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念头只动过一次。
在她饿的实在抗不下去倒在路边的时候，一起流浪的小狗舔醒了她，朝着她在漫天大雨里咧着狗牙摇尾巴。
那是生命给予她的慰藉。
她改变了想法，她想看看，这个暗无天日的社会，她能看清楚多少。
她继续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
于她而言，生活就是流浪。
流浪就是活着。
她的反应速度，比一般人要灵敏，也正是在这逐渐流浪的日子里，她好像摸索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防身方法。
刚遇到温棠那会儿，是她埋掉不小心被车撞死了的流浪小狗没多久。
本就心灰意冷的她，变得更加冷漠尖锐。
直到一个千金小姐对她伸出了手，温热的，传递过来，蔓延到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她才从那一刻感觉到。
原来，人性中所谓的欢喜，是这样的感觉。
……
和温棠日渐一日地相处中，她发现温棠比她想象的要更加个性一些。
她喜欢的东西，她会买一堆回来，也不管用不用的上。
她讨厌的东西，她就算是被父亲打，她也不会睁眼看一下。
让她给人道歉，只要她不想，谁也别想让她低头。
在温家，她就是大小姐。
是书里，电视剧里，住在城堡里的那种大小姐。
温棠不会在路上给乞讨的人一毛钱，但是会对她林路，格外的好。
相处两年下来，林路基本上成了温棠形影不离的保镖。
林路从心里把自己当做了温棠的影子。
是影子，她就要做好默默守护的责任。
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温棠一根汗毛。
这是她立下的誓。
那会儿的林路，身手飞速一般地成长，找她挑衅的，道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促儿影响温棠的安全。
所以，基本上每一次迎战，她都会选择出去。
去远离温家的地方，远离温棠身边。
没有人告诉她，胜者，不是打败对方就行了，是要打到对方完全服了，才可以。
她只知道一味地打、打、打。
有几次带了伤半夜悄悄回去，被温棠逮了正着。
温棠一边骂她，一边又恨铁不成钢地给她擦药。
那会儿，林路就任由她骂。
一点儿也不生气。
甚至有点开心。
她原以为，这样平静，偶尔有点波澜的日子，会一直持续，持续到温棠嫁人。
她可以作为温棠的保镖跟着过去。
可以亲眼看见她幸福。
然而……
好景不长。
两年的时间飞速而过。
那个滂沱的雨夜，倾盆大雨，她从温家出去。
没有任何征兆，也未曾想过的结局。
是温棠担心她来给她送伞，却被敌人一枪穿心，死在了她的怀里。
她暴动，奔溃，疯狂地杀光了当时南横街上所有的跟这件事有关的人。
两年的幸福时光，终结在了那个雨夜。
林路本以为，自己已经一脚踏出了黑暗，却不曾料想。
原来回过头来，她始终……奇快妏敩
都在地狱。
在地狱底层的深渊。
……
温伯伯把她赶出了温家，没有杀她给自己女儿报仇，尽管她一心求死。
她又恢复了流浪的日子。
只是比之前更骇人了。
没有人敢靠近她五步以内。
她希望她之前树下的敌人，能够过来了结她。
她绝对不会还一下手。
可是……
没有人。
似乎雨夜那一战，她在m国的道上，就被传出了恶名。
灰瞳的杀人狂。
没人敢来惹她了。
她应该高兴，她没有敌人了。
但是林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温棠死前说的最后一句，是希望她好好活着。
所以她继续活着。
行尸走肉。
苟且偷生。
直到，付修怜的出现。
他说他是神仙，能解除她一切的病痛，包括情感上的无法忘怀的痛苦。
林路信了。
她跟着付修怜走了。
付修怜是一个怎么爱说话的人，喜欢种花，种草，养猫，然后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的实验室里有各种奇怪的仪器。
她甚至在他的实验室里见过会跳舞的金鱼，会爬动的培养皿里的真菌。
在他那，她每次都会感慨自然万物的奇迹，以及生命的意义。
付修怜说，“万物存在，都是自然的馈赠，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活着的意义，那就遵循自然的发展，因为在历史的绵延大山上，我们都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林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跟着付修怜学东西。
