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空岛各处结界被深渊倾巢而出的魔物逐个击破,七颗神之心集齐,六神与九位愚人众执行官完成集结,兵临天空岛主城之下。
“击溃天空岛的事,就交给他们好了。”晚星萝站在高高的天衡山上,望着水雾潮湿的璃月港与逐渐回绿的远山,目光淡然。
“那你呢?”若陀问。
“我会在天空岛七十二幻梦之境,等着帝释天。”她转身,问若陀,“巨弓的箭矢,还差多久?”
若陀说:“不到两个时辰。”
“很好。”她点点头,手边传来一道神力,是冰神传讯。
“是捷报。”
不出所料,除天空岛主城外的所有岛屿溃不成军,帝释天迫不得已在主城附近设下结界,带神官退至七十二幻梦之境,等待鬼族的救援。
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切了么?
“两个时辰后,即刻将巨弓取出交予我,”晚星萝欣然而笑,望向没有尽头的天空,“我要在鬼族救援到来之前,射爆七十二幻梦,杀了帝释天!”
“箭矢,只造得出三支。七十二幻梦之境是天空岛之心,由初代神祇所创,用来保护整座天空岛,那里的结界十分坚固,你使用此弓时,容不得半分失误。”
“放心吧,弓可是我最擅长的武器。我可从来没射歪过。”这个时候,她原本是要自信地笑一笑的,但情不自禁地想起旧事,笑容就僵死在嘴角了。
若陀默然:“突破七十二幻梦后,你有把握击败帝释天么?”
“当然了。虽然我实力不如他……但是,计策我早已想好了。”
“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晚星萝一怔,看向若陀的眼睛,里面似乎,有钟离的影子。
第一箭,金光撕裂苍穹,天空岛主城四周结界轰然炸裂。
等候在结界外面的冰神即刻带领众人冲进去,击败了主城内所有负隅顽抗的神官与鬼兵。狂风吹过,叶落耳边似摩挲,众人踏过遍地鲜血与残骸,此刻呈现在面前的,是璨色天光下熠熠生辉的梵莲神殿。
“哇,”神里绫华看呆了,“这就是天空岛主人的居所吗?好漂亮啊。”
“诶嘿,当然啦,”温迪忆起往事,笑道,“很多年前,我与那老爷子还一同上过天空岛,到过这里来呢。”
雷电将军说:“里面似乎还有天空岛守卫,杀进去?”
神里绫人第一个往前冲:“杀!反正帝释天那狗贼现在躲着不敢出来,咱们正好冲进去把他老巢一把火烧了算了,毁他个干干净净!”
温迪:“冲冲冲!”
“请等一下!”
众人回头,见是挽着神弓前来的晚星萝。
“梵莲神殿藏书万千,是天空岛历代神祇留下的智慧。我们的目的是击垮强权,而非毁灭天空岛的一切。所以……我希望各位能把这一方净土留下来。”
冰神说:“我正是此意。不如我们就此离开,天空岛其他地域的战场还有一些善后工作。”
“来都来了,我们不进去参观参观么?天空岛的藏书,我早就想拿几本回去了。晚星萝,你说……”博士回头想问问晚星萝的意见,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诶?晚星萝呢?刚刚还在的……”
突然,众人头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抬头,那原本灿烂夺目的一团金光,此刻就像一个被击得粉碎的夕阳。
众人永远也忘不了眼前如同梦魇的一幕,整个天空被血红色碎屑擦出一条条尾巴,就好像天空岛的心脏,被一只巨手捏碎并流出了许多数不清的森森血色。
他们望向更高更高的穹顶,那里是七十二幻梦之境,是世界上最神圣最禁忌的一片土地。可这个神圣而美丽的地方,很快就要发生一场惨烈的浩然大战。
天空岛七十二幻梦之境。
祈愿树之底。
神色倾颓的少女斜倚在苍老的树根旁,目光空洞,望着头顶一只只在风中叮当作响的许愿瓶发呆。
神的世界,可真没意思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身为神的自己,比起人类,她反倒更加难以理解神明了。
这个世界,神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是主宰,是力量,是万物之信仰,还是世事之尺度?
这冰冷的七十二幻梦之中的许愿树,历代神祇挂满的愿望,又会是什么?
