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个将官正忐忑地看着城前战况,一个个心弦紧绷,眼睛瞪得生疼,却不敢眨一下。甚至没有注意到谢涵的到来。
直到谢涵斥责,众将才反应过来,紧接着一个个围过来:
“不要啊,将军――”
“将军,没辙了,没有回头路了。”
“将军,君上想害你,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啊……”
几个人团团扒住谢涵,甚至两个人抱住他手臂不让他拔阵旗,谢涵急得低吼道:“要害也是害孤,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不为自己想想,也想想家里人,谋反是夷三族的!还不停手?!”
几人却不为所动,甚至有人哭道:“殿下,求求你了,不能停手――”
“正是为了家人才不能停手啊,君上因为殿下你根本不放心咱们,要把咱们秘密处决了……”
“我全家就剩一个三岁大的儿子,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满儿就要被生吞活剥了……”
“殿下,我们谁也不是天生反骨,我们没办法啊……”
“殿下你一片忠心不怕死,求你也想想我们罢……我们跟了你这么久,从扶突到温留,又从温留回扶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求着求着,一个个都哭喊起来――
谁想谋反了?
哪怕被派去最危险的战场,他们都从来没胆子反抗过。
可……可他们不想死啊,他们想活啊。
想活就只能拼一把。
可真的指挥手下士兵冲上城楼后,他们怕极了。
紧张、害怕、惶恐,这些情绪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浩海之大,个体之小就像一叶小舟一样在波涛中翻滚,他们在一浪又一浪的拍打中煎熬。
这个时候,他们的主心骨冲上来说回来、停下?怎么可能呢?回不来了。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这么多战将的熊抱,谢涵气狠了,低头咬起脖子上挂的一个竹哨。
一声清鸣响起,在硝烟厮杀的战场,很快就被吞噬,但奇怪的是,立刻有不同的人,来自不同的方向,齐齐朝谢涵所在处奔来――太子卫队。
王洋、叶猛、杨明率先过来,见状大吃一惊,一时竟不知怎么是好。
“你们傻了,还不把他们拉开?!”谢涵怒道。
他们齐齐反应回来,带队中卫士把一个个将官拖下来,倒是叶猛嘀咕一句“殿下魅力已经这么老少通吃了么”,被谢涵听到踹了一脚泄火。
事已至此,太子卫队有三百余人,人多势众,那些将官也不反抗了,只一个个不停地苦苦哀求谢涵。
谢涵目光却转向一处,玖少卿迎着目光走上前来,“殿下,确实不能退了,退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谢涵冷笑一声,“莫非谋反就能有好死?”
“若侥幸成功,便有生的希望。”玖少卿来到谢涵对面,眼带决绝,“殿下,君上要您的命,要这平燕军的命:他定下计划,明日凌晨,派阳溪君带人,以犒赏三军的名头入营,趁着我军坐下宴饮下毒,再把众军尸体圈起来,称感染时疫。”
“不可能。”谢涵断然道:“孤不知道你哪里听来的谣言。孤虽然称不上了解君父,但他绝没有这样的狠毒与魄力,更没有哪一个君主会毒杀国内八千将士。”
八千啊,相当于齐国常备军的十分之一,哪个君主舍得?
“殿下――”玖少卿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你该知道,君上从来称不上一个英明的君主……”
“住口!君父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议论。”谢涵拔剑架在他脖颈上。
玖少卿悍然无畏,双目定定地直视谢涵,“我一死不足惜,可是殿下,您身后还有楚楚夫人、七公子、娴儿,整个平燕军……”
“混账!”谢涵拿剑鞘反手把玖少卿推翻在地,“把他绑起来。擂鼓、吹号、挥旗,退兵。”
不论众将心里如何不愿,太子卫队唯谢涵马首是瞻,毫不迟疑地执行命令;闻讯的众将士,比起那些将官来,自然更相信谢涵。
不一会儿,冲在前头的士兵一个个退回来,北门守城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谢涵打马向前,前方尸体遍布。
众人见他准备入城,均是一骇,“殿下――”
“你们留在此处,孤去向君父请罪。”
正这时,那高大的北城门忽然从内打开了。
马蹄声动地,火把下乌压压的大军倾巢而出,像天边黑云一样,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这不是北城门能有的兵马――这是齐国真正的精锐之师,棘门营大军。
当先一人白面微须,正是虞旬父。
谢涵一怔――据他所知,对方前几日率棘门军入山林操练了,一直没有回来。
顷刻间两军对峙,虞旬父率先开口,他还是那一团和气的模样,声音也舒舒缓缓、温温和和的,“太子殿下。”
“孤于宫中听说有人意图对君父不轨,效法燕宁窃国之举。在不知谁是敌友的情况下,只能出城寻找平燕军救驾。然刚刚发现,是孤太过愚蠢,遭人蒙蔽算计了,因此退兵。”
谢涵思路无比清晰,“故孤特来进城请罪,既然虞将军来了,那就请虞将军缉拿孤罢。”m.xqikuaiwx.cOm
他伸出两个手腕,束手就擒。
虞旬父却笑了,“殿下说笑了,您的智慧,平燕一战,淋漓尽显,天下皆知,谁能算计欺瞒您呢?”
