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庭子走夜路挨了揍,两眼看不清,稀里糊涂走错路,进了一条死胡同。想要往外走之时,听到旁边院中有动静,好奇心驱使,顺着门缝往里瞧。结果不瞧则可,瞧完之后,吓晕过去。
三庭子是个混混,见惯了刀光剑影,胆子出奇的大,可如此大胆之人被吓晕过去,想必看到的不是凡物。此物势必恐怖至极,令人魂飞魄散。
三庭子晕了过去,不知躺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觉有人一边摇晃自己,一边喊自己的名字。
“三儿,三儿,三庭子,三庭子,三儿……”
三庭子听到喊声,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清醒,而后拼命睁眼,两眼火辣辣的疼,费半天劲,好歹睁开一道缝儿。
借着这道缝儿,看清喊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发小朋友——“浆子刘”。
他跟浆子刘从小长大,结果他成了混混,人家却安守本身,甘心吃苦受累,靠着卖豆浆为生。因为姓刘,天津人管豆浆叫浆子,因此得了个外号“浆子刘”。
浆子刘每天天不亮就挑着两大桶豆浆走街串巷,吆喝卖浆子,他家浆子味浓,全部上好的黄豆磨制,因此卖的特别快,往往不到一个时辰,两大桶浆子就能卖净。“勤行”是个尤其辛苦的活儿,可只要踏实干,养家糊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这天浆子刘生意格外好,天还没等完全亮,他这两大桶浆子就卖完了。往家赶之时,隐语看到胡同之中好像躺着个人,他本想绕过去不管,但心里不忍,于是凑过去看看。到了近前一瞧,才发现是自己的发小朋友三庭子。他见三庭子这幅模样,本以为让别的混混给打死了,探探鼻息,还有气儿,于是赶紧摇晃叫喊。
好半天,三庭子总算醒过来了。
“浆子刘,是你啊,你怎么……唉啊…..唉……”
三庭子脸上疼的厉害,跟刀割火燎差不多,一说话更疼了。
“好嘛,三庭子啊三庭子,你可真本事啊。早就劝你别当混混,你偏不听,这下可好,让人把脸揍成狗不理了,就差十八个褶了。这要让你娘瞧见,不把她老人家哭的岔气才怪。这谁啊,把你打成这幅揍性。要说揍你这人也够没劲的,打完你,还望身上尿尿,这人八成上火,可够臊气的啊。”
三庭子心说话,这哪是人家往我身上尿尿,这是我自个儿尿自个儿。突然间,三庭子想起昨晚看到的一幕,登时打个激灵,慌忙起身,拉着浆子刘就要走。
刚走两步,脑袋发晕,脚下无力,要不是浆子刘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保准摔个马趴。
浆子刘心中疑惑,心说这小子做了嘛亏心事了,怎么这么慌张?
“三庭子,你小子做了嘛亏心事儿了,慌慌张张为了嘛?”
“不是,我这,我这,我……”三庭子支支吾吾,要说又说不出。
浆子刘索性把扁担和桶放下,扶着三庭子靠墙坐下。而后打开两个桶,把里面一点豆浆渣倒在舀子里,端到三庭子嘴巴,让他喝下。
这点浆子渣胜过灵丹妙药,三庭子喝下去,登时人感觉清醒多了,脸上也不那么难受了,心里也不那么害怕了。大白天,还有嘛可害怕的?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些年嘛场面没见识过,脑瓜子开瓢的,肚肠子扯断的,缺胳膊短腿的,自己不知见了多少回,怎么今个儿麻爪胆怯了,这不是丢混混的脸面吗?
三庭子想到这些,一点都不怕了。他两眼直勾勾顶着那个黑漆漆的大门发呆,心想自己昨晚看到的到底是个嘛呢?难道自己看花眼了?不能够,绝对不能够,自己要是看花眼,不至于把自己吓死过去。哎呀,这他娘的,都说走夜路多了容易遇到鬼,我八成就应验了这句话。
见他直勾勾的发呆,浆子刘拿手掌在他眼前上下晃了几晃。
“我说你看嘛呢?入神了,见鬼了?”