跟着他学身手。
练习眼力。
直到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看清楚子弹射来的轨迹。
付修怜住的地方，有一整栋楼的书。
她住付修怜那，除了练习各种格斗术，射击，围棋，乐曲，马术，飙车等等之外，她还读完了那整栋楼的书。
以至于后来付修怜走了，她去m国的剑桥高中读书，直接跳了两级。
再那期间，她还打败了上一任南美佣兵王，被推选为新一任佣兵之王。
正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她纹身的付修怜。
结果对方直接人间蒸发了。
嗯，付修怜，没有任何征兆，也没和她说一个字，更没留下任何的书信。
直接人间蒸发了。
林路游览世界各地，每到一个地方，就会落下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影。
她是故意弄出的动静，希望付修怜能看见。
然而，他依然没出现。
她也没能找到他的身影。
索性后来直接放弃了。
在沃斯一战之后，直接被反恐组织的管泽阎找上，因为管泽阎的大力推荐而加入了反恐。
起初，她以为那是个传……xiao组织。
因为队里好像没什么正常人。
粉头发蛇纹身身那个，像个重度精神病患者，但是长得祸国殃民。
喜欢穿汉服那个，像个单细胞的傻白甜，但是医术了得。
喜欢成日里擦着狙击枪，抱着狙击枪睡觉那个……她也无法理解。
整个队里，大家都不是啥正常人。
这样，显得她好像也正常了许多。
逐渐融入进去之后，她发现，这个组织，其实像个大家庭。
她还挺喜欢的。
反恐组织也因为她的加入，彻底在道上落下了四人小队，无往不前的威风称号。
除了世界特警联盟那帮人之外，其余的，尤其涉及到z治上的人物，基本上对他们是避而远之。
有需要，花钱雇佣。
不需要，就避而远之，互相尊重，求同存异。
反恐基本上不会限制她任何活动。
她想玩电竞，就去玩。
她想去世界旅游，队里年长的都会拿钱给她。
虽然她不缺钱。
但是反恐每个成员，都把她当小幺，几乎是溺爱。
她在这里，才感觉到了家人的滋味。
……
好疼。
浑身上下都疼。
她能听到顾清焦急的声音，在指挥其他护士。
但是她睁不开眼。
胸口的地方，像是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意，蔓延到五脏六腑。
顾清给她打了起码三针止痛针。
但是没办法。
林路的体质太特殊了，对疼痛尤其敏感。
缝合伤口的时候，连麻药都不怎么管用。
顾清满头大汗。
从他的视野看到的，是探照灯下，林路苍白的脸，以及紧紧拧着的眉心。
“再忍一下，马上结束了。”顾清咬着牙关，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他太想代替小影去痛，去疼。
因为所有这些痛苦，加之在小影身上，都是成百上千万倍。
他这些年也致力于研究适合小影体质的止痛药物。
可研究出来的半成品，被她要去之后，只止了五分钟。
边上的护士过来给他擦汗。
“谢谢。”顾清继续低头操作。
护士都看的心惊胆战的。
顾医生不愧是连院长都如此敬重的医生……
光是这创口缝合术，就是她见过最优秀的。
林路似乎听到了顾清的安抚。
渐渐的，到后面昏睡了过去。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
她感觉到手臂的血管里，注入了一波又一波，温热的液体。
……
“怎么样！？”手术灯熄灭，顾清摘了口罩出去。
拉手套的时候，简樱冲了上来。
“怎么样？”
“没事了。”
顾清长吁一口气，头一次给人动手术，全程精神绷紧。
“转到病房，你亲自守着，暂时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她估计要明天才能醒。”顾清道。
“那你呢？”简樱问。
她当然要留下来看护小影。
万一那群人又去而复返…
顾清把手术手套摘了，丢到一旁的医疗垃圾桶，“我要去下大院，林路奶奶那边，她肯定不想她奶奶担心。”
简樱蹙眉，她知道小影很重视家人，思考了下，点头。
“行，你去，这边交给我。”
“嗯，我去跟院长说声，封锁这里的消息。”
“好。”
顾清走了之后，简樱亲自推着林路，转到病房。
所有人都是她的怀疑对象，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陌生人靠近小影一步！
……
秦渡把小包子送到家之后，派人去查林路的踪迹。
但是汇报过来的情况，却都是模棱两可的。
直到沈砚白找上他。
他差点就要出动sks的部下。
沈砚白穿了一身黑，几乎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来到秦家。
