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庭子浑身无力,头脑发晕,这个声音灌入耳朵中,觉得十分熟悉,强抬眼皮欲要睁眼观瞧,眼睛似乎蒙了一层纱,眼前景物模模糊糊、晃晃悠悠,好一会子才逐渐清晰,只见一个四十几岁的壮汉探着身子一脸慌张的看着自己。
紧接着,一张丑如厉鬼的脸也凑过来,看看了已经睁开眼的三庭子,而后欣喜道:“老天爷啊,你小子总算醒了,可把我们几个担心坏了,我还以为你归位了呢?”
“滚蛋,你小子满口喷粪,我老兄弟福大命大,你死三回他也死不了!”
“得,得,我臭嘴。说白了,我这不也是高兴么?嘿嘿……醒了好哇,我就算功德圆满,累也没算白受。”
“行了,知道你有功,回头给你蒸肉龙吃,补补你亏空的气力。”
“呀,那太好了,你可别说话不算数啊。”
“行了,别你妈贫气了,赶紧看我老兄弟吧。”
两人矫情几句后,那个四十几岁的壮汉关切问道:“老兄弟,你可看得清哥哥我是谁么?”
三庭子刚才就已看清,那个壮汉正是自己的结义盟兄徐老秃,那个满嘴喷粪的丑鬼正是董小五。他有心喊声:“哥哥”,可嘴唇动了几下,丝毫喊不出声音。人出血过多,已经虚脱,能从鬼门关捡回条命就是造化,这会子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么直挺挺躺着,需调养几日才能恢复元气。
徐老秃见他嘴唇要动,知道他要喊自己,见他说不出话,徐老秃赶忙说道:“老兄弟,哥哥知道你想喊我,我心里已经听到了,你好生将养千万别动气上火,更不能随便乱动,老四去城里抓药了,等他回来把药煎好,喝上几副,你身子便可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这段日子你听老哥哥的话,有嘛声儿等咱好了再说不迟。”
见徐老秃如此关切自己,三庭子满心感动,嘴里说不出话,顺眼角淌眼泪,他是至情至义的好汉子,能结交徐老秃这样的好朋友义兄弟,真乃三生有幸。
这时候听到院外传来动静,徐老秃甩脸观瞧,正是赵老四。但见赵老四脚下生风跑进院,四脖子汗流呼呼喘牛气,急躁躁朝屋里喊道:“哥啊,我把药抓回来了,快些煎了给咱兄弟喝下去。”
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屋里,徐老秃见他回来,上前迎了两步,对赵老四说道:“老四,咱兄弟醒了。”
“啊,是么?天爷爷地奶奶,我就说我老兄弟命硬,黑白无常不敢来,牛头马面不敢勾,阎王老儿不敢留,他要真敢留,我就学孙猴大闹阎罗殿,不教老儿得安生。”赵老四快步到了三庭子近前,眼泪落下,伤叹一声:“老兄弟啊,你可受苦了!”
三庭子嘴巴又要张开说话,可照旧说不出一个字儿。徐老秃赶紧拉着赵老四往后退了一步,对他说道:“老四啊,咱老兄弟这会子身子太虚,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咱事不宜迟,快些把药煎了,先灌两碗试试,若不行我就套车拉咱兄弟到城里找名医当面诊治,我就不信咱老兄弟过不去这个坎儿。”
赵老四连说了三个“对”字,接着扭头对蹲在旮旯之中一声不吭的董小五凶道:“别缩旮旯装死狗了,药抓来了麻溜煎药去,记住了一包药配三碗水,三碗煎成一碗,而后给我老兄弟端过来。”
董小五灰溜溜拿起一包药出了屋,徐老秃“咳”一声后,对赵老四说道:“老四啊,行了,他也够惨了,你也打了他,他也怕了你,你不看憎面看佛面,若没有这小子,咱老兄弟这条命不就交代了么?他跟咱有仇不假,可都过去了,虽说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可他已经遭了报应了,听老哥哥一声劝,算了吧。”
