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闭门谈话，自然就是无疾而终。
老王软磨硬泡，陆明轩始终就这么挡着他不松口。
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程总，和他说起陆明轩的要求。
第一个要求并不困难，不就是那些老人和陆明轩得到的补偿方案对等吗？
如果能够达成共识，那自然是在嘉豪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多个十几户人，问题不大。
难的就是第二个。
“不行，这不可能，嘉豪是不可能会答应这种要求的，我们接下这个可不是为这些拆迁户服务建房的！”
程总脸色很不好看。
“那就麻烦了。”老王为难道。
“陆明轩手上的房子很多，在余康村很有影响力。
村里的住户有一大批都在看他的态度做打算，他如果同意这个条件松了口，就会有一大批人也同意。
可他要是不肯，打算当个钉子户，恐怕工作就很难进行了……”
“老王，这还用我说吗？”程总冷着脸，重重一拍桌子：“上手段！”
“领导，具体怎么操作呢？”老王硬着头皮问。
他毕竟不是嘉豪的人，拆迁结束后，还要回到政府单位工作。
如果拆迁搞的场面太难看，嘉豪得利了，这帮做生意人的拍拍屁股走人，留下黑锅谁来背？
还不是他老王！
程总眼睛一瞪：“这也是怪了啊，他一个学生，你们还拿他没办法了？找学校啊，开除学籍、记过、劝退！”
“领导，他高考都完了，学校也管不着他啊。”
“他父母呢，找他父母谈！”
“领导，我找过了，他父母不在江华市，拆迁之前，回老家探亲去了。”老王心想这些小花招，还用你教我？
程总语气严厉的说：“那就找他父母单位谈，不肯搬走，通通开除公职！”
“领导，他妈已经下岗了，他爸那个破学校，一个月不到一千块钱，还不如在外面代课的外快多，这恐怕也吓不住他吧？”
“家里亲戚呢？”
“他爸家人全在省会，他妈家人全在魔都……”老王嘀咕说。
程总吹胡子瞪眼：“嗨，这到底是什么人？我就不信，他还水泼不进，针扎不透了？！找几个人……”
这次老王大着胆子打断了程总的话道：“领导，这个人的确挺难缠的，自己手下还有个建筑公司。
我打听过了，建筑公司的头头，就是在社会上混的，还挺有名，找人吓唬恐怕没用。”
“谁让你吓唬了！”
程总重重一挥手。
“找几个人，半夜把他从家里拖出来，然后强拆！
大不了拆完之后，我亲自跟他道个歉，承认工作失误，赔他几万块钱拉到！
房子都没了，我看他还说不说原地回迁！”
“领导，这恐怕也不行。”
老王都要吐血了，硬着头皮说：“您那天不是也看到了，那么多老头老太太都住在他房子里，全部拖出来？
一个两个还好办，这么多人，万一闹起来，真不好收拾。”
“老王，你这是在跟我说相声呢！我说一句，你顶一句！”程总火了。
“领导，真实情况就是这样的，拆迁之前，我就专门对余康村的情况摸过底，这个陆明轩的确是最麻烦的一个。奇快妏敩
有些话我刚才还没说，不光那些老头老太太听他的话，在整个余康村，他名声都很不错。
万一他要是站出来号召，带头当钉子户，您看着吧，到时候余康村绝对遍地烽火。”老王说。
程总脸一沉，压低声音：“实在不行，请示下，先抓起来！”
“领导，拆迁刚开始就抓人，这不太好吧。
项主任的意思，是不到最后关头，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干。
我们得考虑到市里的声誉。”老王说。
程总背着手来回转圈，有些烦躁了。
“真是见了鬼了，这个姓陆的到底从哪冒出来的？还打不得，碰不得了？好像他什么都是事先安排好了，专门和拆迁作对的啊！”
老王只能说：“领导，要不就先用常规手段吧，断水断电。”
“行，先这样吧，熬他一段时间，我倒要看看，这三十多度的天，没水没电他能撑几天。”
……
“陆明轩，怎么没水了呢！”
七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柳斌光着膀子，在一楼院子里冲凉水澡，冲到一半没水了，他顶着一头的泡沫眯着眼睛冲二楼喊。
陆明轩从临时办公室里走出来，冲着楼下嚷嚷了一嗓子：“老子又不是包租公，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没水！没水了自己去井里挑水，门口不是有口井吗？”
柳斌看了看张老头夫妻俩住的那间房，摆摆手。
那井里死过人。
“名堂多！”陆明轩翻了个白眼。
余康村这鬼地方基础设施太差，停水停电常有的事。
门口那口井这几十年来淹死过好几个人，人家余康村本地人还不是照样用井水，直接喝的都有。
年轻人洗个澡还矫情起来了。
正说着，住隔壁的大爷杵着拐杖颤巍巍的出来了：“小陆啊，我电视好像坏了，你来帮我瞧瞧。”
这个大爷是五保户，孤老头子一个，天天守着他那台黑白电视机新闻，那台老式黑白电视机就是他的命，还是陆明轩从雨里抱出来的。
陆明轩跟着到房间里，电视机果然不亮了，拍了拍电视机壳子，又看看插头有没有插好。
“大爷，不是电视坏了，好像没电。”陆明轩一边说，一边按下了电灯开关，果然灯也不亮。
“怎么停电呢了？没接到通知啊？”大爷纳闷说。
