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寂寥萧疏,不似记忆里的清冷空寂,大宸皇宫帝寝殿里此时一片平静,只是这样的平静却让所有的人心里都提着一口气。玉无殇自从去了一趟穹霄山后就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了,他依旧和往日一样上朝,批奏折,有时间去暖玉阁看看,好像风泠烟并未离去一样。
风泠烟离去的消息除了墨子曜等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们一直以为皇后娘娘卧病在床,皇上心情才如此不好。但是墨子曜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跟在玉无殇身后,生怕他忍不住爆发将皇宫给拆了。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玉无殇的表现很平静,平静的近乎诡异。几天后暮紫国臣服的消息传来,群臣上下一片欢声,玉无殇重重奖赏了凌姚楼漠风等数位将军,一时间前段时间那种诡异非常的气氛稍稍被胜利的喜悦冲淡了。
墨子曜却感到甚是不安,别人不知道他还是了解玉无殇的,玉无殇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对于自己看中的人至死都不会放手的。他心中的郁结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一般情况下,他表面越平静就说明他心中翻覆的巨浪越惊骇。
墨子曜整日跟在玉无殇身后,想趁没人的时候劝劝他,此时他也来不及想风泠烟离开的原因了,目前情况还是先安抚好玉无殇的好。可是令他失望的是玉无殇一下朝就回了帝寝殿,他根本没有丝毫和他说话的机会,而且帝寝殿的阵法也变了,饶是墨子曜也进不去了,他只好呆在外面干瞪眼。
夜色已深,帝寝殿里一片漆黑,墨色锦衣的男子坐在空空旷旷的大殿里,昔来如画的眉眼染上了霜色,显得格外憔悴。他低着头长发倾泻而下,落在了大圣遗音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拂着琴弦,清清泠泠的乐曲便在指尖跳跃,流泻出一地的悲伤……
夜风吹进大殿里,满殿的纱幔飘飘遥遥,似一个个旖旎的梦。突然‘铮’的一声,大圣遗音的琴弦瞬间断了,尖利的琴弦将他的手指划破,渗出了点点血迹。
玉无殇怔怔的看着手上的鲜血,殷红的血迹点缀在白璧无暇的手指上,宛如盛开的点点红梅。他不在意的笑了笑,笑容薄凉彻骨,他继续手上抚琴的动作,琴音铮铮然的响起。m.xqikuaiwx.cOm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大圣遗音上的琴弦根根断绝,鲜血染满了他的双手,甚至还有些染在了古琴之上,看起来分外凄艳。许久许久,玉无殇终于住手了,他轻抚着古琴眼中波光流转,好像看到了那个温软浅笑,红衣濯濯的女子,她是那样的遥远,虚无,如一幅烟水迷离的水墨画。
“泠烟.……”玉无殇轻叹道,低低的语气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对于风泠烟他不是不怨的,毕竟风泠烟曾经答应过他自己不会离开的。但是如今风泠烟已离他而去,他忙着想念她还来不及,怎么忍心去责怪她呢?
况且他也知道这并非风泠烟的想法,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已,如今他只想着去那个神秘的国度将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带到自己身边,为此他不惜任何代价。
他的手上已是伤痕累累,大圣遗音琴弦已尽数断绝,再也不能弹了。琴断,情不绝。
玉无殇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眸光幽深盯着已经作废的琴弦不语,一向温润如玉的容颜在夜色中阴寒酷厉,显得诡异非常。他随手拿起大圣遗音旁边的一块帕子,胡乱的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他将古琴随手一抛便准备向外走去。
玉无殇起身之间一块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白光的古玉从袖中掉了下去。他的脚步一顿,看着地上那块小小的,似莲非莲的古玉默不作声。这朵月莲花是风泠烟送给他的,里面储存了她所有的灵力,玉无殇一直贴身珍藏,视它如珠宝。哪怕遇到再危险的情况,他都没有想过动这朵月莲花的力量。
此时他看着这朵小小的花朵下意识的俯身去捡,可是在手就要碰到时却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手上斑驳的血迹,心里下意识的不想自己的手弄脏月莲花,他将手细细的擦拭干净,将月莲花捡起后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的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原先那些暴戾阴寒的情绪在他的脸上也找不出来了。他重新回到了大圣遗音面前,将那架已经作废的古琴小心的放回了原地。
就在玉无殇在帝寝殿一个人独处时,墨子曜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他听着帝寝殿里传来带有杀伐之味的琴音后心里更是揪成一团。听着这样的琴音,墨子曜绝对可以想象出来里面的玉无殇是什么样的表情。
此时的玉无殇就像一座濒临坍塌的雪山,随时准备将人埋葬在那些寒冷的冰雪之中。就在他焦急万分时,身后传来一道清清洌洌的声音:“墨相呆在这里干什么?”
