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浮出好几个思路，都很快被否了。
从小黑描述中梁总动用的阵仗看来，这次对方显然是动了真格的。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肯定有办法。
但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要让柳斌性命无忧。
陆明轩恼火的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了。
时间太短，自己现在还不够强大。
自己一路走来，看着是顺风顺水，可那是没遇到什么风浪。
一旦真碰上了，自己这条刚刚起航的小船，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
皱眉凝神，细细思索了片刻，他掏出手机，拨通柳斌的号码。
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梁总是要柳斌的命，那恐怕柳斌现在已经人没了。
真出现这种事，陆明轩自然和梁总不死不休。
如果他没打算一定要柳斌的命，那就先了解一下为什么抓柳斌。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还没接通。
陆明轩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皱眉看着自动挂断的电话，他闭眼靠着椅子坐了好一会儿，继续打柳斌电话。
这次只响了三声就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沉稳，但明显不是柳斌的。
“小斌，你朋友给你来电话了，你听还是我听啊？”
紧跟着就隐隐的传来了柳斌的吼叫声：“陆明轩，你他妈别搭理他……”
一句话没说完，吼叫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堵在了嘴里。
紧跟着，那个沙哑的声音重新出现：“陆总是吧，久闻大名啊，我这个小弟不太听话，我抓回来教训教训，你不介意吧？
呵呵，我现在也不知道，小斌算是我的小弟，还是你陆总的小弟啊……”
陆明轩拿着电话，沉默了两秒。
对方应该就是梁总，梁玉荣。
他尽可能平静的开口说：“梁总，到底出了什么事？柳斌是我朋友，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得罪了你……”
“你才多大？！”梁玉荣冷笑着打断了陆明轩的话，“小屁孩子，少在这冒充社会人。我问你，你和柳斌是不是开了个建筑公司，拿下了余康村的回收项目？”
“稍等，这里太吵……”
陆明轩飞快的从办公桌里掏出上次和拆迁办谈判时候用的录音笔打开。
然后把电话调成功放扩音，和录音笔一起并排放在桌上，对小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着手机说：“是。”
“好，那就对了，你等下。”
陆明轩刚想录音，不料电话那头，却换了个人说话。
新的声音不急不忙的道：“废话我不跟你多说，给你两条路。
第一，柳斌跟我混了这么久，学了我的本事。
没有我的培养，我的资源，他凭什么开公司还拿了余康村项目？
于情于理，这个公司我该有一份吧。
第二，环城河里经常淹死人，说不准柳斌喝多了酒半夜淹死在河里，你这两天多看看新闻。
另外，你爸妈年纪应该还不大吧，平时出门留点心，别被车撞残废了。”
陆明轩眉头紧皱，自己还是小看了梁总这帮人！
连拆迁办都没想到会有人录音，对方居然早有防备！
至于威胁自己家人，陆明轩虽然愤怒，却并不意外。
祸不及家人从来都只是电影里的桥段，这帮道上混的，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梁总……”
“别别别，我可不是什么梁总，我也不认识梁总。
我就是个混混，你要是想去告我你就去，不过我提醒你啊，我兄弟朋友多的是，我要是坐牢了，你也没好日子过。”
陆明轩一边示意小黑重新关上门窗，一边对着电话说：“你说有一份，到底是多少？”
“我也不多要，一半。你和柳斌是好兄弟，你的那一半我管不到，柳斌跟我混了这么久，他的这一半，就当是补偿我了，从此大家两清。”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很快柳斌含混不清的声音又传来，还是那句话：“陆明轩你别搭理他！”
哐当一下。
这次隔着电话连陆明轩都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有重物狠狠的砸到了人体，柳斌很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小黑脑门上的青筋跟蚯蚓一样蹦起来，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电话那头懒洋洋的又开口了。
