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身为金取帮的领袖,即使在梦中,她也具有相当敏锐的直觉,感受到危机来临。
这种情况下,我可以保护她,击退一切敌人。
唯一值得重申的是,我必须随时提醒自己,去加德满都、来廷布的使命到底是什么?那就是——找寻神秘女孩子出现在高山观察所外面的动机、为孔雀妃担任观察员角色。
外面,声音停了,但随即有人开门,门把手旋转,门扇打开。
金小九侧身闪避,躲进洗手间。
她的动作正合我意,如果敌人闯入,她就能包抄后路,跟我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门打开,进来的是三个中年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身材高大,满脸胡须,一双豹眼,灼灼放光。
他向前走的同时,脚下带起一股旋风,仿佛不是冒然闯入陌生人房间,而是凯旋归来,回到自己的老巢,那份淡定从容之态,非普通人可比。
在他背后的两人,一个袖口里藏着天机弩,弩箭已经露头,就在手腕外面半寸的地方,只要发现危险,立刻就要发射。另一个,袖口藏着短枪,枪口已经指向我。
他们脸上的表情极度紧张,与带头的人天差地别。
领袖就是领袖,无论衣着打扮如何,一出场就释放出强大气势,镇住了场面。
随从也永远都是随从,在领袖面前,自然矮下来三分。
“好了,年轻人,我一向说话开门见山。我,朱玉尊,龙族中人,在不丹国三年,为的是带走乾坤混元一气图,为龙族发展贡献力量。线人说过,你从加德满都过来,跟随在孔雀妃身边,悉心保护,忠勇可嘉。当然,你的身份特殊,是51地区的人,我朱玉尊得给你三分面子。现在,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要那张图,其他任何人想插一腿,想都别想——”
他停下来,在我对面坐下,眼神炽烈,神威凛凛。
虽然他身上穿的是灰色西装,但感觉上,却像是穿了一身镔铁铠甲,一转身就要上战场开战似的。
龙族中,共有十二位领袖,号称“十二天王”,朱玉尊是排在第六位。
他是江湖传奇,靠一把杀猪刀崛起于亚洲南部,然后凭借超强的商业悟性,成为当地首富。
在商场获得巨大成功之后,他又转身一变,加入龙族,几次立了大功,终于跻身于龙族十二天王行列,江湖都称为“朱天王”。
我不要图,只要金小九脱险。
如果大家在这个前提之下交谈,就不会产生其它矛盾。
“朱先生,我朋友中了降头,得借用那张图疗伤。你的人烧了图书馆的裙楼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把那栋古老建筑毁掉吗?图没了,所有人两败俱伤,双手空空,那有什么意思?”
我确信,烧掉裙楼的失火事件,其目的是震慑而不是毁灭,一定是龙族所为。
朱玉尊说,自己留在廷布三年都没解开那张图的秘密,就证明,已经是无计可施,不得不采取非法暴力手段。
“降头?呵呵,在这些雪山小国,每年死于降头术的超过七千人,你朋友只不过是七千分之一,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年轻人,我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警告你一声,手不要伸得太长,不能捞过界,否则的话,连手都保不住了,呵呵呵呵……”
“他是你的儿子还是侄子?”
我忽然问了一句,别人或许不会明白,但朱玉尊一定会明白。
被我缴械后放走的两个年轻人中,讲话的那个跟朱玉尊脸型相像,五官面目,也有几分近似。所以我判定,朱玉尊与他之间,一定有着血缘关系。
“呵呵,呵呵呵呵……”
朱玉尊笑了两声,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
我放走了他的子侄辈,等于是给他面子。大家心照不宣,就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得去了。
“等我朋友身上的降头解了,我们马上就走。乾坤混元一气图就在图书馆的地下密室里,如果你能想办法带走,算你本事。不然,把图书馆烧了炸了,也不过是惊吓百姓罢了,不可能达成目的。”
我见到了乾坤混元一气图,但却不知道怎样把它带走。
跟金小九一起站在图中时,我已经感受到,这幅图包罗万象,不是简单解读就能成功的。
朱玉尊名列龙族“十二天王”序列,一定是智商情商“双高”。他解不开的秘密,别人要想轻易解开,恐怕也不现实。
“不要多问,更不要多管,那都是龙族的事。记得上次我约见不丹王,已经通知他,在我点头之前,任何人不准涉足乾坤混元一气图。看来,他记性太差,已经忘记了。没关系,我可以找机会提醒提醒他,让他清醒清醒,弄明白到底谁掌控着这个雪山小国?”
从朱玉尊身上,我能感受到龙族势力的狂傲之处。
他们随时能够让不丹王那样的小国之君俯首听命,不然的话,就会狂飙一样横扫全国,造成巨大戕害。
在我看来,这其实不是名门正派所为,而完全变成了江湖做法。
“你们有没有想到,究竟如何才能拿走乾坤混元一气图?”
谈到这个实际问题,朱玉尊反而一筹莫展,身子后仰,脸上表情十分尴尬。
“我们做了很多调查,却始终不明白,那个密室的工作原理如何。这一次,看到你带着孔雀妃回来,我就觉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你说呢?”
