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原想起云岚庙的事情。那时景容也是这样,仿佛整个人淹没进无形的恐惧中,却又极快地收起一切,仿佛刚才从未存在。
不知是不在意还是不想让别人注意。
俞原心情突然有些不好,不清楚到达是什么,就是心情不好。
前面,张敬集转身望向景容,悲色此时已悉数从他眉眼褪去,只剩冷冽的锋芒:“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张敬集声音冷得像寒风,景容却不甚在意,他遥望着那突然就出现在远处的石碑,平静无波说:“准确说来,我只是见过那块石碑。”
那是很久之前,久到他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只有一、两天。
景容刚有意识时,即使因为雷电伤痕累累,也没有伤春悲秋感怀猫生,除了担心一下自己会不会就此“游戏结束无法再来”,就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大概这是猫的天性。景容是这么想的。既来之则安之嘛。
可是有人不这么想。
“作为一只小妖,就该有小妖的样子,你这一身伤怎么也不知道处理?”这是教他催眠的九尾狐对他说的。
那只九尾狐一身雪白,卧在树枝上休息,不知为何,忽然睁开眼叫住了路过的景容。
“……你这个样子很难恢复,恐怕要留下祸根,不过我见你与我有缘,可以帮你一把。”九尾狐毛茸茸的尾巴指着远处,眯起那双细长的眼睛,“你一直往那边走,那边有片地方突然开了很多彼岸花,应该是有东西要出来了,你可以去碰碰运气,或许能找到阴气重的灵物将你身上那雷电的祸根去了。不然,你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景容似懂非懂,乖巧地点点头,问道:“为什么彼岸花那里可能找到阴气重的灵物?”
九尾狐笑了起来,这一笑,眯着的眼睛就成了两条缝,弯弯的。
“果然是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妖。”他从树上跳下来,围着景容转了圈,有些不解,又有些趣味,“你这来的奇怪,连我都未看出端倪。”
这一句模糊的话说罢,九尾狐又跳回树枝上,闭起眼睛:“彼岸花是亡灵之花,这可能是你的造化。”说完便不再说话。
景容等了大概十五分钟,没再等到九尾狐说什么,才向九尾狐指的方向去。
那天,他没见到彼岸花,也没找到什么灵物,只在午夜时分,隐隐约约见到了一座石碑,准确说来,是石碑的幻影,但这幻影并非妄想的虚幻,而是如海市蜃楼,在某一处存在,只是在这里显出了虚影。
远处的黑暗里传来男人的声音:“怎么只有一块石碑?不能再多出现些?……你、你怎么了?!喂!喂!……”
少许,有个沙哑颤抖又扭曲的声音惶恐至极:“天命不可违,天命不可违!”说罢,“噗”一声爆裂,似乎是身体爆炸了。
紧接着,那个男人的声音惊恐至极,惨叫着恐惧着,消失在远处。
石碑也消失了。
同时,景容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似是要将他的血肉从身体里抽出来,他倒在了地上,眼前渐渐模糊一片……意识消失前,他看到了一双绣花鞋。
他其实是不记得那双鞋面上绣了什么,可是刚才他忽然想起来,那双鞋面上绣的是一朵彼岸花,鲜红得似是真实。
在夜色里,鞋面上的彼岸花竟能看得清清楚楚,却又不知为何忘记了,现在又不知为何重新记了起来,连当时的感觉一同,不容分说翻起巨浪。
景容掐了九尾狐的事情,换了成无意中见过,只说了后半段。
张敬集眸中闪了闪,没有怀疑,只有看不真切的愧疚。
若不是他执意要去找葬花陵,锦绣怎么会变成那样?
张敬集问俞原:“殿主说有办法接近葬花陵可是真的?”
“自然。”俞原端的一派淡然从容,“张前辈不是亲眼所见?”
