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的院子里,多了一只红漆木马。
近日,天气渐暖,祝清吾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些。
所以在抄书之余,便给祝灿做了只红漆木马。
临近中午,祝灿和冬郎坐在木马上玩的不亦乐乎。
程喜漫用清水浸洗这几日新采的药草,主要是为了洗掉药草上的泥沙杂质。
当然,有些药草有毒性和腥气,需要用清水反复浸漂。
她想自己炮制些日常用的药材,到时候还能省去一笔买药的钱。
她自幼跟在爹爹身后学医,所以炮制药材、制药不在话下。
也将爹爹的医术学了个七八成。
可正因为差了这么两三成,导致她对夫君的病一直拿不定主意。
她昨日才为夫君把过脉,脉象细弦带涩。
夫君总会胸闷气急,畏寒乏力且心悸咳嗽,病症与那风心病极为相似。
可她总觉得夫君的病不似这般简单。
夫君这病是从五六岁时患上的,也就是阿灿这般大。
可常年患风心病的人会下肢水肿,严重者甚至会出现全身水肿的情况。
夫君却并未出现全身水肿之症。
想到这里,程喜漫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心底暗暗责备自己医术不精。
她想,若是爹爹在就好了,爹爹定能治好夫君的病。
原本坐在木马上玩得满头大汗的祝灿不经意间看到阿嫂坐在廊下,满脸愁绪。
他想,阿嫂应该是想家了吧?
之前阿嫂总是想法子逃离祝家,他不解。
当时明明是阿娘买下阿嫂,救了她的命。
她为何总是想着逃走?
可她每次想逃跑时,哥哥总会说阿嫂只是想家了。
想到这里,祝灿便朝着廊下发呆的程喜漫脆生生的喊了句:“阿嫂,你要骑木马吗?”
前段日子张伯给冬郎做了那只红漆木马时,他很羡慕。
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木马是他那几日的愿望。
因为木马上摇摇晃晃的时光总是格外的欢喜。
阿嫂今日不开心。
如果阿嫂也玩一会木马的话,是不是也会欢喜起来呢?
程喜漫怔愣了下,才扬起笑脸朝祝灿摆摆手。
祝灿看到程喜漫摆手的动作后,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阿嫂现在也总是扮作一副大人模样,跟哥哥越来越像了。
她不爱吃甜了,也不怎么笑了,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发呆,看起来很落寞。
程喜漫将药草泡好之后,转身去了厨房。
家里那只野兔还吃剩了些,今日便拿来炖汤吧,正好张婶托冬郎送了几个葱头。
这葱头兔肉汤还是她在药膳书籍里看到的。
葱头性温味辛辣,化湿祛痰且和胃下气,兔肉益气凉血。
厨房内,程喜漫正在炒菜。
冬郎被张婶喊回家吃饭了,祝灿看到自家厨房的烟囱里冒出的青烟时,就知道阿嫂在做饭了。
他刚进厨房,就发现程喜漫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珠。
阿灿怔愣在原地。
阿嫂这是哭了?
这样想着,他便转身跑了出去。
西屋内,祝灿踮着脚凑在正在抄书的祝清吾耳边,小声道:“哥哥,阿嫂哭了。”
祝清吾握笔的手一滞,而后蹙眉看向祝灿:“你阿嫂呢?”
祝灿从兜里掏出颗糖果子喂到嘴里,含糊不清道:“在厨房煮饭。”
祝清吾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搁上后,起身往外走。
祝灿跟在身后小声嘟哝道:“阿嫂是不是想家了?”
祝清吾苍白的薄唇轻抿着,并未回答祝灿的话。
兄弟二人刚一走到厨房门口,程喜漫端着饭菜走了出来。
“夫君,吃饭啦。”程喜漫仰头看着祝清吾,唇角蔓延着一丝甜笑。
随后又看向杵在祝清吾身侧的小阿灿,柔声道:“阿灿,你晌午抱过小羊羔的手洗了没有?”