“咳,说不定还真见鬼了。对了,这是谁家宅子?”
浆子刘自小就跟着老爹卖浆子,可谓路路通,天津卫城里城外的大街小巷他基本都认得。听三庭子这么一问,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看,脸色一沉,嘴说话:“好嘛,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地方可不是嘛太平宝地,咱快走吧,这地儿不太平。赶紧走!”
说着话,用手就要去搀三庭子。哪曾想三庭子这会子来了脾气,一下把浆子刘放在自己胳肢窝下的手拨开。
“你怕嘛?大白天的就算有鬼,他还敢吃了咱们不成?我就不走,你告诉我,这是谁家宅子,到底有嘛邪乎事儿?”
浆子刘一想也对,大白天的怕嘛?再说了自己没做亏心事,也不怕他邪祟上身。
反正浆子也卖完了,回家也是睡觉,自己好长时间没跟三庭子见面了,不如跟他待会。
想到此,浆子刘挨着三庭子坐了下来,先看看左右,而后压低声音对他说:“这宅子现如今没人住,已经荒了,早先这里住的是钱老爷。”
“钱老爷,哪个钱老爷?”三庭子问道
“钱有财钱老爷啊,人称钱串子那人就是他。”
“哦……我想起来了,就那位虱子背上抽筋,鹭鸶腿上割股,古佛脸上剥金,黑豆披上刮漆,唾沫留着点灯,胡须拔下炒菜的铁公鸡钱串子啊。”
“可不就是他吗。这老小子,家财万贯,一毛不拔,抠门至极,该着他老小子倒霉,要不是贪图便宜,诓骗人家宅子,还不至于家破人亡。”
“这事儿我倒是多少听过一点儿,但也是只言片语。你给我说说,他究竟遇到嘛了,怎么说败就败了呢?”
“咳,说起来,邪啊,可太邪了,我光是这么一想,我这身上就起鸡皮疙瘩。不信,你摸摸。”
“你这人可真是的,大老爷们儿,你怕嘛啊?别打镲,有嘛说嘛,赶紧的。”
“好吧,既然你要听,我就跟你说。只不过这事要说起来,还不能从钱串子说起。他是这么这么一回事……”浆子刘说,三庭子听,时不时还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
怎么回事呢?书中代言,这宅子原本是吴家的宅子,主人叫吴宝安,他不是天津城里人,而是打静海而来,在天津干盐务买卖,发了大财。有了钱,就咂摸着找个地儿建造个大宅。当时这块地儿是块空地,除了几颗老槐之外,什么也没有。吴老爷认为这块地方不错,就找人看了阴阳宅,哪知看阴阳宅的先生说这地不错,适宜居住,将来一定家趁人值,财源广进,家族兴旺。
有个住在不远处的老头恰好打此经过,听到这番话,好心提醒吴老爷。说这地方不干净,到了晚上,常见鬼火片片,听老一辈说,这里曾经出过邪乎事儿。那几颗老槐树里面是空膛的,住着狐家大仙儿(胡家仙儿)。那胡家仙儿常常把些冻饿而死的无名孩童叼到此地,挖坑埋掉,那些孩童或被家人遗弃,或被叫花子折磨死,个个都有冤屈。附近百姓晚上都不敢走这块地儿,生怕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如今你在这里建宅子,势必要砍掉这几颗老槐,到那时恐怕得罪了胡家仙儿,那些孩童也不得安宁,不如另择宝地,以求平安。
老头好心提醒,哪成想恼怒了看阴阳宅的先生,骂老头无中生有,胡诌白扯,定是自己看中这块地,说些谎话来蒙人。自己看了这些年的宅子,从未打过眼,若再废话,打断老腿。
吴老爷也没劝解,他认可看宅子的先生说的话。既然好良言难劝该死鬼,那没的说,人家自然也就不再多嘴。
