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哉。”谢涵揽着人回去,“无恤很不用在这种事情上费脑子,还是想想今晚吃什么好。”
霍无恤瞪他一眼,点点太阳穴,“我若不动动脑子,什么时候被君侯卖掉都不知道。”
“卖无恤?卖去哪?”谢涵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开始滔滔不绝,“无恤这样允文允武、身强力壮、相貌英俊、善解人意,能卖的地方也太多了罢。书塾?军营?南风馆.......”
霍无恤:“......”见谢涵越说越不像样,他秉持武人动手不动口的原则揪人发梢。m.xqikuaiwx.cOm
谢涵眼疾手快,伸掌拦下他伸过来的手,笑眯眯道:“本君想来想去,无恤并非善解人意,只是善解我意,看来只能卖给我谢涵了。”
“君侯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动手了吗?”霍无恤阴恻恻笑。
谢涵警觉,运功就跑。
霍无恤忙不迭追了上去。
夕阳将二人追逐的背影拉的老长。
在姬云流去试探燕侯的时候,谢涵终于是前往了雍君行馆。
如果只是单单一个齐国温留君,雍君未必愿意见,可谢涵身后还有霍无恤,他们雍国的长公子。
出发前,谢涵见霍无恤忐忑不安,终是道:“我为什么要帮助姬云流说服雍君呢。刘央对我有两次恩惠,我即便不竭尽全力帮助他,也不想背信弃义若此。否则,就是和他彻底断交。以后我又何以取信他人?至于姬云流,她本来就两面三刀,拿封密函就想威胁我?”
他吹了吹短笺上的墨痕,“云流公主似乎不明白,姬流光是刘家的傀儡,他整个都在刘央的监视下,或许一时疏忽,但只要我提醒一下,就会成为刘家笼中的鸟雀,一言一行都被密切监视。这种情况下,只要云流公主拿到密函,我请刘家主将那封密函给我,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霍无恤一愣,“所以你还是要帮刘家主去游说雍君。”
“不错。”谢涵缓缓卷起短笺,派侍从送去给刘央,温文尔雅道:“我让刘家主支持小王子,这是替她们巩固势力,云流公主真的以为无兵无人,凭她们两个女流之辈,可以通过一点平衡之道,保住小王子吗?梁国死的少王还少了吗?她们小女儿家天真,我这个嫡亲表哥少不得从旁描补。”
送完信后,他垂眸望着浮金砚台内漆黑的墨汁,问霍无恤,“我欲求见雍君,你要否一道。可想见他?”
霍无恤猛地抬头看他,见人神色平静,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广袖落在两边,仪态端庄。他伸手握住对方藏在袖子里的手,那手紧握成拳,他倏忽笑了一下,“不见。我一个外臣,无事何必去见他国国君?”
谢涵端详着他的神色,见人从容自若,一会儿想他是不是在骗我,一会儿又想他果然是那个说得出“我与她,母子义绝,碧落黄泉,永不相见”的雍王——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非黑即白。若有朝一日,他们离心离德,他是不是也会这么对他?
般般杂念一闪而过,最终他伸手揉了揉对面人的脑袋,“和我一起去罢,如果治得好,就替雍君治疗罢。”
霍无恤不敢置信,“倘若我真的医治好了雍君,他只会对我越加势在必得。”
“让他后悔,后悔自己的有眼无珠,不开心吗?”谢涵起身,哈哈笑道:“你放心去做,我为你后盾。”
于是霍无恤是跟着谢涵一起去了雍国馆的。
通传来时,王免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温留君不怕他们就此扣下人?他以为长公子是不想和他们沾上一丁点关系的。
霍无恤确实对雍君有过很多很多怨恨。
在雍国时,他对他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只因为他出生在五月初五,他以为只要他乖巧孝顺,就可以扭转君父对他恶劣的印象,他那么努力地讨好他。
以致于在那寂静无人雍宫窄道里,他就悟出了一个道理:不要说,千万不要说,说了对方不给,那是对方不愿意,不说对方不给,那只是因为他没说,只是他没说而已。
他变得乖张,惹是生非,可并没换来对方地多看一眼,而是送到梁国了做质子。
在质子的日子里,他开始回想,一定是他太不乖了,只要他重新乖乖的,就能回去。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他渐渐长大,渐渐懂事,又明白一个道理——情非得已,义不容辞。