陆明轩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转身出门，到其他几个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果然都没电。
附近有不少人都从家里出来，相互询问。
“是不是停电了？”
“我家也没电，连水都断了！”
“没接到通知啊……”
“还接个屁的通知，肯定是拆迁办干的！”
陆明轩在周围走了一圈，发现靠东边的小半个余康村都没水没电，再远点的地方一切正常。
不用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才和老王谈崩，今天就断了水和电！
这一片里，最大的户主和刺头，正是陆明轩和锐轩公司！
有户住在小楼斜对面男人上来给陆明轩递了支烟，赔笑说：“陆老板，要不然麻烦你去和拆迁办沟通沟通，这大热天的，断水断电，日子过不下去啊。”
“是啊，小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家里还住着那么多老头老太太，我们受得了，他们也受不了。”
“沟通有个屁用，拆迁办这是动手了，逼着咱们搬家！”
一个赤膊大汉扯着嗓子嚷嚷：“你们看着吧，我今天话搁在这，断水断电还是轻的，接下来，肯定有更狠的招！”
“要搬一起搬，要不走，一起扛着！”有人说。
“我是扛不住了，这么搞下去还不要命啦！”那个赤膊大汉摆摆手，无奈道，“我们就是小老百姓，还能扛得过政府？”
“这不是嘉豪公司拆迁嘛，又不是政府干的……”
“嘉豪公司我们也对付不了啊，都一样，我是准备搬了，你们看着办吧。”赤膊大汉看了陆明轩一眼，“陆老板，我劝你也早点搬吧，咱们斗不过拆迁办的，到时候推土机来了强拆你房，你一点办法都没。”
拆迁中有一部分人肯定和拆迁办有所串联，这个赤膊大汉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
并且很大的概率就是暗地里拿了好处被策反来‘扰乱军心’的。
他的话倒也煽动了几户，商量着尽快搬走。
但是大多数人，依旧在观望陆明轩的态度。
余康村的人穷归穷，可不傻，脑子精明着呢。
现在的出头鸟，是锐轩公司和陆明轩，要是拆迁办把他干掉了，那就说明要动真格的了，赶紧搬。
相反，如果陆明轩这没什么事，剩下的其他居民，也能跟着后面继续硬顶。
“行，我去拆迁办问问情况。”
拆迁办就在余康村边上，陆明轩很快找到了老王。
“小陆啊，意外意外，我跟你说，村东头不是有几家搬走了嘛，拆迁队在施工，结果没注意把一条水管和电线给挖断了。”老王戴着安全帽，笑呵呵的说。
“哦，那还真巧，那么多水管和电线，偏偏把我那一片的给挖断了。”陆明轩不阴不阳的揶揄了一句，“那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老王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讥讽之意，装模作样道：“那不一定哎，现在一切工作都以拆迁为主，实在没人手。反正我们尽快吧。”
“人手不够我有啊，我这有个工程公司呢，你把图纸给我，我叫人去修。”陆明轩说。
老王没接茬，反而叹了口气，拍了拍陆明轩的肩膀。
“小陆啊，你也是聪明人，你说，那水管能修好吗？
修好了，万一再被人不小心挖断了呢？听老哥一句话，早点搬，早省心。”
“老王，我也想搬啊，可是条件谈不好，怎么搬。”陆明轩说。
“说了多少次，原地回迁不可能！”老王挥挥手。
“那就没办法了。”陆明轩转身要走，临走时候问，“老王，水电真的不能恢复？”
“你要是不肯搬，那就等着吧，这我也没办法。”老王说。
“好，我知道了。”
陆明轩又回了二层小楼，门口聚了一大群人，七嘴八舌的上来问谈得怎么样。
“大家准备水桶，自己打水喝吧，一时半会的，水电恢复不了。”陆明轩说。
“没用，井也被填上了！”有人指了指不远处的水井。
顺着他手指过去，只见不远处水井已经被碎砖头瓦块等等建筑废料给堆满了！
“陆老板，我就说斗不过拆迁办吧！”
那个赤膊大汉又出来说话了：“就你刚才去的那一会，那边拆迁工地上就推过来十几辆装着砖头的小车，愣是把水井给填了！这下想喝水，得走出一两里地去人家小区接自来水……”
陆明轩简直想要写一个大写的服！
他是听说过拆迁的手段多，但没亲历还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周全的。
这尼玛拆迁办太有创意了，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么一来，没水没电，日子真没法过。
陆明轩这里还好点，他的二层楼里还存着很多上次救灾剩下的物资。
最多的就是矿泉水，有好几十箱子，管着楼里这些人的饮用水倒是暂时不愁，至于洗澡，还是省省吧。
其他人家不行了，上个月才发大水，谁没事在家里储备水？
有人还真提着桶，大老远去周围的小区、工地找水。
很快的，又传回来一个新的消息。
余康村附近所有的小区、工地、住宅楼，都通了气。
全都不肯向余康村借水。
至于谁通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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