张敬集沉默。
九鼎武馆禁闭院,他们在屋里密谈了差不多五分钟,多是俞原在说。
“我知道有个人手中有彼岸花的花球,司琼之应该就是从那个人手里得到的彼岸花花球。”
“张前辈应该听说过南柯馆,那里养着一批‘奇人异士’,那个人就是其一。”
“我知道九鼎武馆曾遭遇过彼岸花的事情,也知道二十多年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前辈应该听说过葬花陵,毕竟它就在这里。”
“司平林不知道葬花陵这件事,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知道。”
“葬花陵的石碑向来行踪飘忽,甚至‘阴阳相隔’,但我有办法找到它,也有办法接近它,但需要张前辈和我合作。”
“只要将这株彼岸花放到禁闭院禁地,藏着葬花陵的玄境就会出现。”
为了张锦绣,张敬集答应了俞原,他下了“生灵止步”的禁地,将那株被俞原写了奇怪咒语的彼岸花放进了禁地。
禁地里,白色的枯骨垒垒,数不清的怨念聚在那里,谁都无法离去——它们像是地缚灵,永远无法离开“诞生地”。
它们每分每秒都在哀怨、愤怒、憎恨……从未有过停歇之时,却在他拿着那株彼岸花走进禁地时渐渐安静了。
他记得俞原最后说:“彼岸花是亡灵之花,并非杀戮之花。”
张敬集定定望着俞原:“你想救那些亡灵?”
俞原说:“没人能救得了它们。”
张敬集不明白,他越来越看不懂俞原,但是事已至此,一切也来不及后悔。
玄境真的再次出现,跟着骨灯的指引,他也再次遇到了锦绣。
只是……景容究竟是怎么回事?wWw.xqikuaiwx.Com
那日景容和俞原一块儿去的九鼎武馆,他只当是同路人而已——一个普通人与九殿殿主俞原能有什么交集?
想来也就只有与彼岸花的事情有关。
可是如今,他却觉得这件事并非单单彼岸花那般简单。
俞原帮他自然不会平白无故,交易那时他问了,俞原只说:“如果我帮了张前辈,还望张前辈能如实告知我一些事情。”
只是告知一些事情。
他这一生,没什么比彼岸花的事情更不可告人的,没考虑太多便同意了,如今情形,反倒让他生出许多疑虑。
张敬集问:“那殿主最后所言是何意?”
不为救亡灵,为什么说“彼岸花是亡灵之花,并非杀戮之花”?
张敬集没挑明,俞原却心如明镜:“无意,事实而已。”
一旁景容并不知道这两人五分钟密谋了什么,但也不信俞原这话。
这摆明了是不想说,可张敬集碍于有求于俞原又不能发作。
张敬集什么时候得罪俞原了?
景容默默同情了一秒钟张敬集:得罪谁不好,干嘛得罪俞原?
张敬集却以为俞原这是在和他卖关子拿捏,将这事暂且搁下,又问:“葬花陵已经到了,殿主打算如何过去?”
俞原说:“只要张前辈愿意将手中骨灯交予景容,我们自能跟着景容一块儿过去。”
张敬集手中紧了紧,同意了。
事到如今,本就是赌了这一把,将一切都压在了俞原身上。
景容工具人一样接过骨灯,在张敬集冰刀似的注视下将宫灯收起,又低头望了会儿手中骨灯,还是忍不住轻声叹气。然后,他自顾一手拽上俞原袖子,另一手拎着骨灯,往石碑走。
那只瘦弱的手重新拽住袖子时,俞原心情总算好点了,就是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有些幽怨。
大概在怪他没提前说明。
张敬集等了二十多年,熬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做梦都想走到葬花陵,但见在景容带领下,他们居然真的离那石碑越来越近时,又忍不住生出畏缩、彷徨与酸楚。
终于,让他等到了!
景容本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他拿着这盏看起来并不特殊的骨灯,不过,拎着这骨灯往前走后,他是明白了。
这盏骨灯与那石碑似是有种冥冥之中的牵引,他拿着骨灯,骨灯便将这种牵引传给了他,自然也牵引着骨灯光芒保护下的其他两人。
越接近石碑,彼岸花越稀疏,本来眼前密密麻麻漫天皆是,现在却撤了一大半,连那浊雾都稀薄了。
景容又想叹气。
从远处看着石碑觉得遥远,走过来还未到两分钟,似是拎着那盏骨灯,就有了低配版缩地成寸的能力。
石碑如张敬集所描述,如血养出来的,上书“葬花陵”,是用一种古老的文字写的。
反正景容不认识,是俞原说的。
张敬集到达后只一言不发盯着石碑,唯一有波动的就是那双眼睛,怨恨愧疚,更多的是专注。
张敬集是想从石碑上找到什么。
除了初见时被“回忆”影响了下,景容一切尚好,与石碑面对面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见张敬集独自找东西,稍一思忖,动了下骨灯,在俞原手臂上写了个“?”。
——骨灯是用谁的骨头做的。
俞原拿眼示意了下张敬集。
——张敬集的女儿。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俞原苏瑾新是者更新,第 52 章 奇怪影子【45】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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