“斌哥真是条汉子，就是血流的有点多，陆老板，你考虑好没有？
再拖下去，不等到他喝多了淹死，恐怕就要流血过多挂掉了。”
“你要我公司，无非就是看上了拆迁项目，你就不怕拆迁发现锐轩出现重大变动，把项目收回去？
另外我可以告诉你们，公司上上下下，都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我要是走了，整个公司不稳。
你们也不想拿了个空壳公司，却没项目吧？”陆明轩沉声问。
陆明轩的打算，是用钱换人。
公司被梁玉荣搀和进来，拿走一半股份，剩下的一半还想保得住？
早晚的事而已。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阵，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放心，我现在不要你的股份，这样，你把你们公司的财务辞了，我明天派一个会计去，免费帮你打工，直到项目结束。咱们再交接嘛。”
陆明轩脸一沉，对方这个财务比当初丰茂派来监管的会计老陈还要狠。
锐轩公司虽然还在自己名下，但之前赚的钱，和之后所有的入账，都等于落入了这个会计的掌控中。
“想好没有？柳斌伤得可有点重。”电话那头阴测测的问。
陆明轩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明天我要柳斌一起回来。”
“可以。”
电话那头说完直接挂了。
“哥，怎么办？！”小黑低声道，“等斌哥回来，咱们就报警吧！”
现在手头有了这份录音，警察肯定要管。
就算弄不倒梁玉荣，短时间之内，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陆明轩却阴沉着脸，缓缓的摇摇头。
报警，只保一时平安，不能保一世。
真报了警，警方一旦出面，最大的可能性，是逼着梁玉荣干掉柳斌，然后毁尸灭迹。
如果等到明天梁玉荣的人到了再报警，警方抓到现行，倒是有可能借此给梁玉荣带来很大的麻烦。
但还是那句话，不够让他永不翻身，花十几万找个小弟顶罪再容易不过。
而事后，锐轩公司、陆明轩的家庭、柳斌的家庭，却要面临梁玉荣的报复。
重生一世，陆明轩在大部分情况下，比上辈子更珍惜生命。
但在关键时刻，他同样比上辈子豁得出去！
事情闹到这一步，不把梁玉荣彻底搞垮，永不翻身，陆明轩不会安心！
目前看来，柳斌的命，暂时是保住了，明天对方应该会送过来。
道上混的人和正经商人相比，最大的优势在于没底线，可以肆无忌惮的通过非法手段威逼利诱，跳出规则之外，和规则内部的人‘竞争’。
但并非完全无法对抗，对方的最大优势，反过来看，也是他的弱点所在。
跳出规则，虽然不受规则的限制，同样，也不受规则保护，甚至稍有不慎，就会受到规则的严酷反噬。
梁玉荣是一个只能存活在黑暗中的幽灵。
在没有阳光照耀的地方，他可能无孔不入，无法被针对。
但一旦被阳光直射，他便会瞬间烟消云散！
至于保护伞这种东西，那得看保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那保护伞反过来，会成为催命符。
陆明轩告诉自己要冷静，首先第一步，在黑暗中先保存自己、保全柳斌、尽可能保住锐轩。
第二步，想办法一脚把这王八蛋踹到阳光里。
铁皮房外机器轰鸣，房内却显得极为寂静。
半晌之后，陆明轩抬起头，望向一直不安的等在一边的小黑。
“抽屉里有点钱，拿着，现在去你家和柳斌家，让你们爸妈暂时出去旅游一趟……
别问我去哪，去哪都行，反正不能再住家里，立刻！”
小黑晓得其中利害，拿了钱匆匆离开。
送走小黑，陆明轩深深的吸了口气，换上尽量平和的语气，给老爸发了一条短信。
说最近太忙了，让他们暂时先不要回江华市。
半夜三更的打电话会引起父母的怀疑，短信则比较正常，反正父母知道自己是夜猫子。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给余开打了个电话。
锐轩公司现在没有专门的会计，文职内务后勤这一块，都是余开负责。
电话里很郑重的交代了一番，让余开天亮就起床，争取在银行开门的第一时间，把公司账上所有的钱都转出来。
最后，拿着电话考虑了几分钟，然后拨通了丰茂集团江华市分公司总经理曹洪霄的手机。
“喂，曹总，实在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休息。我遇上点麻烦，想请你帮个忙。”
电话那头，曹洪霄的声音倒是很平静，沉声问：“嗯，帮什么忙？”
“我想请您明天派人去法院，起诉我们锐轩公司诈骗，或者不履行合同，要求法院冻结我们的账户，只能进，不能出，一切费用我来出。”陆明轩说。
“这倒是简单。”曹洪霄沉默了片刻后答道，“但是你要告诉我原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冻结自己的账户？”