赵老四“嗐”一声,说道:“事到如今,我再打他宰他有嘛用,该着我两个哥哥命薄,再者也不是这小子亲手打死我哥哥的,可我就是见不惯他,一瞧他那倒霉德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踹他几脚捶他几拳出出心头这口恶气。你说得对,要没他拼命咱老兄弟就交代了,他也算大功一件,就算为他以前做的那些缺德事儿赎罪了。行,我以后对他好点就是了,哥哥放心吧。”
“好、好,好啊,老四真仁义汉子啊。”
赵老四马上又说:“对了哥哥,我进城的时候,碰到三轩班的小丫头顺子了,我把事儿跟她说了,让她转告大当家小玉宝一声,我估摸着小玉宝这一半天就来。”
徐老秃点点头说道:“她来也好,她如今有钱有势手眼通天,认识的人物也广,若是咱这土方子不见效,就让她帮忙找名医医治老兄弟。”
二人说着话凑到三庭子身边,徐老秃怕三庭子心中着急,因而说些话儿给他解心腻。
三庭子如何到了小南台子?这事儿还需从五天前董小五将其拖上岸说起。那晚董小五在草窝蜷着睡觉,不想看到杀人抛尸的一幕,马车走后他豁出命去从河里把挨了两刀的三庭子捞上来,拖到岸边之后,见三庭子已经昏迷不醒,两个血窟窿噗噗往外冒血泡。董小五情急之下拿烂泥巴塞住他伤口,这一招虽然鲁莽可误打误撞真的就把血口暂时堵住了。荒郊野外,董小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急的跟的猴子赛的乱蹦乱跳,万般无奈之下,他想起个地方。那就是小南台子,此地离小南台子不远,小南台子有两个仇家,一个是赵老四一个是徐老秃。
当年董小五带着玉芝一路来到天津卫,这小子穷急了眼愣是生出将玉芝卖到班子里的邪念,结果让玉芝一面盆将他砸晕。玉芝无处可去,不得已到了小南台子找了间破土坯房干了土窑子,由此引来两个相好,分别是赵老四的二哥三哥,那曾想半年之后董小五找到这里,带了一帮混星子打死赵家兄弟,抢走玉芝,徐老秃气不过,三九腊月天光眼子拎菜刀跟人玩命,结果寡不敌众让人险些没打死。
董小五乱中生急,心里就想到了小南台子,这小子以往在三轩班打听过玉芝跟徐老秃、赵老四关系好的不得了,好似一家人。若说起来,自己尽管干了不少不人揍的事儿,可也算成全了玉芝,要没有自己死活把她抓到三轩班,现如今她还是个土窑子的邋遢姐儿,哪能成为风风光光的三轩班大当家。说不定赵老四和徐老秃已经忘了过去的事儿,也许二人不计前嫌。
董小五扛起三庭子,辨别一下方向后撒腿就跑。他长期在城外四郊溜达,对于地形非常熟悉,扛着死人一般的三庭子跑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小南台子。他可不知道三庭子早已跟赵老四和徐老秃结拜,更不知道他们之间曾干过的事儿,这就叫有病乱投医,赶巧瞎猫碰到死耗子。
他当年为抓回玉芝在小南台子探查过地形,小南台子人家不是很多,赵老四住在哪院,他依稀还记得。找了一找,看着地形有些印象,于是咬牙拍院门。
这小子还真找对了,这个院落还真就是赵老四的。赵老四自打砍完怪蛇连累老婆孩子惨死后,一直一个人过日子,他不想再找老婆,怕连累人家。
赵老四在屋里熟睡,听到啪啪啪拍门声,声音急促显然有事儿发生。他以为是哥哥徐老秃家里有事儿,慌忙披衣服下地去开门。刚把门打开,董小五就摔在地上,三庭子一摔三四米远。赵老四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人有些面熟,低头仔细一瞧,正是盟弟三庭子。他“啊”了一声,喊叫三庭子名字。任他如何叫喊,三庭子死人一般,赵老四闻到一股子血腥味,拿手在三庭子身上一摸,黏黏糊糊全是鲜血。
赵老四顾不得趴在地上喘牛气的董小五,他抱起三庭子进了屋,放在自己炕上之后,把油灯挑亮。再看三庭子,惨啊!
小伙满身污泥鲜血,脸色苍白如白纸,探探鼻息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坏事,若不及时救治,老兄弟非归位不可!