大国压迫,这是他君父的逼不得已,身为公子,这是他公室子弟的义不容辞。
后来,王免带着送他回国的诱惑让他去偷《欧冶宝录》,他怕祸及祖国,准备找个替罪羔羊,他千不该万不该找上了谢涵,又或者说冥冥之中上苍保佑他找到了谢涵。结果到头来,都是一场骗局。
冷静后,他明白,他回国本来就不可能,是他贪心不足蛇吞象。
再后来,梁国乱了,他以为他总该回去了。
他等啊等,从天亮等到天黑,月亮弯了又圆,圆了又弯,等到了来自雍宫的死士。
然后师无我从大陵赶来接他,解释了是国内其他势力不愿他回都所以刺杀他,他恍然大悟,最后却连一个亲人的面都没见到,就等来了一碗迷/药。
曾经的希望与埋怨交织,在那一刻化作滔天的怒火、噬人的怨恨。
但这怨恨只持续了一瞬息,就化作了眷恋和温柔。
那些怨恨,自然也烟消云散。
他霍无恤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点点,有了一个人,就装不下其它的恨与怨。
因此,再见雍君时,他很平静地跟随谢涵行礼,“外臣拜见雍君。”
雍君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很瘦,脸也很白,眼睛没有光亮,明明四十不到,却有一股灰败之气。他让人给二人搬来坐席,就在他对面。
他没有理会谢涵,只对霍无恤说:“你不应该自称外臣。”
“莫非雍君忘了那五万石粮食?”霍无恤淡笑道:“难道因为已经进了士兵的肚子,雍君眼不见心也忘?”
王免道:“五万石粮食,我国可两倍还于温留君。”
“本君看起来像是缺这点银钱的人么?”谢涵笑道:“王相莫说笑了。”
雍君疲倦地抬起眼帘,露出一双带着阴翳的眼睛,“师无我去接你前,寡人就让巫祝算过了,取你的肉,不会要你的命,还会为你带来脱胎换骨的变化。”
“啪啪啪——”谢涵击掌,赞叹不已,“素闻大雍巫祝铁口神算,果然不假,竟然一早就能算到本君会救走无恤,对他悉心栽培。”
雍君终于把目光落在谢涵身上,“温留君当初在我都内散布谣言的事,寡人还未找温留君要个说法。”
他以为谢涵会羞愧,以为霍无恤会被勾起愤怒,不想谢涵反唇相讥,“堂堂一国之君,连都城舆情都不能掌控,要来问外国人,岂不可笑?”
霍无恤也开口道:“正事要紧。雍君还是不要再说我们之间的恩怨了,您应当知道,我们之间没有父子之情。”
“寡人从未想过要用父子之情劝你回国。寡人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寡人从未想过要取你性命。”雍君摇了摇头,“寡人知道你对寡人已经失望了。大你也不想念你的母亲、弟弟吗?你的母亲是一个无辜的女人,你的弟弟愿意为你放弃储君的身份,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霍无恤:“不想。”他一边和雍君说着话,一边观察其面色、音色、口气,思忖其病症。
“咳咳咳——”雍君被噎了一口,开始不住咳嗽,好一会儿,道:“你不要感情,难道也不要权力吗?”他摊开擦嘴的帕子,雪白的颜色上点点嫣红,“你看到了,寡人活不了多久了。只要你回国,很快就能是雍君。一个梁王之位,引多方觊觎,这大国君主之位,对你来说,却唾手可得。你今天会被齐君拿来和寡人做交换,全都因为你无权无势。你想像一个牲口一样被买卖吗?”
霍无恤在认真诊断雍君病情之余,也忍不住刺了一句,“您也知道,您在把我当牲口一样买卖。”
这有怒火,就比平静如水好,雍君笑了一下,“寡人只是想让你明白,不站在顶峰,就摆脱不了一生为他人所摆布的命运。你是寡人的儿子,不应该被旁人所掌控。只要你握有绝对的权力,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想方设法弄过来,像寡人现在一样;反之,你无权无势,当对方不要你时,你连想看他一眼都难。”
谢涵:“.....”察觉到雍君的若有所指,他好笑道:“权势取得来人,却取不了心。纵是雍君今日能强行带回无恤,他的心却不在这里。”
“要心干什么?”雍君反问谢涵,“温留君身为无恤的好友,是希望他像今日一样被齐君肆意出卖;还是来日主宰自己的命运,不看任何人的脸色?”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神剧岂可修更新,第 460 章 第460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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