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子贪心图财,结果吓得屁滚尿流,真可谓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
一口气跑到院外,大喊大叫、大吵大闹,这小子吓疯癫了。
“来人啊,活不了了,我的亲娘啊,救命啊,见了鬼了,了不得了……”
一边如没头苍蝇乱撞乱跑,一边语无伦次乱喊乱叫。
别看这叫花子整天吃馊饭喝烂菜汤,但气力十足,一通大叫惹得走路的驻足,屋里的探头,老头儿吓掉了拐棍,老太太吓丢了针线,小孩子吓得哭叫,小媳妇吓得骂街。
有个“老架儿”(弹压地面的差官)顺着大道往家走,一见对面一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如疯狗赛的朝自己冲过来,并且嘴里乱喊乱叫。看打扮这是个叫花子,八成是偷了人家东西,后面有人追他。
这位老架儿姓张,人称张八爷。八爷是个练家子,身上有功夫,长拳短打无一不精,平日最腻歪这些小偷小摸的混账东西。
小偷小摸若是被他逮着,算是倒邪霉了,先是将其一通胖揍,而后拖到县衙,鞭子抽、拶子夹、板子打,不把这些狗食玩意儿收拾的汪汪学狗叫绝不停手。
一瞅这疯疯癫癫的叫花子就到自己近前了,张八爷也不躲闪,而是双腿一岔,骑马蹲裆式拉个架势。
叫花子也是死催的,光顾着跑也不看人,结果到了张八爷近前。他醒过闷儿来了,八爷的拳头也到了。
只见八爷叫了一声“着”,旋即打出一记直拳,沙包大的拳头,快似闪电疾如风,不偏不倚打在叫花子胸口。这小子就跟蹦出水面的大鱼赛的,身子朝前一弓,双脚离地,成吴桥杂耍里面的空中飞人了。
八爷一拳将这小子打得飞出四五米远,身子重重落地后,这小子喉结上下动了动,一翻白眼,不动劲儿了。
“哎呦,八爷打死人了!”
有人瞧的清楚,一瞧八爷一记老拳把叫花子打的躺地上不动劲儿了,以为八爷把人打死了。
再看八爷,把架势收回,迈开大步到了叫花子近前,用脚朝着叫花子肩头踢了三脚。
“起来,别尼玛挺尸了。你家八爷心里有根,你小子准没死,起来,起来……”
叫了几声,这叫花子真就跟死了赛的,一动不动,莫非真把人打死不成?
其实就算把他打死了,八爷也不怕,他不过是个要饭的臭叫花子罢了,若是天津县太爷胡鼎仁问话为何打死人,自己只需扯个谎,就说这小子拒捕行凶,自己错手打死了他,太爷管保不会追究。他私下跟太爷有交情,太爷断然不会因为一个臭要饭而断了他的仕途。m.xqikuaiwx.cOm
大伙纷纷凑过来看热闹,不大一会,就聚集了几十号,大伙议论纷纷,说嘛的都有。
八爷一瞅人群之中有几个小孩,一招手让他们过来。小孩不知道怎么回事,既然八爷让过来就过来吧。
“今个儿让你们几个小子立个头功,给我把这小子尿醒了。他醒了,八爷给你们买果仁蜜饯儿吃。”
小孩们一听八爷这番话,各自把裤子一褪,将毛毛虫一般大小的玩意儿捏在手中,“哗……”几道黄白水线儿浇在叫花子脸上。
这招果然有奇效,叫花子手脚一哆嗦,喊了一声:“哎呦我的娘唉,可把我打毁了。”
得,这小子醒了。该着这小子赚便宜,灌了一嘴童子尿。
大伙一见他醒了,都长舒一口气,他们都认识八爷,生怕八爷吃官司,他既然醒了,八爷太平无事了。
叫花子满脸痛苦相,呲牙咧嘴,哎哎呦呦,一手揉胸口,一手划拉脸上童子尿。
八爷见他这幅熊样,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
“问你呢,偷了谁家东西,偷的嘛玩意儿都拿出来,让八爷瞅瞅你道行。”
“瞅瞅你道行”这几个字儿,是要看看他偷得东西究竟值不值钱,会偷的东西的,一准儿偷那些体积小又值钱的玩意儿,比如金银手镯、玛瑙戒指、西洋怀表之类,这就属于道行高明的。
“爷,我没偷东西。倒是想顺手拿几件,可惜一件也没拿出来,吃饭的破碗还在褡裢里,现如今连吃饭的家伙都丢了,我这幅德行要真是个小绺(小偷),祖师爷的脸都能让我丢尽了。哎呦,哎呦呦……爷,您是罗汉转世吧,这一拳差点让我见了我爹娘,要真一拳打死我也好,我爹娘死了十好几年了,我都把他们模样忘了,正好借您老这一拳让我跟他们见见面……”
嘿,这小子够贫气啊,都成这幅熊样了,废话还挺多。
“没偷东西你跑吗?也没瞅见有野狗追你啊。”
“唉…..”叫花子拉个长音,“爷,您不知道,要真有野狗追我还好了呢,我最爱的一口就是狗肉,它不追我都追它。追我的不是狗,它是个,是个,是个......”