赵老四赶紧翻箱倒柜,找出一小包止血药,这是前几年他买来自己用的,也不管还有没效用,直接洒在三庭子伤口之上。
这时候董小五跌跌撞撞跑进屋,这小子累过了劲儿,进屋之后往一张椅子上一靠,光喘气说不出话。
赵老四甩脸一看他,吓得“嗷”一嗓子,董小五那张烂脸本就骇人,此时披头散发满脸血污更似阴藏地府的厉鬼一般。
赵老四定定心神,心说此人面丑可他把老兄弟送来,定然是自己人。他不认识董小五,当年董小五带人来抢玉芝打死他两个哥哥之时,他跟油坊的尤三爷出外送油,等到回来之后才知道家中遭了横祸。他只知道作恶者乃是董小五,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就算原本认识,董小五原本那张还不算难看的脸变得比厉鬼还难看,他也认不得。
赵老四也顾不得问恩公姓名,他此时没了主意,撒腿跑出去找徐老秃。不大会工夫,两人跑回来,徐老秃一瞧三庭子这样儿,心说要玄,老兄弟要归位。
他忙把三庭子衣服撕开,让赵老四打一盆温水过来,再拿瓶烈酒出来。他用温水洗净三庭子伤口,而后将烈酒倒在毛巾上敷在三庭子伤口之上,接着拿起一柄剪刀在灯上烧了一会,将剪刀贴在三庭子伤口上一烫,旋即难闻的焦糊味溢满小屋。徐老秃在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药面儿洒在伤口之上,用布条缠住伤口。
一切妥当之后,徐老秃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汗珠后,朝着死人一般的三庭子说道:“老兄弟,你福大命大,千万要醒过来才行!”
是死是活这会子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徐老秃问赵老四坐在椅子哪位朋友是谁?赵老四这才想起自己自始至终光顾忙活三庭子这边儿,忘了问恩公姓名。
他随之抱拳问道:“这位朋友,敢问尊姓大名?您老能把我老兄弟送这儿来,定然是我老兄弟的好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大恩不言谢,打今天起我这条命就是朋友你的了,嘛时候要用,只管说一声,我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徐老秃刚想过来说几句客套话,可定睛一瞧,这丑鬼好生面熟啊,好似在哪儿见过,这究竟是谁啊?
哎呀,莫不是他!
徐老秃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当年来抢玉芝,打死赵家兄弟又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董小五么?没错,就是他。听玉芝说他那日在三轩班险些让邪祟附体的常小伯撕碎,后来逃之夭夭,原来他还没死。
徐老秃想到此,大声叫一声:“董小五!”
董小五一听徐老秃喊自己名字,吓得险些没背过气去,他哆哆嗦嗦蜷缩椅子上不敢回话。
徐老秃本是试探性叫他一声,见他这幅德行,认定他就是董小五无疑。
赵老四一听董小五三字,眼珠子登时红了,哇哇乱叫之后顺手抓过徐老秃刚才用过的那柄剪刀,扑过去就要捅死杀兄仇人。
董小五早就没了劲儿,他想躲也躲不了,眼看赵老四扑过来,吓得这小子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不知多会之后,这小子醒过来,见赵老四坐在不远处凶巴巴的瞪着他,手里的剪刀不知去向。
原来赵老四要扑过去杀他之时,徐老秃一把拽住赵老四,让他别这么鲁莽,董小五这个祸害能把盟弟送来,说明他跟盟弟有交情,就算没交情,他把盟弟送来,也算是盟弟的恩公。盟弟的恩公就是他二人的恩公,哪有杀恩公的道理……奇快妏敩
徐老秃晓以利害,好生劝慰,赵老四把剪刀一丢,哭道:“哥啊,兄弟我没法给你俩报仇雪恨,你俩别怨我,他救了我盟弟,我不能杀他!”
徐老秃又是一通劝慰,赵老四打包票不再为难董小五。
董小五见赵老四手里没了剪刀,心里就知道怎么回事,他跟条赖狗赛的趴在地上给赵老四徐老秃磕头认罪,求二人看在小玉宝的面子上饶了自己。
徐老秃让他别害怕,过去的事儿已经过去,现如今不想那些了,先想法救活老兄弟三庭子不可。
董小五这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找对地方了,原来三人是拜把子兄弟,这事儿可真巧啊,要说天津卫还是太小了,嘛新鲜事儿都能碰一块儿。
徐老秃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是谁害了盟弟?董小五不知道云府发生的事儿,他只把自己在草窝看到云家下人杀人抛尸的事儿说了。说罢之后,徐、赵二人咬牙切齿发誓要替兄弟报仇。
一连五天,三庭子人事不省,把徐、赵二人可急坏了,徐老秃在尤三爷老娘口中得知一个方子,试过之后三庭子果然脸上多少有了点气色,他让赵老四按照方子去城里抓药,他在家伺候盟弟。结果天有眼,盟弟死中得活。
三碗药灌下之后,三庭子气色明显好了很多,也能开口说话,只是气力不足,说话不清。
第七天头上,天刚亮之时,赵老四院外传来马挂銮铃之声,接着有人拍门,赵老四赶紧去开门。
门分左右打开之后,赵老四喊一声:“啊,是你们。”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董小五三庭子小玉宝颜梦良更新,九六章:遭横祸险些归位,命不绝死中得活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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