他的语气神态和那么多次请谢涵磕瓜子时一模一样,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叫谢涵寒从脚起。谢涵强笑道:“世人谬赞,孤从来只是个普通人,一着不慎难免犯错。”
“可有些错是不能犯的。”虞旬父意味深长道:“得罪了,殿下。”说完挥手行军,“君上旨意,诛杀叛军,捉拿逆贼――”
瞬间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刹那之间,耳边已是刀木仓剑戟声不断,谢涵目眦欲裂,“虞将军带孤进城,可兵不血刃,为何要自相残杀?这八千平燕军里,有一半的棘门营将士,虞将军一点不痛惜吗?”
“痛惜,怎么可能不痛惜?他们每个人本将都亲手调教过。”虞旬父面露怀念与不舍,“只是,痛惜也没办法。是殿下您选择了自相残杀,我们只能应战。”
说完,拔剑而来。
谢涵后退一步,两旁卫士涌了过来,四周已是一片血肉横飞。
豫侠拍马过来,“棘门军人数比我们多,战力比我们强,去扶山,才有可能反败为胜。”
谢涵没有焦距地看他一眼,颤抖着手拿起阵旗,“结阵,后退,后方一里处,扶山。”
说完这些话,就像抽干浑身力气一样,他几乎要软倒马上。
“三哥,振作一点。”耳边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你不能输。”
谢婧不知何时来到谢涵身边,穿一件武士服,梳一个高马尾,罗裙钗环都收了起来,手里一把弯刀,俯身间连划破三人脖颈,像地狱的镰刀。
谢涵下意识看她,她眼睛明亮极了,里面全是坚定与义无反顾,这亮光像点燃了谢涵的斗志。
对,他不能输,他不能死。
他还有母亲、姐姐、弟弟,还有背后支持他的人,他还有那么多使命没有完成――变法图强,在未来天下剧变后,令齐国依然屹立东方,令百姓安居乐业。
他不能输,不能死,他死了,就没有人改变江山妩媚美人谋里的结局了。
见谢涵眼中重新迸射出信念,像两道小火苗一样,谢婧松一口气。
北门外扶山,地势高耸,向南呈一个簸箕状地形,从上往下冲去,有万夫莫当之势,是进攻的好地方。
谢涵一路率军且战且退,来到扶山,他的白色披风已经被鲜血浸染了。
他只是甚少加入厮杀,事实上他的剑术从来不比任何一个百战之士差,一路上,他杀了七十八个齐军。
他记性极好,哪怕动手飞快,也没有忘记杀的每一个齐军。他不想记得,更不想记录,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默默地数着数字。
终于占据了扶山这片居高临下的据点。
包括玖少卿、豫侠在内,所有将士都松了一口气。
山下棘门军暂停了进攻动作,大概是虞旬父察觉到了这个不利于己方的地势,正在调整军马中。
豫侠和众将见谢涵站在最高处,像座雕像一样立着注视下方,都给谢婧施个眼色拜托她去劝解,随后下去整顿军马。
谢婧无奈一笑,转身快步攀到高处,走到谢涵身边,“三哥?”
“我在楚国的时候,有一回,和表哥去街上逛,碰到个卖盾和矛的人,夸赞他的盾说:我的盾很坚固,没有物体可以破坏它。又夸赞他的矛说:我的矛很锋利,对任何物体没有不能破坏的。我听得发笑,上去问:那用你的矛,去破坏你的盾,结果会怎样呢?那个人哑口无言,带着他的矛和盾跑远了。”
谢涵声音悠远,仿佛回到数年前那场闹剧,“我一直以为这是市井无赖的笑话。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疑问会出现在我身上。”
除了面对极亲近的人,谢涵一直是称孤道寡的,这是礼仪,这是身份。
谢婧听谢涵的自称,先是一喜,随后渐渐变了脸色,“三哥?”
可能这两章会有很多疑问,后面就清楚了,当然,机智的小仙女们或许已经猜到啦。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神剧岂可修更新,第 111 章 第111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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