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奶奶若有所思的笑笑,意味深长道:“你放心吧,她那种人,向来瞧不上我们倩姐儿,生怕让我们倩姐儿占了便宜呢,她是不会允许佳姐儿靠近的,小门小户的,名声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你说的我心里都有数。”
舒苒倒是没想到她也有如此通透的时候,宁姐儿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笑容满脸的跑了过来,两人也止住了话。
“娘,这儿有朵菊花好生特别,您快过来瞧瞧。”
舒苒瞧她一脸兴奋,厚重的刘海都有些汗湿了,心疼的用帕子替她擦拭,嗔怪道:“赏花就赏花,你跑什么东西,瞧你热的,身上衣裳汗湿了,若是染了风寒怎么得了。”
生了孩子后,舒苒身上的妈味儿更浓了,不知不自觉就爱絮叨,宁姐儿吐了吐舌头,她倒是极享受母亲的絮叨。
毕竟母亲不止她一个孩子,就算是真心疼她,也精力有限,今日只带她一个人出来,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哪怕是絮叨一些她也是极享受的。
倩姐儿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有些人生来就比旁人幸运,她有上进且能干的父亲,还有强势又聪慧的母亲,最重要的是,双亲不嫌弃的她的性别,将她爱若珍宝,竭尽所能为她筹谋未来。
比不得就是比不得,倩姐儿压下心头的酸涩妒忌,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站到自家母亲身边,随着她们一道赏花。
能让县令夫人举办赏花宴的花卉,定不是凡品,舒苒倒也涨了不少见识,她本是不懂这些的,宁姐儿却能如数家珍,边看边贴心的给母亲介绍着。
正瞧得起劲,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亭子里传来巨大的声响,好似是茶盏落地的破碎声,园子里的人都静了一瞬,不约而同朝着动静处看去。
只见县令夫人满脸怒容的站着,她身前跪着个不知所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虽她们离得不远,隐约间也只瞧见了衣裳的颜色。
倩姐儿满脸担忧的说道:“我记得佳姐儿穿的衣裳就是粉色的,该不会是她惹怒了县令夫人吧。”
一想到平日里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的佳姐儿颜面尽失,倩姐儿心里就有种莫名的畅快感,“娘,咱们去瞧瞧吧,若是大伯母她们得罪了县令夫人,咱们也好求求情,毕竟是一家人,若是祖母知晓了,少不得要迁怒。”
冯二奶奶一脸的幸灾乐祸,她低声对着舒苒说道:“咱们去瞧瞧,该求情的时候还是得求情,总不能看着她下不来台。”
舒苒无所谓道:“我们去瞧了热闹,大嫂子该记恨了。”
冯二奶奶捂嘴偷笑,“你以为她先前就不记仇了,且去瞧瞧吧。”
舒苒就这么被她拉着往前走,她倒也没有挣扎,用眼神示意宁姐儿跟上来。
走到近前,只听章夫人毫不客气的说道:“沈太太若是没教好姑娘,就不要带出来丢人现眼,我们府里仆妇婢女不知凡几,哪里就需要劳动她斟茶倒水的,做客就要有客人的自觉。”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了,沈氏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陷入肉里也不觉疼痛,她僵硬的扯起一抹笑,好似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看笑话的眼神。
舔着脸说道:“我家佳姐儿最是贤淑不过,刚才也是那不懂规矩的婢女绊倒她了,否则也不会出这么大的差错。”
章氏眉头一挑,颇为生气的说道:“沈太太是在指责我治家不严,下人无规矩吗?”