“是个嘛啊?你尼玛倒是快说啊。是嘛,快说!”
“对啊,它是个嘛啊?”叫花子抓抓已经擀毡的头发,他自己都纳闷了。仔细回忆回忆,突然一骨碌坐起身,而后跟癞皮狗见了主人赛的,滋溜一下钻到八爷腿边,抱着八爷大腿,满脸惊惶说道:“爷,我想起来了,它它它…..它是个人面狐狸。”
“滚蛋!”叫花子这话刚说完,八爷用力一甩腿,叫花子脱了手,一下来了个趴虎,啃了一嘴泥。
“你小子给脸不要脸啊,纯粹尼玛瞎白话,天底下哪有什么人面狐狸,八成你是肉皮子痒痒,让八爷我给你舒舒皮子。”
“别,别,别,爷,您千万别发火,我真没说瞎话,我亲眼看到的。对了对了,除了那个人面狐狸之外,好像房梁上还挂着一个,地上还躺着一个,看着像人,但是男是女没看清。”
八爷一瞧他说话表情,不像说瞎话。莫非出了人命案子?
“你说的这家是谁家?”
“我不知道谁家,他家宅院挺大、挺气派,我本想到门上讨几个小钱,结果唱了半天喜歌没人吱声,于是大着胆子进去瞧瞧,结果就瞧见人面狐狸了。”
“你起来带路,让八爷瞅瞅人面狐狸是嘛样儿。麻溜的,起来带路。大伙有想看热闹的就跟着来,若真有人面狐狸,咱们也算开开眼。若是没有,咱就把这小子揍成人面狐狸。”
“我这……”
“干嘛,你不想去吗?”
“不是不是,我不敢不去。有您老在此,别说人面狐狸,就是九尾狐狸也不是您老对手。我刚才光顾跑了,道给跑迷糊了,这会子天又黑了,我认不得路了。”
叫花子没说瞎话,他到钱宅的时候已经是傍黑天,这会儿天逐渐黑了下来。加之他没头没脑的乱跑,究竟从那条道跑过来的,他自己都忘了。仔细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我想起来了,道我不记得,我记得他家附近没别人,那块地儿就他一家。我当时纳闷,怎么选这么个地方建宅子,远离人家少人气儿,怨不得他家闹邪祟。”
“哦,这话当真?”