就这样,择吉日破土,锯断老槐,挖出树根,拿火烧掉,重新填土,建造新宅。有钱人舍得花钱,工人干的也起劲,大半年之后,新宅建成,雕梁画柱,两进的院子十分阔气。新宅一侧,又建几间连体房,供下人居住,因此形成胡同,名吴家胡同。但这是个死胡同,到头就是墙。
他家这房子也怪了,大门不朝大街开,反倒在胡同中间开。这是那位看宅子的先生给出的主意,说这样可聚财气,财进胡同无处跑,因而全进了院子。他说的话,吴老爷全部都听。可在外人眼里,这宅子建的实在奇怪。奇怪不奇怪,那是人家的事儿,跟自己没关系,说错话得罪有钱人,自己没好果子吃,因此没人多嘴。
一家人搬进新宅,其乐融融,看上去一团和气。前几个月嘛事儿没有,可等住了半年之后,开始有人感觉不对劲了。厨上的肉无缘无故丢失不说,还老有人在晚上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至于谁说话,没人知道,听着像是孩子的声音,有时候也有女人的声音。很是骇人,下人到了晚上,一个人不敢在院中走,必须三五人凑在一块才敢走动,就连上茅房,也要好几个人一块儿去。
吴老爷的家人也觉得不对劲,先是大儿媳说自己一天晚上瞅见二进院垂花门处有个穿着花袄的小闺女儿蹲在地上不言不语,她本以为是使唤婆子陈婶的孙女大兰子。喊了几声“大兰子”她也不答声,以为她蹲着睡着了,待自己走近拍拍那孩子肩头,那孩子抬头瞧了她一眼,把她着实吓了一跳。这孩子她不认识,脸色苍白,没一点血色儿,也没说话,站起身一溜烟跑墙角处不见了。
大儿媳把这番话跟吴老爷说了后,他开始犯了嘀咕,莫非当初没建宅子之前,那老头说的话是真的?要是那样,自己这家人不就崴泥了吗?
于是命人把那看宅子的先生找来,让他再给看看,别是看漏了眼,错把坟地当宝地。这先生前后左右看了个遍,拍胸脯说嘛事没有,临走时留下几张符,让贴在门框、柱子上。
他走之后,确实太平了几天。有一天晚上,到了吃完饭的时候,吴老爷七岁的大孙子不见了,家里人慌了神,赶忙去找。结果在二进院最后面一间小偏房找到了,就听小屋里面有孩子又说又笑的声音。等开门一看,大孙子拿着自己平时爱玩的玩意儿坐在地上呵呵傻笑。吴老爷最疼爱这大孙子,赶忙问他刚才跟谁说话?
大孙子说有个小姐姐非要让自己陪着玩,于是他就把好玩的拿到这里,俩人一起玩儿。刚才小姐姐还在,结果一推门,她就跑没影了。
大孙子不干,非说大人吓跑了小姐姐,他又哭又闹,非要让人把那小姐姐找回来。
老天爷,躲还躲不及,还想找。吴老爷斥责大儿子一通,嘱咐他自这一刻开始,不许撒手,时刻有人盯着。
这不是事儿,照此来看,宅子里面八成是有了邪祟作孽,需找个高人才行。也不知从哪请了个“顶仙儿”,又是做法,又是布阵,一通折腾,花了不少钱。您还别说,还真就太平了些日子。
说着话就到了过年这天,天黑之后,吴宅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热闹非凡,吴老爷的大孙子和两个孙女儿在院门口放鞭炮,吴老爷让人在门厅摆了一张大椅子上,他端坐上面,看孙男娣女热闹。吴老爷心中欢喜,满脸堆笑,试这祥和之日,应是天伦之时。
可笑着笑着,吴老爷神色凝重起来,只见大孙子在院中拿着点鞭炮用的火引子边笑边跑,就在大孙子身后,紧紧跟着一个扎红头绳,穿碎花衣的小姑娘,起初吴老爷以为是自己两个孙女中的其中一个,但细细一看,这小姑娘自己不认识。尽管小姑娘脸上也笑,可一点儿血色儿都没有,两眼发红,嘴唇发黑,模样十分骇人。吴老爷疼爱孙子,什么也顾不得,一拍椅子站起,用手指着那小姑娘,而后大喊一声“你是个谁?”