秦渡原本打算出门的计划，又被搁浅。
“坐。”秦渡邀请他进门，给他泡了茶水。
沈砚白进了他家，到书房，这才把口罩，帽子都摘了。
“怎么今天有空来这里？”
沈砚白眉头拧着，“蛇律今晚有事，我才得空过来。”
“蛇律他不是……”
“我在分部汇报完之后，程队就独自一人去找蛇律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听分部的人说，程队回来的时候发火了，因为没抓到蛇律。”沈砚白道。
秦渡蹙眉，“他一个人去找蛇律？”
“嗯。”
沈砚白点头，继续道：“据说，今晚上蛇律是家宴，跟反恐的顾清，以及狙击玫瑰一起，但是……”
沈砚白顿了顿，眉头紧锁。
“但是什么？”
“但是据说……家宴里还有一个……说是初.中.生，男的。”
“程队本来去之前，以为是反恐的小幺，影。结果到那儿了，发现是个小孩，还是男的。”
提到小孩。
秦渡的脑海里猝然闪过一道人影。
紧跟着，他便听到沈砚白语气严肃地说。
“中途吃饭的时候，那小孩不见了，蛇律大发雷霆。还扬言如果是联盟那边的人抓了他的小孩，他要踏平整个联盟。”
沈砚白脸色不太好。
他知道那个小孩。
在机场见过了。
蛇律和她表现的非常亲切。
甚至抱在了一起。
能让蛇律做到这个程度的，那小孩定然是他的心上人，又或者，是非常重要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砚白，在来秦家的路上，全程心情都不算太好。
闻言，秦渡微微一怔。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水，失笑，“看来，那小孩是反恐非常重要的人，看你的脸色……嗯？嫉妒了?”
“我？”沈砚白猝然沉了眼，“我怎么可能？蛇律怎么样，和我无关。完成任务之后，他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要去踏平联盟，我还能鼓掌叫好。反正联盟那边和咱们也是互相利用。”
秦渡看破不说破，眸色深谙，“砚白，抱歉。”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让你做联盟和反恐的双重间谍，还让你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我很抱歉。”
秦渡放下茶杯，郑重道，“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等这事过了，你做回自己。sks的事情，不要再出手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我姐她……也不希望你这样。”
沈砚白听出来了他话里有话。
薄唇抿了口茶。
明明秦渡放的茶叶不多，他却觉得莫名有点苦涩的滋味。
“我自愿的，我也不会离开sks。”沈砚白郑重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搁，“秦媛姐姐的恩，我没法报。既然是她最初构建的蓝图，我就会绘制到我死的那一刻。”
“如果sks创建是她的初心，那我就会一直守着，联盟那帮人利益熏心，胃口大开。看似表面和sks合作融洽，其实暗地里早就想取而代之了吧。”
“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程队那边的leader对我也蛮信任。”
秦渡听完他的话，凝了半响。
最终轻叹了口气。
“砚白，其实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能……你认知里的所谓的喜欢，并不是真的喜欢。”
就好像沈砚白对他姐的情感。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喜欢的是秦媛。
但是，从刚才他提到蛇律开始的反应。
秦渡就知道。
真正的喜欢……是从嫉妒开始的。
他或许，应该让沈砚白摘下蛇律这边的间谍身份。
“砚白，蛇律的事，我会再安排。等你回沃斯之后，专注联盟。蛇律这边先不要管了。”
秦渡沉声，下了决心。
沈砚白脸色忽然一变，一着急，直接站了起来。
“为什么？！我不是做的挺好的吗？还是你认为，我会因为自己的私人情绪影响大事？！”
“我说了，我没有嫉妒。”
“那个戴帽子的小鬼，我压根没在意！”
他的话音刚落。
秦渡猛然握紧了茶杯，瞳孔一紧，“你说那小孩戴着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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