她手中风起云涌,打落一个个许愿瓶,拆开,无非都是一些为万世祈福的愿望。神向天理的祈福,大抵都这么虚伪。
想要降下福祉,何不亲力亲为,反倒将之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天理」。
可笑。
“不知帝释天的愿望是什么?”
晚星萝百无聊赖地拆了半天,才找到帝释天当年挂上的许愿瓶。
「一愿登临万丈,揽八方风光。」
「二愿莲海清明,年年常盛放。」
「三愿笑靥莞尔,岁岁长相伴。」
多可笑啊,稚气未脱的孩童时代,她曾将神明大人装进过自己的许愿瓶里。未曾想,神明大人竟然也将她装了进去。
可笑……可笑至极。
云朵从她的头顶飘飘忽忽过去,布满血痕的天空,偶尔有几只神鸟飞过。
叫声让人心头的寂寥更甚。
她悠悠地垂下手,将许愿瓶里的纸条烧成墨绿色的灰烬。
呲呲呲——几声撕裂耳膜的声响,大片金灿灿的莲花花瓣在她方圆数丈之地不断涌现出来,它们华丽的色泽时而出现时而消失,锋利的碎片从脚边嗖嗖地生长出来,以她为圆心不断发起进攻。
她疾速飞旋起身施放护盾挡去一切金莲瓣,从围困她的圆圈中跳脱出来,翩然落在满目苍凉的神祇面前。
“帝释天,你终于肯出来了么?”她噙笑浅浅,盯着帝释天,“我等得都不耐烦了。”
帝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背后的金莲随风轻轻摇曳,生长出千丝万缕的杀气。
这一战,彼此都明白。他们之间,只有一人,能活着走出七十二幻梦。
衣袂翻飞,金莲噬灭。两种完全相同的神力激烈地碰撞在一起,掀起漫天汹涌怒涛,似要将整个世界席卷而去。
在她手腕上的岩心迫不得已自动生出来为她挡下三次致命一击时,她才明白自己的实力与帝释天之间有多么悬殊。
“你可真是和那个人类一样啊,不知天高地厚!”
帝释天周身涌出金色狂风将大片血红色的云朵吹散,七十二幻梦之境的地面是一片璀璨的星空,波光粼粼,倒映出两个激战的身影与血色的星光。
“给我闭嘴!你没资格提他!”
晚星萝爆发出滚滚纯白神光,暴打在帝释天的防护莲盾上,莲盾反弹回去的金刃剐在她肌肤上,发出轻微的撕裂声,入目皆是血色。
可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一如狂风呼啸的金色结界中,帝释天漠然望着不顾一切冲进来的她,嘴角动了动:“晚星萝,你是不打算活着回去了?”
“活?”她模糊如雾的脸上飞过一丝笑,足下出现大片星海神火,交织错落之影,向帝释天吞噬而去,“可我的命,你不是早就已经拿走过一次了么?”
当帝释天意识到她说的是那人时,禁不住眼底一阵恼怒,抬手间,神力猝然击碎乱影,穿透过去将她打伤重重摔在地上。奇快妏敩
“不可理喻!”
“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公平?”她倒在地上,满脸满身都是血迹,抬起脸望着天光之下神明翩然逼近的身影,惨然一笑,“说好的,要与我玩一场公平的游戏。可你夺走我的一切,杀光我在乎的所有人,把我逼到绝境与你决一死战,这就是你施舍给我的公平吗?!”
“只有强者,才配言说公平二字!”
“这样吗?”晚星萝从地面上污浊的血色中站起来,抹去从额角流淌下来的鲜血,瞳眸彻底空洞下去,“可这场游戏,我玩累了,没心情再与你玩下去了。”
当噬灭金莲再次绽放,她的身影瞬息消逝。
帝释天微惊,转身,只见整个世界顷刻间插满了反光棱镜。
它们大小不一,明亮,耀眼,锋利。太阳光通过镜面直射进去,又反射出来,在广袤天地间折射出重重光影。目光触及时,难免头晕目眩。
是那破碎的镜像世界。
“呵……”帝释天冷冷一笑,抬手朝那些反光棱镜重击过去,“就凭一些残破无用的镜像,也想困住本座?!”