陆明轩既然打这个电话求助，就没准备瞒着曹洪霄。
但是也不能把情况说得太紧急，免得让对方觉得锐轩要完蛋了，反而不肯施以援手。
“道上有些人想要插手我公司的账目，我必须让公司资金冻结住一段时间，避免外流。
事发突然，希望曹总看在合作的情分上，帮锐轩一把。”
曹洪霄想了想：“这样，你稍等一会，我给你回电话。”
“好。”
不到五分钟，曹洪霄回电了：“丰茂公司可以去起诉你们，用最快速度冻结你们账户，但是不会参与你们锐轩的其他纷争。
另外，你个人欠我们顾董事长一个人情。”
“谢谢曹总，麻烦您尽快冻结，我会让余开全力配合丰茂。另外，请帮我向顾董事长问好。”
……
电话那头，曹洪霄并没有睡觉，而是在百里之外省城的一间会议室里。
丰茂集团董事长顾鸿也在，面前还摆着几个餐盘，看样子是才开完会加餐。奇快妏敩
曹洪霄一边吃饭，一边笑道：“顾董，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让他欠你人情，这是抬举他。
既然你这么看得起他，干脆我出面，帮他把事平了不就完了。江华市道上没什么有份量的人物。”
顾鸿低头大口的扒拉着白米饭，含混不清的说：“自己的事，自己平。要是连这点事都对付不了，这人也没什么看头。”
“您这真是……”曹洪霄是跟着顾鸿的老班底了，在顾鸿面前说话比较放松，摇摇头道，“您也快四十了，总操人家孩子的心，自己赶紧成个家，将来丰茂也好有个接班人，老兄弟们都安心。”
顾鸿放下筷子，拽了张餐巾纸随意的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斜睨了曹洪霄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怎么，集团里有人开始不安心了？”
曹洪霄脸色顿时一僵，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低声道：“集团大了，不是以前的小煤矿，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太多，各方面的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也正常。”
“有想法是好事啊。”顾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拍拍曹洪霄的肩膀，“老曹，你也该有点想法了，这两年让你守在江华市，辛苦了。别在那窝着了，来省会帮我吧。”
曹洪霄沉声说：“好。”
“行了，也别那么紧张。蚂蚁缘槐，蚍蜉撼树，不过是几个苍蝇嗡嗡乱叫，成得了什么大事？！”
顾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透过12楼的落地玻璃窗，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
“看见没，谁屁股下都一堆麻烦。还是那句话，自己的事，自己来平。”
他淡淡开口。
……
第二天一大早，余开就去银行门口等着。
银行刚开门，他第一个领号，把锐轩公司账上的钱，全部转移到陆明轩个人的户头上。
余开转完账直接去了法院，丰茂公司的一个法务部人员已经等在法院。
两人碰头后，各自给双方的老板打了个电话，然后双双进入区法院。
法院的工作人员还是第一次遇到锐轩公司这么配合的原告，好像巴不得对方立刻就能冻结自己账户。
而余开也见识了一个真正有实力公司的办事效率。
即便在江华市只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分公司，但丰茂的法务代表在法院里各类手续几乎是一路绿灯。
正常情况下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办完的冻结手续，在几方的通力协作下，不到半天就已经进入了流程。
接下来锐轩公司的户头随时可能被冻结。
陆明轩让小黑在办公室里等，自己去拆迁办办理房屋过户手续。
这笔钱是他要尽快拿到手。
万不得已之下，这可能会是救命钱。
一直忙到中午回铁皮房，梁玉荣的人居然还没到。
陆明轩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就在他忍不住要打电话过去问的时候，一辆桑塔纳停在了拆迁工地外。
车上下来四个人。
三男一女。
女的看着三四十岁，烫着一头当前很流行的大波浪，打扮很妖艳。
两个身材魁梧的混混一左一右，架着柳斌的胳膊。
下了车，四人直接径直朝锐轩公司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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