“一点错都没假,您就算再借给我俩胆子,我也不敢糊弄您老。”
八爷眉头一皱,他知道是谁家。不但他知道,看热闹的这伙子也都知道。当年吴家主人吴宝安不听人劝非要选那块地儿建了宅子,果不其然家里闹了邪祟,好在有高人帮了他家一把,总算太平下来。吴家搬走后,姓钱的抠门精搬了进去,好些日子前就传出他家闹邪祟的事儿,如今叫花子这番话还真备不住就是真的。
不管怎样,先去看看再说。张八爷伸出大手将叫花子拎起来,让愿意跟着自己去看热闹的人跟在身后,他就跟拎小鸡子赛的,拎着叫花子大踏步朝着钱宅方向走去。
要说这叫花子可真够能跑的,愣是跑出五里多地,要不是碰到张八爷一拳打飞他,他还不知道跑哪儿去呢。
五里多地,很快就到。此时已经月上枝头,到了门前,见院门四敞大开,院落之中一丝灯火都没有,黑漆漆一边,影影绰绰很是骇人。
原本这些人胆子都挺大,这会子一个个心里都哆嗦起来。早知道就不来看热闹了,这会子就算回去,都不敢走夜路了。得了,既来之则安之,有八爷在此,我们怕嘛。
嘿,这些人还真会自我安慰。
张八爷尽管见多识广,可心底也有些发毛。他在衙门当差二十多年,什么样的命案没见过,什么样的邪乎事儿没经过,可这会子也觉得后背发凉,院子里阴气太重了,越是阳气盛的人越是能感觉到这股子阴气。
他没敢冒失进去,一把将旁边哆嗦成一团的叫花子拽过来,三两下就把他身上油腻腻的破衣服扯下来,让跟着来的人找来半截树枝子,把破衣服裹在树枝上,拿火镰子打了几下火,衣服开始烧起来。先是一个黄豆大的火星儿,接着变成鸡蛋大小,而后整个布团儿都烧了起来。这件衣服在叫花子身上不知穿了几年,上面满是油泥,油泥遇火烧的贼旺,还别说这玩意儿还真是个照明的好工具。
张八爷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攥着叫花子干柴一般的肩头,用力朝前推了他一把。
“你,头前领路!”
这话说完,叫花子噗通一下瘫在地上,鸡啄米赛的给八爷磕头。
“爷,我的亲爷爷,太爷爷,祖爷爷,亲祖宗,您还是再给我一拳吧,我两腿没劲儿了,死活站不起来了,我不敢进去,腿吓得不听使唤了。爷,我求求您,我求求您……”
张八爷见他这幅倒霉模样,本想踹他几脚,一想还是算了,他就是个要饭的花子,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想到此,一把将他拽起来,张八爷在前,让看热闹的那帮人架着叫花子在后,一行人进了院子。
刚一进院,一阵阴风就刮了过来,几乎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哆嗦一下。尤其是哪个叫花子,他衣服没了,让八爷当了火把了,这小子瘦的跟杆狼赛的,除了皮就是骨头,风一吹,这小子一下吹透了。他双脚迈不开步,若不是有人架着他,他非散架了不可。
“你说的人面狐狸在哪屋?”
“在在在,在后院呢。”
“走,去后院!”
要说还是八爷威猛,高举火把照路,好赛天神下凡间,晃着魁梧身躯大踏步在前面带路,将众人引到后院。
到了后院,阴气扑面而来,比前院更为阴森,八爷强打精神,暗自给自己打气,他不能怕,更不能退缩。若他被吓跑了,就算栽了面儿,半世英名便毁于一旦,将来也就没人服气他了。
“那屋?”
八爷小声问了一句,没敢大声说话,一是怕吓跑人面狐狸,二是怕吓到跟来的这群人。
“那那,那屋。”
叫花子拿手朝着西厢房一指。
张八爷此时头上也冒汗了,他顺手往腰间一抓。咳,腰刀没带。自己不再当差时间,因此没带刀。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迎着头皮进去了。
八爷提一口气,叫一声:“妖孽,我到底看看你是个嘛!”
话音未落,就见张八爷端着火把进了屋。往屋里一瞧,八爷不由得惊叫一声:“这是怎么了!”
有几个大胆的旋即进了屋,借着火把光芒一瞧,全都倒吸一口冷气,这还是人吗?