始料未及,棱镜被他的神力击碎后,光芒一颤,居然一瞬间分裂出十几倍的棱镜,重新插在地面上,反射出来的刺眼光芒顿时暴涨数百倍。
身后传来她银铃般的虚无笑声——呵呵呵……
帝释天反手击去,一转身,身后什么都没有。
嗖——嗖——脚步声混入风里,疾速穿梭在他四周。广袤天地之间,只剩下无数棱镜与她的笑声,寂寥与恐惧被无限放大。
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在四周棱镜中反射出来的影像中,帝释天视野的余光时常能看到晚星萝匆匆掠过的黑色影子。
他略微紧张起来,疾步穿行于棱镜构成的迷宫间追踪她留下的影子,层层叠叠,光影幻灭。
终于,找到她了!
在击碎一面棱镜的时候,像突然被吹灭的烛火,棱镜没有破碎分裂,晚星萝的身影从中显现出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找到了。”
她微微一笑,双手聚起金光,扑上去与帝释天再次激战了几个回合。
“结束吧!”
最后一个回合结束后,漫天金莲丝线从帝释天背后疯狂飞生出来,纵横交错在整个空间里,耳际划过阵阵血液激流声,缠绕在他十指间的金莲丝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此刻就像被他手底丝线缠住的木偶人,身子一软痛苦地跪在他面前,满身的血花如天边云霞中红色的阳光喷薄而出。
她竟突然抬起小小的脸,上面全是血污,噙着泪,笑着,用一种委屈的颤抖目光望着他:“帝释天,你当真舍得杀我么?”
“我……”帝释天忽然一颤,面色僵冷。他才意识到,其中有几根金莲丝,他不慎从她的心脏里穿了过去。
“星萝……”
可就在他恍神的一瞬间,这比一秒还要短暂的瞬间,一柄冷冰冰的尖刀从他后背狠狠插了进去。
“……”
温热的液体从他嘴角顺流而下,他怔怔地低头,盯着从胸口穿出来的红色刀尖,而此时,原本在面前跪着的那个满身血污的少女,已经消失不见。
他手底生出的金莲丝,什么东西都没缠到。
——那只是一个由镜像世界产生的假象而已。
下一秒,那柄刀刃硬生生被他身后之人□□,她空洞的瞳眸,无视飞溅的血花,再次举起尖刀狠狠地朝他后背捅进去。
这两刀,她刺得极狠,却不过在三秒之间而已。
他无法反抗,无法反击,因为在那柄刀第一次刺入他胸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浑身的神力在迅速地流失和消散。
他知道,那并非普通的刀。
这一战,他输了。
哗啦一声,晚星萝再次将尖刀从帝释天后背□□,星星点点的血溅了她一脸。
当她再次扬起刀要往他后背刺下去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她把刀放下来,厉声道:“给我跪下!”
她足下遍地皆是金色流光,宛如蛇群激荡,生长出来的金莲聚成一个池子,将帝释天牢牢困在了里面,凶戾的神力压得他不得不冲她跪下来。
胸口上的两个窟窿不停地散出血液和力量,他对她依旧冷眼斜睨:“怎么?对我的恨意,只够你刺两刀么?”
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耳光几乎震碎了他的耳膜。
他错愕地定在那里,半边脸泛起红潮,瞳孔紧缩成一个小点,恼得浑身微微颤抖,回头望着她的面容,只有难以描述的阴冷。
“为什么要杀他?!”
“本座做事,不问缘由。”
晚星萝在他头顶落下冷冰冰的垂视,双手指缝间嘶嘶嘶地漫出锋利的金莲丝,层层环绕在他的脖子上,肩上,胳膊上,手腕上,腿上,脚腕上,每一处的金莲丝距离他的肌肤只有一毫米的距离,肌肤之下,是血液涌动的动脉血管。
“告诉我,你杀他的时候,他说了些什么?”
尽管胸口被尖刀捅刺出的两个血窟窿痛得他头昏眼花,可他还是保持住惯有的冰冷神态,甚至翻起不屑的眸子:“他在求我,不要碰你。”
“哦?”晚星萝落下最后一根金莲丝,缠在他脖子上,俯身贴近他的脸,“为什么?”