墨子曜一回头就看见月眉妩一身青衣立于他身后,她的神色有些憔悴,没有了往日冠绝天下的艳与丽,也没有她在望月楼里烟视媚行的妖娆魅惑,整个人显得清清冷冷,似一帘清幽的月。
这样的月眉妩有种独特的美,虽然比不上风泠烟,但那种遗世独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却叫人着迷。
墨子曜一时间看得一呆,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调笑道:“眉妩怎么有时间过来?”
月眉妩看着笑的风流肆意的男子点点头示意,她随即看着高高在上的帝寝殿轻声道:“这里交给我吧。”
“你想干什么?”墨子曜警惕的看着她,虽然风泠烟离开了玉无殇,自己对她有些怨愤,但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玉无殇被别的女人勾走。
月眉妩看着他一副防贼似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她轻声道:“皇上已经三天没上朝了,墨相就不担心?”
墨子曜沉声道:“你有办法?”他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怀疑。也不由得他怀疑,毕竟月眉妩住到皇宫还是因为风泠烟的缘故,他都有些担心玉无殇见到月眉妩时会不会爆发。
月眉妩不理他,她看着面前守卫森严的侍卫淡淡道:“让开。”
侍卫们不理她,他们冷冷的看着月眉妩,手中的武器已经出手了,场面情况一触即发,异常紧张。
墨子曜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有些着急。以玉无殇如今的状况,这要是在帝寝殿门口发生些什么事,估计他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他想打圆场时,一身冷酷的寒霜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僵硬严肃的脸上不苟言笑,看着眼前的一幕对月眉妩冷声道:“皇上请你进去。”
月眉妩看着一脸纠结的墨子曜,再看看已经放下武器的侍卫们浅浅一笑便跟随寒霜进入了帝寝殿。她知道玉无殇迟早会见她的,只要他心里还有风泠烟,他势必会去云梦国。
墨子曜确是不懂玉无殇心中的想法,他有些不忿,恨恨的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帝寝殿。这座帝寝殿除了风泠烟外再没有一个女子有资格进入,可是玉无殇竟然让月眉妩进去了。纵然他曾经与月眉妩交情不错,纵然他曾经责怪过风泠烟的不辞而别,可是此时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平,为风泠烟不平。
玉无殇到底想干什么,他心中有些不安。自从风泠烟离开后墨子曜觉得玉无殇一定会生气,甚至可能会做出一些极度疯狂的事。可是与想象中不同的是,玉无殇安静的近乎诡异,他每天都正常的上朝下朝,一如他登基的前三年,好像世间从来没有出现过风泠烟这个女子一样。
此时墨子曜看着那个青衣女子款款踏上了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帝寝殿,心里感慨万分,他轻喃道:“这大宸国的天又要变了。”
月眉妩没有听到他的呢喃,或许听到了她也不会介意,她是和风泠烟极其相似的女子,不会为外界的人和事所扰。她慢慢地走着,走过长达数千层的台阶,走过了那座暖玉生烟的香阁,那里的月莲花开的异常唯美。
月眉妩看着满树皎洁若雪的月莲花不由的停下了脚步,此时正值二月份,春寒料峭,草木还没有发芽,整座玉雪城只有暖玉阁里春暖花开,欣欣向荣。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也一样,即使它的主人已经不在。
她看着满树硕大的花朵心中突然感到一股难言的悲伤,这些花让她想到了自己离开已久的故土,那里四季如春,盛开着绚烂之极的鸢尾花。她眼角突然掉下一滴泪来,出来这么久或许自己应该回去一趟了。她逃避了这么久,也该面对一切了,玉无殇与风泠烟之间的感情也给了她勇气。倘若玉无殇真的情深不移,她也愿意试着相信爱情。
寒霜看着突然停步的月眉妩沉声道:“月姑娘。”
月眉妩回过神来淡淡道:“走吧。”她说着向帝寝殿走去,她走的很是坚定,好像要跨过一个高不可触的障碍。
行走之间她隐约的听见帝寝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突然‘铮’的一声,琴弦断裂之声响起。月眉妩的心一跳,琴断,情断,这真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她按住自己不安的心继续向前走去,待到帝寝殿门口时,寒霜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月眉妩也没在意,她伸手推开那扇古朴厚重的大门随即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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