祝灿的小手连忙在衣服上蹭了蹭,开口:“我这就去洗。”
程喜漫口中的小羊羔,自然就是前两日她从山上捡到的那两只。
那日下午,祝灿便吃到了清炖羊肉。
程喜漫将祝清吾剥下的羊皮挂在院里晾晒风干,而野山羊的羊角也能入药,能散瘀止痛,活血止血。
程喜漫给张伯家和村长家各送了一只羊后腿。
而那两只小羊羔则被拴在后院的柴房内养着。
祝家统共只有四间房,两间主人的屋子、一间厨房和后院的柴房。
之前也没养过家禽和家畜什么的,所以也没有搭建这类棚子。
程喜漫将计就计,便将小羊羔养在了柴房内。
总归是间遮风挡雪的屋子,小羊羔也不至于冻死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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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祝清吾接过她手中端着的饭菜,径直朝西屋走去。
程喜漫撇着嘴嘟囔了句:“又是冷冰冰的。”
而后又折回厨房拿碗筷去了。
祝清吾听到小娘子的喃语,身子怔了下。
待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后,祝灿也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碗筷。
“你阿嫂呢?”祝清吾问。
此时,祝灿圆圆的星星眼紧紧盯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乖巧答道:“盛汤。”
祝清吾看着小家伙口水快要流出来的模样,轻声道:“等你阿嫂来了才能动筷子。”
祝灿乖巧点头。
不多时,程喜漫端着葱头兔肉汤走了进来。
“你俩怎么不吃?”程喜漫微微眯了眯眸子。
祝灿坐在椅子上晃着小短腿:“等阿嫂一起吃。”
程喜漫眉眼弯弯道:“阿灿真乖。”
饭桌上,程喜漫给祝清吾盛了一碗葱头兔肉汤:“夫君,尝尝。”wWw.xqikuaiwx.Com
祝清吾垂眸看了眼小娘子满眼期待的神情,心里软的不像话。
因为常年生病,他胃口很小。
可是今日却喝了两大碗兔肉汤,吃了大半碗米饭。
饭后,阿灿和祝清吾说什么也不让程喜漫刷碗。
程喜漫只好靠在椅子上偷个懒、打个盹。
她趴在书案前,翻看着祝清吾抄的书。
足足有十五六本了,有四书五经,也有精怪志异的话本子。
他的字很好看,行笔潇洒飘逸如蛟龙飞天,笔力劲挺,整篇的字体合在一页更是行云流水。
程喜漫黛眉微蹙。
她知道夫君和阿灿是五年前随周氏迁到耕余村住下的。
那时候,夫君才十二岁。
她也听村里人说过,说周氏曾在京都的高门侯府里当过丫鬟,也在京都嫁了人。
因为犯了错,才被那当家主母赶了出来。
周氏无处安身,便带着两个儿子回了耕余村。
程喜漫轻叹了口气,当真如此吗?
京都的高门主母们为贴身丫鬟许配夫郎算不上稀奇,但是……
她盯着祝清吾的字发起了呆。
这般好看的字应当是从小就练出来的,丫鬟的儿子哪能上得起学堂,请得了夫子,还能练就一手好字?
而且夫君生的风光霁月,身子骨虽单薄了些,却也给人一种清冷矜贵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夫君还是阿灿,眉眼间与周氏无半点相似。
而且周氏在世时,跟夫君相处时不像是平常母子。
程喜漫单手撑着下巴,白净的小脸皱成一团。
祝清吾一进屋就看到小娘子盯着书案上的手抄本发呆,丝毫没发现他进屋了。
程喜漫没有察觉到门口的祝清吾,只兀自发呆。
而祝清吾也没有打扰她,只是立在门前静静地望着她。
程喜漫那双精明漂亮的杏眼蕴上一层雾气。
祝清吾想起饭前阿灿说的话,还有她现在的神情。
小娘子心中藏着事。
应当不单单是想家这么简单吧?
他离京的那五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程家又经历了什么?
若是程家出事了,那宫里怕也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这般想着,祝清吾竟对东宫里的那位生起了几分担忧。
两个各自揣着一肚子心事。
直到阿灿走过来,脆生生地问了句:“哥哥,阿嫂,张伯带我和冬郎去山上打猎,顺便拾点柴,我可以去吗?”
程喜漫听到祝灿的小奶音后,才猛地回过神来。
入眼的是立在门口处的祝清吾。
祝清吾揉了揉祝灿的小脑袋,温声道:“去吧,路上小心些。”
祝灿乖顺地点了点头,随后隔着窗柩朝屋内的程喜漫挥了挥手。
才背着祝清吾为他编的小背篓出了门。
“夫君。”程喜漫弯着眉眼朝祝清吾笑着,绵软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祝清吾走了进来,眼里含笑:“嗯。”
程喜漫朝祝清吾指了指书案上的手抄书,唇角微翘。
“夫君的字很好看。”
祝清吾眉眼漾着笑意,温声道:“谢谢。”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祝清吾才开口:“我听阿灿说你哭了。”
程喜漫怔愣了下,疑惑地看着祝清吾。
她什么时候哭了?
祝清吾抬眸看她:“是想家了?”
这个问题困了他好久,今日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可是话一出口,他却有些后悔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小娘子背井离乡,孤身一人待在这偏僻地小山村,怎么可能不想家?
他在心底为自己方才的话懊恼不已。
程喜漫怔了一下,随后仰着小脸浅笑道:“我的家就在这里呀,夫君的家就是我的家。”
饶是小娘子隐藏的再好,祝清吾也瞧见了她眼底闪过的那丝落寞。
又在撒谎!
这时,程喜漫盯着祝清吾反问:“夫君想不想家?”
话音刚落,祝清吾便愣在原地。
想家?
小娘子指的什么?指的哪里的家?
京都的那个家吗?
程喜漫捕捉到了祝清吾那双细长桃花眼里闪过得慌乱和错愕。
她神秘一笑:“我是说夫君是不是也想婆母了?”
祝清吾缓过神来,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淡声道:“嗯,想的。”
程喜漫笑着站起身:“我也是,想婆母,也想我阿爹阿娘了。”
说到后半句时,程喜漫的声音有些哽咽。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程喜漫祝清吾手抓葱油饼更新,第17章 想家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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