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朵溢指着她刚才出来的那间病房，“里边那个老头，主治医师是谁？”
堂堂一代画作代表人物，被“那个老头”这样的称呼代替，护士长心中涌起一种无限复杂的心情。
她认得金朵溢的脸，知道她跟病房里那个“老头”的关系，也没有瞒着：“四楼拐角往南，左边第五个办公室。”
金朵溢从进去到出来，只用了十分钟时间。
她出来时脸色更差，嘴唇崩成一条直线，心情复杂的像盘山路，弯弯绕绕的一时也找不到出口和方向，只能沿着它给的路一直往前，或者往后走。
金朵溢在医院待到晚上十点，她在树底下盯着盛蔷越走越远，盯着盛蔷脸上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跟那会儿在病房里乖巧懂事的好学生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金朵溢哼笑一声，她见惯了这样的嘴脸，偏那老糊涂直到要死了，也还是看不懂。
病房的门微微推开，外面一束光照进来，屋里稍微有了点亮光。金朵溢透过这层浅淡的光线，看到蜷缩成一团，似乎痛苦难忍的齐广安。
她越走越近，听见齐广安声若游丝的问一句：“能给我打一针止痛的吗？人老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金朵溢鼻子一酸，眼泪当即差点就掉下来，她仰着头瞪天花板，听见淅淅沥沥的声音，齐广安在虚空中似乎意识到，来人并不是值夜班的护士。
“你……”
齐广安疼的狠了，难得倔强的老头有这样软弱的时候，说话都有点没力气，听起来又沉又闷。m.xqikuaiwx.cOm
但他骨子里的倔强还在，等身体里的痛感稍微好了点儿，才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讲了出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金朵溢就没指望这破老头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这病她帮不上忙，不知道怎么缓解齐广安的疼痛。
或许人在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懂得珍惜的本能。
她走到床前，抓住齐广安的手：“老头，我一直都想这么叫你。我今天不是来给你添堵的，你对我语气好点。”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偏偏内容听着跟命令似的。齐广安看了她很长时间，最终没有说什么。
金朵溢就顺势坐在他床边，陪着他。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齐广安抽回手，转向另一边：“没有。”
金朵溢突然笑了下，说：“你知道姜驰吧？我最开始的第一个朋友，我一直觉得我们脾气挺像的，是同一种人。可到今天我才开始发现，我脾气最像的人，是你。”
齐广安微微顿住，半晌问：“你说这些干什么？”
“老头，你知道盛蔷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她什么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金朵溢也不在意他装傻，只笑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虽然有些事还没有想通，但你也别总当我是傻的。这些话要不是你……你今天躺在这儿，我也不会跟你说。”
齐广安就这么躺着，一语不发的听着。
他睡了一白天，这会儿哪里睡得着。但金朵溢是头一次跟他敞开心扉的说说心里话，他想听听，这个学生到底是什么样的。
金朵溢说的嗓子都有点干，她害怕被外面的护士听见，小声说：“我不知道你把我推远，向着盛蔷是什么意思，但我现在也确实挺好的。你可能不知道吧，盛蔷的那个工作室，我之前也去过。”
齐广安猛地睁开眼睛，所幸黑暗里，她什么都看不到。
彼此都心知肚明，金朵溢的话点到为止，她顿了下，又开始说起那些陈年旧事。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说就能说一晚上，金朵溢走前嗓子都哑了，她看着齐广安睡着，然后慢慢的离开病房。
白天齐广安补觉，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虚影，他脑子不灵活，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还没走？”
盛蔷回过神，略微诧异：“老师，你醒了？”
齐广安视线逐渐清明，盛蔷的那张脸越来越清晰，他看了看窗外，阳光普照着大地。
“老师，今天天气不错。”
“嗯。”
盛蔷笑，“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吧？”
齐广安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盛蔷脸色不变，语气迁就的说：“您要是不愿意，咱们就在这屋里待着。我是想着，多见见阳光，兴许能心情好点儿。”
这话纯粹就是给人添堵了，哪个将死之人愿意被别人提醒自己快要死了的事儿。
可盛蔷的表情那么无辜，仿佛齐广安怪罪起来，都怪的没有什么道理。
盛蔷与金朵溢白天和黑天轮流上阵，第三天的时候，齐广安的病情开始恶化。
他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吃什么都吐，脸色蜡黄，双眼无神且空洞。
一个星期后，齐广安病逝。
他走的干干净净，没留下只言片语。金朵溢赶到医院的时候，盛蔷正给齐广安整理遗容。
她在病房门前，被一个之前见过的护士拦住，那护士递来一封信。
“这是齐先生留给你的。”
金朵溢靠在墙壁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长廊，她听得见病房里的哭声，哭的那样叫人伤心。
哭什么呢？
能把人哭回来吗？
真吵啊，吵的人脑子里一通乱，什么都没办法考虑清楚。
金朵溢摇摇头，她不想面对这些，她就是怂，就是没用，就是见不得这些。
她在齐广安病逝的这一天，买了飞r市的机票，当天就飞了回去。
飞机上，金朵溢拆开那封信：
朵朵，人死如灯灭。我这一生纵然名扬万里，可始终无牵无挂。从前我不相信你能处理好外面的琐事，你不肯见心理医生，或许是我错了，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蓬勃之路，这样很好。你聪明，勇敢，未来有发展，一定要认清自己的方向，不要迷失了自我。那件事，我希望你能自己解决好，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今日一别，他日再也不见，朵朵，愿安。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姜驰盛煜更新，第164章 164. 愿安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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