:“哎呀,宁宁!”
阮宁冷漠道:“不去。”
“为何不去啊?你们习武之人不都讲究历练?听闻江南多才俊,武者多高杰,我哥哥信中说增长了许多见识呢!”
阮宁只重复道:“我不去,日后有机会再说。你多带些武者,路上小心。”汴梁到江南,一路乘船顺运河而下,往来商道很是繁荣,官府很重视,没有贼寇,很安全。
梁茹儿有些失望:“好吧,我以为你会去呢。”
阮宁有些奇怪:“梁大人怎会去江南?”
说起这个,梁茹儿也纳闷:“别提了,我爹走的时候只说自己糊涂,谁知道呢!不过江南官场自古浑浊,我爹都去了两年,还没料理清楚呢,一把年纪,本来以为要安享晚年,没想到还得折腾这么一遭。”
那日梁茹儿失望而归,不过想到江南那里能见到的人,不由满腔喜悦,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阮宁接下来几天指点阿爹习武,父女俩俩有空就在院中切磋练习,直把阮夫人郁闷得不行。
她被外面的传闻搞得头大,每天挖空脑筋琢磨是不是有人故意败坏他们宁宁的名声呢,是不是哪家夫人嫉妒她,故意找人害了媒婆,好断了宁宁的好姻缘。
想来想去,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看谁都不像,直把自己愁得吃不下饭。
看着阮将军那喜滋滋的模样,她更气了。
合着就只有她搁这儿操心,这父女俩乐不思蜀呢!
“阮自年!你给我过来!”
阮宁摇摇头离开,没过一会儿,院中传来阮将军的声音:
“嘶——夫人,轻点,轻点!”
阮宁推开药庐的门,院子里空荡荡的,她目光在藤椅上扫过,眉头拧了起来。
说起来,自从那天过后,宁景倒是好几天没有露面。
朝堂上倒是一切正常,宁国公府也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来。
只是,想起宁景近日不同寻常,她不知为何,总是有些静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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