尽管屋里没有什么人面狐狸,可眼前的景象比看到人面狐狸还瘆人。
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如晒干的鱼干赛的,黑漆漆、干瘪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再看房梁之上,挂着一个,看不清脸,但看打扮知道是个女子。
张八爷意识到这事儿非同小可,看样子钱宅已经被灭门了。他留在此地,让几个胆子大的人辛苦辛苦走趟夜路去县衙门,让太爷胡鼎仁火速带人来,就说他在此等候。
有四个小伙子结伙而去,张八爷带人前屋后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看到半个人影,人面狐狸更是没见着,八成已经跑了。
大伙聚在一块,谁也不敢单独走动,张八爷索性把屋里的一些桌椅板凳拿出来,找了些衣服丢在上面,拿火点燃之后,院子里登时明亮起来。有火照亮,大伙儿也就是不那么害怕了。
几个人一去便是三个多时辰,到了丑时,胡鼎仁才乘坐四人抬小轿带人赶到。他十分讨厌这种命案,可又不能不管,只好硬着头皮赶来,心里老大不愿意。
张八爷见过胡鼎仁,交待了情况,而后点起火把引胡鼎仁进了西厢房,刚进去就把胡鼎仁吓得退了出来。他不敢看,让仵作进去查看。
仵作先是查看了地上的尸体,发现脸部、颈部、胸部有抓咬之伤。颈部之上丢了一大块肉,显然这是致命之处。奇怪的是,尸体内体的血液好似已经被什么东西吸干,因此才变成干尸一具。
仵作喊来几个差役,让其将梁上女尸解下来。查验之后,认为是自缢而亡,并非他人谋害。喊来几个人进来认一认,看认不认识女尸,结果都说认不出,舌头伸出这么长,眼珠子也凸了出来,光是看一眼就能把人吓死,谁也没敢多看一眼,当然认不出。
这一折腾便到了天亮,胡鼎仁驱散那些看热闹的人,命人将院门关闭,他二次命人检查所有房间,结果仍是一无所获。张八爷跟他提起人面狐狸之事,胡鼎仁认定这是邪魔作祟害了人命。
偌大个院子只有两具尸体,其余人要么不知死哪里去了,要么已经逃命在外。问清钱家都有什么亲眷之后,胡鼎仁让人一面贴出告示,一面派人联络钱串子的妹妹及妹夫王韬,令派人去大少奶奶的娘家,看看娘家有没有人。
大少奶奶闻噩耗后第一个赶回钱宅,一见尸体便吓得背过气去,醒来之后,强打精神,结果认出干尸就是自己丈夫钱自德。
人尽管成了干尸,但一日夫妻百日恩,身边人无论如何还是能认出的。大少奶奶哭吧,哭的死去活来,最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好在娘家妹妹跟着来的,要不是劝着拦着她非当时到黄泉跟大少爷见面不可。
到了傍黑之时,姑奶奶一家也来到了,一进门看到这番景象,除了哭没别的。王韬也假模假样哭了几声,死的不是他本家人,他姓王死的人姓钱,他自然没有那么伤心。他是大沽协副官,跟胡鼎仁多少也算有点交情,问了问情况之后,问胡大人该怎么办?
胡鼎仁不愿意接手这种人命官司,他让王韬看着办,自己带人回衙门,只留下张八爷几个人在此,告知有事就去通知他,但最好别有事儿。
王韬好劝歹劝,姑奶奶哭的也没劲儿,也就不哭了,光哭不解决问题。家里出了这些祸事,哥哥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一对侄男女死的如此之惨,这家彻底算完了。姑奶奶怎么也是出了门子的人了,她想自我安慰几句,而后又劝了大少奶奶半天。大少奶奶已经哭傻了,连说话都不会了。
王韬索性全权处理此事。他有私心,他心想这家已经没人了,本来该着二香和钱自德继承家产,可这对倒霉兄妹已经归了西。大舅哥钱串子也不知死哪儿去,这家里的一切就由着自己支配了,好歹分给侄子的遗孀一份儿,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了。
他脸上装作悲伤,内心早已乐开花,若是没人,他非唱上一段《打渔杀家》不可。
正在他心里美滋滋之际,突然外面跑进一个人,这人慌里失张,身上是衙差打扮,进门朝着马八爷就喊:“八爷,了不得了,又有干尸了,这回是俩!”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董小五三庭子小玉宝颜梦良更新,三四章:叫花子惊见人面狐,张八爷深夜探老宅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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