“因为,”他充满淤血的嘴角勾起一丝值得玩味的笑容,微微穿了一口气,“因为那个时候,你在雪洞外边,我指着你,对他说,我要去杀了你。可是他已经被我缠进金莲丝丛里了,我让他别乱动哦,结果啊,在我走向你的时候,他着急了,非要挣扎,非要乱动,不许我杀你……”
听到帝释天说这些的时候,晚星萝抬起了脸,望着遥远天边的那轮红日。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饿极了的蚂蚁在她心脏上爬来爬去,噬咬着每一处能让她疼痛神经受不了的地方。
她用力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低头用力捏起帝释天的下巴,目光透过一层透明的眼泪,如寒雾直穿他眼底:“你是不是还想说,他的伤与你无关,都怪他自己急了,自寻死路?”
“呵……难道不是?”
“啪!”所有的理智与冷静瞬间崩塌。
一记狠狠的耳光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头晕耳鸣,嘴角渗出血丝,他还未回过神来,另一边脸再次被她一巴掌扇了过来。
“晚星萝!你敢……”
“啪!”
“啪!”
“啪!”
一连几个不停歇的耳光狠狠左右横扇下去,昔日风雅清冷的他此刻头发凌乱,目光涣散,面颊充满淤血。可他正在流血的嘴边,那抹不屑的笑容依旧消退不掉。
晚星萝伸手猛地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提起来,眼底的墨色滚滚而出,“高高在上的神王,如今被碾成如此不堪的烂泥,不知滋味如何?”
“晚星萝,你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帝释天满脸是血,目光下移,看向静止在自己皮肤上的锋利丝线,“你可真是让本座失望啊!”
她手一松甩开他,直起身子转过去,伸出血迹干涸的手指,指了指那棵挂满许愿瓶的巨大古树,“看到那是什么了么?”
帝释天始料未及地眸色微颤。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的,但是……”她将目光投在他全身缠着的金莲丝上,“你可别乱动哦,要是动了的话,这些丝线在你身上划出的伤口,可是永远止不了血的呢。”
她言罢,在双手中变幻出水形剑,头也不回地走向祈愿树。
“晚星萝!回来!”帝释天咬牙忍着痛,望着她一步步远去的背影怒喝道,“此树是天理的象征,是历代神祇为世人祈福之地,是整座天空岛的根源!一旦被毁,将万物枯败,祸及万世!”
“是吗?”晚星萝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望着帝释天,“你在杀他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想过今天?想阻止我毁掉这棵神树,可以啊,除非你从那些金莲丝里挣扎出来!”
“你——”帝释天茫然看着她继续向前的影子,绝望而无力。
疯了,疯了吗?……她这是要毁灭全世界啊!
不,她不会的。她闹着玩而已。帝释天冷静下来,他从小教出来的丫头,她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许是听到身后没动静,晚星萝果真停下了脚步,冰凉凉的东西淌过面颊,手中的水形剑也消失无踪。
她伤心欲绝地蹲下身子,不停地颤抖抽泣。
帝释天望着她一耸一耸的肩,听到微弱的低泣声,他面色沉下来。
她从臂弯中抬起脸,潮湿的双眸泛出深深的红色。帝释天并不会像公子那样急得在金莲丝丛中胡乱挣扎,不惜划伤自己。她想用同样的方式惩罚他,不过是徒劳罢了。
“你了解我,你知道我不会做这样的事!……可他呢,他了解你么?他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真的想杀我啊……!”
辽阔无边的穹顶飘过一朵朵血云,交叠的光影在地面上迅速地移动,阴翳覆盖着帝释天的侧脸,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是否动容。
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臂弯传入心脏,晚星萝此刻已回到他面前,手里拿着的是刚刚捅刺他胸口的那把尖刀。
她毁不了全世界,毁不了天空岛,难道还毁不了他?
“帝释天,是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杀他?!”她睁着大眼睛,惶惶然望着仍跪在金莲丝丛中的他,手里的刀不停地在他手臂上,肩上,胸口上划出大大小小的血口子,“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不许你碰他,我不许你碰他!你就这么想把我逼疯是吗?”
帝释天咬牙低着脸,任留她一次次手起刀落,任留冷冰冰的刀刃一次次扎入自己温热的血肉里,甚至能听到刀刃与骨头的碰撞声。他将淡淡莲花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脸上所有情绪。
“如果你没杀他,如果他还活着,就算钟离和魈都殒命于天空岛,与你无关的话,我也断然不会杀你!”