这一声把在场众人吓了一跳,大孙子也怔住了,不知道爷爷这是怎么了。大伙赶紧朝着吴老爷手指的方向看,除了大孙子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再看吴老爷,先是手哆嗦,而后嘴哆嗦,接着浑身哆嗦,还没等别人去扶,他直挺挺摔在椅子上。老头嘴歪口斜,嘴里说的嘛也没人听得懂,打着一天起,老头不能说话了,也站不起来了,大小便失禁,完全不能自理,这人不是中邪,而是中风。
吴老爷一病不起,家里的担子全部落在长子吴青玉身上。大少爷是个读书人,四经五书背的烂熟,可管理家宅这事他干不来。让兄弟吴青平来管,可兄弟天天忙着斗蛐蛐、喝花酒、打茶围,根本腾不出工夫。大少爷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来,成了一家之主。他让人找了不少名医和高人,可除了花钱之外,嘛事儿也管不了。名医治不了吴老爷的病,高人看不破这宅子中的邪祟。想搬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往哪儿搬?这些事儿可把大少爷愁坏了。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家里就乱成一团,结果邪祟事儿又来了。wWw.xqikuaiwx.Com
使唤婆子陈婶有天后晌去厨房给大少奶奶热粥,刚进厨房门,就听到有个动静。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好像有人在说话,这声音凄凄楚楚的,让人听着心里发毛。
开始听不大真切,慢慢听明白,说什么“好咸啊,好咸啊,齁死我了,齁死我了……”
这谁啊?难道是厨子偷好吃的齁着了?不对,厨子都到跨院小屋歇着了,不应该有人。哎呀,别是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儿吧。骇的陈婶粥也没热,踮着小脚撒丫子就跑了出去。一会领了几个人大着胆子回来,再听,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耳屎多,听错了?
大伙没当回事,可转过头来,厨上有个打杂的小力巴儿在清扫厨房时,也听到有人喊“好咸啊,齁死我了”这些话,把小力巴儿吓得差点拉裤里。
这事传到大少爷耳朵里,赶紧分派人手,到处找找看看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白天的,人有多,自然也就不怕了,大伙这儿找哪儿找,什么也找不到。其中有个伙计,为了壮胆手里拿着条蜡杆子,他找到厨房后面墙角处时,拿蜡杆子往地上一杵,没想到地上出来个小洞。他赶紧喊人过来瞧,有人大着胆子顺着小洞往里看,说里面好像有东西。
有东西?什么东西?别是财宝吧?要挖出来可就是咱们的了。于是乎,大伙拿来工具,七手八脚,不大一会,将小洞挖成大洞,大洞挖成大坑。再往里面瞧,是一口大缸,上面用黄泥封住,不知道是谁在什么年月埋进去的。
众人将大缸弄出来,打破泥封,缸口扣着个盖子,把盖子揭开,往里一瞅。哎呀妈呀,这帮人撒腿就跑。
大缸之中,赫然露出一堆白骨,骷髅头嘴巴大张,半埋在大盐粒子当中。此事不是小事,大少爷让人报官,官衙来人后,仵作查验之后,说缸内除了一具骨骸和满缸的大盐之外,别无他物。从骨骸大小来看,应该是个生前是个少年。县太爷说既然是无主骨骸,又是在吴宅发现,理应由吴宅自行处理。
大少爷吴青玉没辙,让人买来一副棺椁,将骨骸收敛之后,买了块坟地安葬。这个大缸抬到荒野,挖个大坑埋掉也就是了。
此事过后,那声音再没出现。一连几个月,不曾再有任何邪祟事儿发生。
这天吃过晚饭,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正在书房教儿子读书。老管家吴天匆匆来报,大少爷,快去看看吧,家里出事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津门怪谈之五大家更新,十七章:不听良言惹祸端,家宅从此难平安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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