沈氏慌忙摆手,“夫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意外,我的佳姐儿样样出众,必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舒苒也不知道她图什么,这么急迫而又不要脸面的推荐着自己女儿,如此掉价,旁人又怎么会瞧得上。
章氏一脸厌恶,怒意也在胸口酝酿,她嘲讽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你家姑娘好不好的,与我又不相干,俗话说的好娶妻娶贤,你该与你未来亲家说说佳姐儿的好,反正我这里是没瞧见的。”
沈氏脸色难看起来,她知晓自己的算盘彻底落空了,可如今她已经不要脸面去争取了,什么都未捞到着实有些不甘心,正要继续拉着章夫人说话。
舒苒就抢先了一步,她笑着说道:“夫人可有空闲,我刚瞧见了一株极特别的菊花,就是不知是什么品名,可否请您介绍一二。”
章氏哪里瞧不出她在替沈氏解围,毕竟这是在自家府邸,闹得过了她也失了脸面,就顺着她的话道:“你问我就对了,平日里我就爱莳花弄草,对这些东西最是清楚,我去给你说道说道。”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离开了,沈氏还想追上去,冯二奶奶一把将她拉住,笑容满面的低声说道:
“嫂子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如今有个台阶下,就赶紧走吧,别让我姚家的脸都丢尽了,佳姐儿还要不要嫁人了?”
沈氏脸色异常难看,她粗粗的喘着气,咬牙切齿道:“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你以为你比我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冯二奶奶不耐烦与她掰扯,“你还是莫要多话了,好好想想怎么跟老太太交代吧,她老人家还等着跟县令大人结亲呢。”
沈氏立刻消停了下来,家中老太太那里,她也是说尽了结亲的好处,如今事情不成了,总要想个法子圆过去。
待舒苒回到府里时,感觉整个人都要累瘫了,她迫不及待的先去抱了抱肉乎乎的柏哥儿,待亲香够了,才回房里歇着。
先前有孕在身,即便是身材有缺陷她也不能做些什么,如今柏哥儿生出来了,舒苒把丢了许久的瑜伽又捡了起来,穿着特意让云杉做出来的简便衣裳,舒苒开始活动起来。
云杉瞧着自家太太凹凸有致的身材,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低声说道:“得亏了老爷不在府里,若是他瞧见了太太的模样,还不定成什么样子。”
舒苒如今的身段越发诱人了,就好似熟透的水蜜桃,浑身散发着香甜气息,按说如她这般岁数的太太,大多都已经修身养性了,心态比不上年轻姑娘们,身姿自然更比不上。
云杉却觉得自家太太好似才开始绽放自己的魅力,见她动作夸张的将自己肢体摆成难以理解的姿势,云杉默默咽了口口水,太太也教她一起练过,奈何她身体太僵硬,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就觉得韧带受不了,一点也没有太太动作灵活优美。
舒苒运动了一番,出了一身汗,泡了个热水澡,只觉毛孔都打开了通体舒畅,倒到床上闭上眼便沉沉睡了去。
这边舒苒无忧无虑的沉入梦乡,而远在京城的姚家望却命悬一线。
姚家兴自离开魏王府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他比预期还早的完成任务,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直奔魏王府小院儿去找姚家望,想要催促他早日离开。
可他还是回来的晚了,姚家望早已不见踪影,姚家兴满身戾气的寻找人,就是没有一点消息,迫不得已他找上了魏王的贴身内侍宋大春。
两人早年间有些患难与共的交情,若不是逼不得已,他绝不会动用这层关系,宋大春好似知道他会来一般。
不必他逼问,就一五一十的全都托盘而出,姚家兴只觉晴天霹雳,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他声音干哑的问道:“此刻我追过去,还来得及吗?”