“岩神之死,你不是早认定了是我做的了吗?”他抬起脸。
“那件事定有隐情,你虽然没有告诉我真相,但你当天杀了晚星若,我知道钟离那事也许与你无关!尚未下定论的事情,我并不会轻易给你定罪!”
“我若告诉你与我无关,你会信?”
“帝释天,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我当傻子?!”
晚星萝握着刀的手已经沾满了血,仍不停剐在帝释天身上,而他就像失去痛觉了那般,每一刀下去除了发出轻微的哼哼声,就没有别的反应了。
他也不能有其他反应,毕竟紧紧与他皮肤贴合在一起万千金莲丝,不允许他有半分反抗。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托起帝释天的脸,将冰凉凉的刀刃贴在他脸上,“按道理,我今天必须要杀了你。但是,我突然想发发慈悲给你一条活路。”
他望着泪流满面、情绪接近崩溃的她,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让他们全都活过来!!”
帝释天的神色出现了明显的颤动。
“怎么?”晚星萝停下手里的刀,盯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当真有让他们活过来的办法?”
“没有,”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再次低下脸,发丝垂落,“人死不能复生,乃万物定理,我虽是神王,也无法掌控天地定理之外的一切。你难道不明白吗?”
“可你刚刚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晚星萝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将尖刀抵在他脖子上,一滴滴鲜血顺着刀锋淌进她手心里,“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他们活过来?”
帝释天默然不语。
她眸色闪烁,手里的刀动了动:“你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我是吗?”
帝释天仍无动于衷,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好啊,”她反手扔掉刀,手中绽出神力操纵遍地金莲,环绕在他身体四周的锋利丝线开始扭动,宛如毒蛇的信子随时蓄势待发,“不说,那我就只能成全你,给他们陪葬了!”
“住手!”
巨大的红影闪逝而过,凛冽地击散了她手中的金光。
那位狷狂的鬼王,高扬起骨鞭,挡在帝释天面前,拦住了晚星萝。
“鬼叔叔?”她错愕地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
“住手。”他声音低沉再次重复了一遍。
她眼底莫名泛起酸涩,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直愣愣看着阿修罗:“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杀了我最爱的人……你要阻止我杀他?”
“小萝……”阿修罗收起背后的骨鞭,心中十分不忍,为难极了,却不得不这么说道,“是,我要阻止你。”
仍被困在金莲丝丛里的帝释天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无措。
“鬼叔叔,你要阻止我的话,就必须让我和你动手,”她睫毛微颤,“可你知道,我打不过你。”
“小萝,留他一条命吧,”阿修罗走近她跟前,仿佛就像看着两千年前他面前软弱无助的小女孩一样,“是他有错在先,鬼叔叔又怎么会与你动手呢?所以,鬼叔叔现在不是在命令你,而是在请求你。你考虑一下,好吗?如果你考虑清楚了之后,不想答应的话,我也绝不会阻拦。”
考虑?考虑什么呢?
晚星萝惨兮兮地笑了笑。
她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如果公子不能活过来……不杀了帝释天泄愤,那么她活在世上将毫无意义。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阿修罗:“鬼叔叔,让我放了他,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
帝释天神色一僵。
阿修罗说:“死而复生的办法当然有,只要去……”
“闭嘴!”帝释天突然厉声打断他的话,“不许说!”
“帝释天,你宁愿死,也不愿意他们活过来是么?”杀气,如翻飞的凛凛风雪,出现在晚星萝的眼中,“你就有这么恨他们吗?!”
帝释天垂眸,面色寒如坚冰。
阿修罗无奈,再一次拦住她:“小萝,抱歉,我不能说……但是你看在鬼叔叔的份上,再考虑一下,好不好?”
她怔怔地望着阿修罗,这位曾被称之为天空岛战神的鬼王,竟一次次温声细语地求她一个小姑娘,就只是为了能让她留帝释天一条命离开这里。
她不争气地鼻子一酸哭起来。
“帝释天,你以为我像你吗?谁还没有个心头挚爱呢,可你在毁掉他人心爱之物时,为什么就能那般毫不留情?在雪洞里,你一时丧失理智恼怒过头,也就罢了,”她绕开阿修罗,走到帝释天面前,眼前覆盖了模糊的一层泪,帝释天此时的样子和神情,她看不真切,“可是,当我拿出三朵金莲要救他的时候,你明明已经回天空岛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决绝断掉那一线生机?!他本来可以不死的!……你知道吗,我日日夜夜都恨不得把你的心掏出来,踩在地上,狠狠地碾碎,拿来给野花当花泥!”
