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走到区上时已经十点过了,任志远骑了一辆“永久”加重自行车来接我。“永久”是我们山区最受欢迎的自行车品牌,结实耐用,搭两三百斤的粮食都没问题。太安乡在我们区的另一边,离区上也有十多里路远,全是碎石路,自行车颠簸得厉害,不过比起走路来我还是情愿忍受这样的痛苦。
他家的房屋比我家要宽些,有四间土墙青瓦房,还有两间石头砌的平房,房顶是混凝土现浇的楼板。他说平房是前年家里为了晒粮食方便搭建的,他们队上有七八家人都建起了这种平房,还有一家建的是两层砖砌楼房。我有点羡慕,我们生产队只有两家人修了平房,大部分人晒粮食都还只有到队上的晒坝或较远的公路上去,麻烦不说,遇到天气变化就慌得不得了。
他的父母很好客,中午炒了一个蒜苗回锅肉,还煮了一大锅土豆、茄子、苦瓜、四季豆混成的杂菜,锅边上烙有面馍,我最喜欢吃这种夹杂着菜香的锅边馍馍,在家时父母就经常做给我们兄弟俩吃。
下午任志远带我到他读小学时的学校转了一圈。他们村小跟我们村小一样,都是两排石砌的瓦房教室,中间一块土坝子操场,操场上有两对快散架了的篮球架,一根锈迹斑斑的旗杆立在操场一方,没有围墙,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地从操场上穿行。任志远带我翻进了他曾坐过的教室,竟然找到了他原来的课桌,木制的课桌面上还有他用小刀刻下的名字。
晚上我和任志远在平房睡,里面十分的闷热,于是我们就爬上房顶,将竹席铺在水泥楼板上,仰面朝天地躺在上面歇凉。楼板上还残留着太阳的温度和白天晒的玉米的清香,夜空中有无数星星在闪烁,偶尔有萤火虫从我们头顶飞过,和天上的星星相互辉映,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的声音……我们一边欣赏着这夏夜的景致,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任志远突然问我觉得柳若男如何,说他发现自己有点喜欢柳若男了。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他整天为班集体的事忙上忙下,竟还藏了这种心思。不过柳若男端庄的外貌和孤傲的气质确实很吸引人,她让我想到林黛玉《问菊》诗中那句“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但她又不似黛玉般柔弱和多愁善感,倒更像探春般刚强和棱角分明。
我问任志远向她表达过心意没有,任志远说没有,“我想毕业后再说,我还不想这么早就谈恋爱,那样会影响我的学习和工作。另外,她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我担心向她表白后她会当头给我泼一盆冷水,奚落我并和我彻底断交,那样我的自尊心会受不了的。”
我没想到那么自信的任志远也有胆怯的时候。“但是,你如果不向她表白,让别人抢了先,错失了机会又怎么办?”我说出了对他也是对自己那份感情的担忧。
“是啊,这也是我一直忧虑的……”他陷入了沉默。
我也想把自己对艾雪梅的那种朦胧情感告诉他,与他一起探讨处理方式,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我的胆量比他小许多。正在踌躇间,他却一翻身坐了起来。
“先不管它了,下学期再说吧。走,我们下去睡吧,开始起夜雾了。”
空气确实已微微有点湿润,我们于是爬下屋顶睡觉去了。
昨天早上我准备回来,任志远说卿娅玲的家离这儿不太远,干脆去她家玩玩。我知道卿娅玲在与我们相邻的竹山区,却没想到挨着任志远他们这儿,但路该怎么走呢?
“没什么,有通信地址,我们沿路问呗。”任志远热情很高,我们于是兴冲冲地出发了。
也没费多大劲,在问了两三次路、骑了近一个小时的车后,我们就到了卿娅玲的家。卿娅玲对我们的到来很是惊讶但也十分的热情,又是倒茶又是抓花生,还切了一个大西瓜请我们吃,忙前忙后地把我们弄得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然后我们三个人就坐在她家的堂屋里聊起了天。堂屋正面墙壁中央贴着一幅毛主席的画像,面容和蔼慈祥,目光炯炯有神。左右墙壁上贴着花花绿绿的画报,有些还是六七十年代的,上面有“以阶级斗争为纲”、“批林批孔”、“反对修正主义”的内容。右边墙角上方挂着一个雕有五角星的木框喇叭,上面牵着几丝蛛网。我家也有这样一个喇叭,小时候每天早上和中午都会响一个多小时,我从里面听过许多有趣的东西,也有我们听不懂的国家政策和“最高指示”。但现在乡上已经不放广播了,那个喇叭成了摆设。卿娅玲看见我一直盯着墙壁看,就给我们解释说她父亲在区供销社办公室工作,所以每年都能拿回来许多旧画报,贴在这土墙上也算一种装饰。
我们天南地北地聊着,聊各自的初中生活,聊社会上的新闻,聊教我们的各位老师,但聊得更多的是班上同学的情况。聊天时我才发现卿娅玲特别爱笑,房间里时常响起她爽朗的笑声,让我们也很受感染。
聊着聊着,我们竟然聊起了中师生可不可以谈恋爱的问题。卿娅玲告诉我们她们女生也开始憧憬起自己的白马王子来:有的崇拜作家、影星、歌星,有的羡慕有钱的个体户;有的以后想找机关事业单位职工,有的觉得找个国营大厂的工人也挺踏实;有的认为如果同学中有倾心的也不能错过,有的却发誓坚决不在学校耍朋友。
我们没想到她们女生比我们还想得长远些、复杂些,也惊讶卿娅玲能这么毫无保留地把她们女生的私密想法告诉我们两个男生。我听她滔滔不绝地讲着,心里又有点犯怵,不知艾雪梅会是什么想法呢?她会坚决不在学校耍朋友吗?我的信已经寄出十来天了,怎么还不见她的回信?或许她的信昨天已经到了,只是我没回家看到吧?这么想着,我又有点着急回去了。
中午吃饭,卿娅玲向她父亲介绍我的名字时她父亲没听清楚,以为我也姓卿,便呵呵笑着说:“原来三百年前是一家人。”
卿娅玲赶紧向她父亲解释我姓覃而不是卿。
“覃、卿,差不多,还是一家人。”她父亲不以为然。
饭后,卿娅玲打趣我说:“我父亲都说我们是一家人,那我就认你做小弟吧,喊声姐姐!”奇快妏敩
我不好意思喊,但心想能有她这样一个爽直开朗的姐姐也不错。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冬去春又来更新,第 29 章 任志远的秘密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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