宋大春摇摇头,冷静道:“什么都来不及了,估摸着也就这一两日就能出结果,你那兄弟也是全心全意为你,这是你的福气。”
姚家兴并未理会他的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争分夺秒的想要去救回姚家望。
可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仓促,当他终于找到姚家望时,他已经身中数刀经脉全断,凭着毅力吊着一口气等着见他最后一面。
魏王府的议事厅里,姚家兴看着毫无生气的姚家望,只觉胸口憋闷的厉害,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呆愣愣的瞧着他。
姚家望似是有所感应,虚弱的睁开眼,看了姚家兴一眼,“外边下大雨了,大哥衣裳都淋湿了。”
他虽气若游丝,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平静,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魏王见姚家兴没有动作,沉声说道:“太医为他施针续命,大概只能坚持半个时辰,若有话尽快说。”
这话好似让姚家兴回了魂,他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何必非要来趟这浑水呢,明明有安生日子偏不好好过。”
姚家望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他开口说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以后你就是姚家望了,前半生我来过,后半生你替我活,我唯一对不起的只有苒儿,你要替我好好疼爱她,她是值得你全心全意付出的女人,孩子们的未来也需要你来筹谋,你没有当过父亲,大抵不清楚要操心哪些东西,慢慢来总是能学会的,咱们兄弟俩一条命,挺好的。”
姚家兴瞧见他嘴角渗出的血液,拿过一旁的巾帕替他擦拭,可越擦血流的越多,好似怎么都止不住一般。
这么多年了,姚家兴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没想到,今日他又感受到了彻骨的疼痛,他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在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看着他到死还交代着他,要好好呵护府里的妻儿,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咬牙点头答应。
抱着他的尸身久久不能回神,魏王也并未催促他,只在一旁守着,等待他自己消化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宋大春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贴着魏王的耳朵,低声的说着话,魏王面色凝重的说道:“你先过去应付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宋大春瞧了姚家兴一眼,转身又匆匆离去,他一走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就在魏王准备离开之际。
姚家兴突然开口说道:“属下想要回乡替兄长办丧事,家中妻儿还需安顿,待将他们一起接到京城来,属下再为王爷效力。”
魏王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姚家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本王知道,这事你怨怪我,你兄弟也是个难得的有本事之人,我本想好好用他,奈何此次太过凶险,意外又来的猝不及防,稍不留神就变成这样,我也很心痛。”
姚家兴并未表态,他只低声说道:“日后属下就是王爷明面上的人了,具体安排哪些差事,您还得合计一二,姚府里的事情,我可能得适应一段时间。”
魏王痛快的点头答应,“这个你放心,日后你就是姚家望了,身份就暂时是我府上的侍卫,具体的等你从漕河镇回来在做安顿,若非必要,家中妻儿也瞒着不告知吧,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姚家兴皱眉道:“孩子们好糊弄,只怕我弟妹不好欺骗,她见过我,又是聪明人。”
魏王不在意道:“她若是个聪明女人,就该知道,做你的太太,比当寡妇要过的轻松。”
姚家兴并未说什么,他心里早已有了主意,不管怎么样都要以她的意愿为主,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尴尬,他总是要多为她着想一些的,想来,她腹中的那个孩子应该生出来了吧。
京城到漕河镇甚远,为了更好的保护姚家望的遗体,姚家兴直接选择了水路,姚家望来时带的兄弟,一部分已经遣散回家了,还有一部分为了保护他丢了命,最后还是姚家兴重新雇佣的人。
紧赶慢赶,终于在寒冬来临之前到了漕河镇,当舒苒看着站在大门外,眼神坚毅与她对视的男人时,她的心里的就察觉不好了。
有些愣愣的看着门口的黑漆棺材,心里堵的难受,不待她开口,姚家兴便开口说道:“苒儿,大哥过世了,我只带回了他的遗体,日后我们不必再去寻找他了。”
舒苒听的心惊肉跳,她直勾勾的看向姚家兴,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哪怕这人穿着姚家望的衣物,但他身上的气势跟姚家望是不一样的,她何其聪明,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
迅速调整好情绪,对着一旁的王管家吩咐道:“先挂白番设灵堂吧,通知族里,我们府上大老爷过世了。”
姚家兴将她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入了屋内,舒苒才眼眶通红,压抑着情绪低声问道:“他走的时候痛苦吗?是他心甘情愿这么选择的吗?”
姚家兴瞳孔紧缩,他斟酌着开口道:“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我遵从他的遗愿,因为我是魏王的人,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得替魏王做事,恐要顶着家望的名头过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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