帝释天依然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全世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鬼叔叔,我想好了,我不放!”晚星萝擦掉脸上所有的泪水,她推开阿修罗,面如死色地望着帝释天,“帝释天,你不让他活,我凭什么让你活?!”
“小萝,不要!”阿修罗再次强行打断她手中的神力,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她茫然地定在那里,抬起一双空洞洞的大眼睛:“鬼叔叔,你不是说,只要我不愿意,你就不再阻止了吗?身为鬼王,可不能耍赖哦。”
“不耍赖,不耍赖……”阿修罗微微慌乱起来,额头上沁出汗水,“小萝,这样吧,鬼叔叔和你打个赌,如果你打赌赢了,你就杀了他,但若是你输了,我必须带他离开这里。如何?”
“什么赌?”
“是杀还是放,让天意决定吧,”阿修罗指着不远处的一潭死水,“看到那个池子了么?池底淤泥里埋藏着许多不会发芽的莲子。你去祈愿树前,向天理祈愿之后,你猜一猜它们会不会发芽?”
那个池子她从小就知道,底下埋着不会发芽的莲子,无论春夏秋冬都没有出现过奇迹。
晚星萝说:“我赌它们不会发芽。”
阿修罗说:“那我就赌它们会发芽。小萝先去祈愿树底下向天理祈愿,若它们还不发芽,就杀了帝释天,若生出一池莲华,你便要放走他。”
天理乃无思想的一种力量,并不会因为帝释天是天理代表者便偏袒于他。
而阿修罗大人于她有过多次救命之恩,她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他的赌约。
更何况,帝释天满手杀孽,就算是天,也断然不会帮一个十恶不赦之神。这个赌,她有必胜的把握。
“鬼叔叔,我和你赌,”晚星萝欣然道,“不过,这一次若我赌赢了,你可不许再耍赖了。否则我一定会与你动手。”
阿修罗点点头:“好。”
晚星萝俯身跪于祈愿树前,心里默默求老天爷一定要帮她,不要让种子发芽,不要让种子发芽……种子不发芽,她就能杀死帝释天了。
可当她睁开眼后。
那一潭恶臭浑浊的死水。
万盛莲华绽放。
漫天流光溢彩。
“呵呵,小萝,你看,鬼叔叔赌赢了哦。”
阿修罗笑眯眯地看着她。
“怎么会,怎么会?!”晚星萝嗖地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池莲花,难以置信。
“所以,请你把帝释天大人放了吧。”阿修罗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满目悦然地朝晚星萝做了个“请”的动作。
晚星萝僵了半天,决定耍赖,偷偷扣动手指,将缠绕着帝释天的金莲丝全部驱动起来。
“嘶嘶嘶——”
令人意外的是,那些金莲丝居然全部长出了莲花,并且自动从帝释天身上脱落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当真是天意如此,不许她杀吗?
“看到了吗,小萝,这就是天的意思。”
她陷入一片僵死的麻木中,整个世界变得黯淡无光,只剩黑白两色。
望着那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徒然在祈愿树根旁边坐下来,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嚎啕大哭起来。
恨自己不争气!
恨自己念了鬼叔叔的旧恩!
打什么赌啊!她就应该在鬼叔叔赶到之前杀了帝释天的!
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连天都不许她杀帝释天?!
呜呜呜的哭声中,阿修罗返回来在她身边,俯身拍拍她的脑袋:“喂,小丫头,别哭了。看看这是什么?”
晚星萝抬起模糊的泪眼,看到阿修罗手心里有三朵璀璨的琉璃金莲。
“还记得有一次,你闯上天空岛大牢里救走了人,损失了三朵金莲么?其实不是他杀了你三次,他只是没收了你三条命而已……刚刚他把它们交给我,让我还回给你。拿着吧。”
她默默接过来。
“有什么用呢?帝释天给我那么多条命,有什么用呢?我爱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呀……天地间,我还是一个人,要那么多条命,要那么长久的时光,有什么用?”
她收起金莲,再次将脑袋伏进臂弯里,与身后西斜的夕阳一起沉没下去。
“为什么不告诉她,复活那些人的办法?”
“她会死的!”
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愿意自己去死,让他们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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