他微微眯缝着双眼,眼神仍然十分凌厉,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关于乾坤混元一气图,51地区总部的确进行过很多研究,但那属于高度机密之一,我不可能向龙族透露太多。
“好吧,我们可以借助于不丹王和孔雀妃的力量,继续研究。龙族要做的事,江湖上恐怕很少有人能够阻止,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保持足够的谦虚谨慎,就是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警惕。
不丹实在是太小了,廷布虽然贵为首都,但地域、环境、人口、财富和先进程度都无法跟世界上的大城市相比。奇快妏敩
在这里发生战斗,任何一方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是一场面对面的死战。
我不愿杀人,而龙族蓄谋已久,要想扫荡他们,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那么,一旦开战,就会卷入胶着状态,对于一个调查员来说,那没有任何意义。
“年轻人,你带孔雀妃回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寻仇、报复、夺男人?呵呵呵呵……”
朱玉尊发出了嘲弄的笑声,或许在他们看来,孔雀妃和鸦夫人为了不丹王而水火不容,实在是一件极为可笑的事。
江湖人不相信爱情,中年人不相信爱情,兼具以上两点的朱玉尊,肯定更不相信人间真情。所以,他才会嘲弄不丹王,觉得一个沉浸在情爱中的男人,根本一无是处。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屋上霜。这样才对,不是吗?”
我希望龙族知难而退,而不是盲目地自大,认为廷布全都在他们的笼罩之下。
“好啊年轻人,那就按你说的,自扫门前雪。乾坤混元一气图是我的,别人动都别动,不然的话,隔天早上起来,那个让龙族感到不痛快的人,就会被大卸八块,扔在街头垃圾堆上……”
朱玉尊一直在威胁我,但我没有反驳。
他说的跟我做的,没有任何相干。
还有一点就是,以我现在的实力,十秒钟内,就能让这三个人彻底失去战斗力。
杀了他们有意义吗?没有。毕竟,朱玉尊是“龙族十二天王”之一,不动他,就等于是给龙族面子。
朱玉尊站起来,向身后的两名随从点点头。
他们三个开门走出去,消失在走廊里。
我关上门,转身时才看见,金小九已经靠在镜子前睡熟了。
“真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金小九抱起来,重新送回了卧室。
她需要休息,我需要冷静。面对朱玉尊的挑战,我必须做出反应。
从阿飞那里,我了解了龙族在不丹国的布局。
他在几分钟内就黑进了龙族安置在不丹的一台主力电脑,从中找到了朱玉尊的工作计划。
此人做事,的确是足够疯狂,在久拖未决的情况下,他决定,把不丹国家图书馆全盘挖出来,所有材料细致编号,送往东南亚的某个岛国,并且在那里重新复原。
这就等于是把乾坤混元一气图搬走了,直接到了另一个地方,可以安心研究。
朱玉尊把这个计划向上报告,正在等待批示。
这是最笨的办法,也是最聪明的做法。
“叶开,龙族势力强大,真要这样做,手法巧妙一点,又肯出钱打点各方面的关系,很可能就得手了。他们做了计划论证,能够实现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
我立刻就能看出,这个计划中其实存在一种悖论。
如果乾坤混元一气图只在图书馆密室内生效,搬到其它地方,立刻变成废物。那么,朱玉尊就等于是亲手毁掉了世纪宝图,简直是千百年来最愚蠢的凶手。
“阿飞,有没有人阻止他们?金小九需要使用乾坤混元一气图治疗降头,在她脱险之前,必须阻止朱玉尊。”
阿飞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咬牙切齿地回答:“我可以杀了他,只要对金小九有利,任何障碍,都得一脚踢开。”
我们两个同时沉默了,阿飞这么说,充分证明,他的心理状况已经扭曲。
为了金小九,他可以做任何事。但是,我怀疑,任何人都无法忍受“夜叉降头”,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罢了。
司空摘星大概也一样,他们永远都不知道爱情的真正意义。
“阿飞,在杀与不杀之间,选一个折中方案可以吗?我们跟龙族之间,并没有开战的必要。朱玉尊名列‘龙族十二天王’,杀了他,不是个好选择。”
过了半分钟,阿飞突然爆发,在电话里吼叫:“不是个好选择,不是个好选择?叶开,你说说看,究竟什么才是好选择?你陪着孔雀妃回来,一登场就是不丹王的贵客,光彩夺目,受人尊敬。这是个好选择吗?你帮助金小九疗伤,这也是个好选择吗?叶开,不要总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总要有人杀人越货,去做那些不太光彩的事,对不对?”
我苦笑起来,其实很明白阿飞为什么如此冲动,因为他在金小九这件事上,已经方寸大乱。
他无法像从前那样,全心全意为金小九而活,又无法迅速解除金小九所中的降头,处在进退两难之中。
当下,孔雀妃的状态如何,阿飞也看得清清楚楚。遭到降头术重创的人,一定会留下可怕的后遗症,心性改变,异于常人,恐怕不再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他的心乱了,才会平生第一次向我大喊大叫。
我没有多说一个字,灯他发泄够了,才淡淡地回应:“阿飞,如果你累了,那我来想办法。”
朋友之间,永远不要撕破脸皮,这才是最高境界。
对我个人来说,无论阿飞和司空摘星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们都是纯粹的好人,真心真意对待金小九。
仅凭着这一点,我就应该包容他们的每一句话。
听筒里传来咻咻的喘息声,可知阿飞此刻相当激动,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叶开,我们真的走上绝路了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笑安慰:“阿飞,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金小九一定没事。在加德满都,白龙王都说了,让我们不必担心。”
白龙王当然没说那句话,可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我重新成为所有人的顶梁柱,让他们可以借着我的力量,全都稳稳地站起来。
面对落日会,所有正派力量联手,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如今,阿飞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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