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
林跃引导灵气缓缓平息,结束入定，看到来电人有些意外。
“雍前辈？”
“是我。”电话那边传出青年低缓温润的声音。
“林道友之前问过我，神明要如何在失去信仰的情况下存在。”
林跃想起研究组里那一堆神人,抖擞着精神问道：“是研究出什么了吗？”
现在大夏的神祇也不少，要是能够研究出无需信仰就能存在的办法，那在这个世界也是头一份啊。
“不,很遗憾,在现有的法则下,神明是不可能脱离信仰存在的。”大夏的凌霄基地里,雍长垣一手端住飘散着袅袅雾气的灵茶,一手抵着电话,笑意浅淡。
“但是，如果只是解决你朋友的问题,时机已经成熟了。”
林跃盯着电话挂断的手机屏幕，仔细琢磨着雍长垣最后一句话。
“元嵇,这是要我们去找夜斗的意思？”他看向旁边正在戳手机屏幕的青年，对这种说话含混不清的做法很是心累。
走算师这一道的没少挨打吧？
元嵇看着手机上和他争论奇门之术的网友悻悻败北，在最新的回帖中认输,心情舒畅，连林跃这种明知故问的傻子问题都能勉强应了一声“嗯”。
他摸了摸手中这不大的长方体盒子，对人类这个群体的创造性有了更深的认知。
在某些方面,普通人并不逊色于修士。
大夏某所特殊大学的大四宿舍内，奇门课年级第一的某学子发出了愤恨的呐喊。
“第一剑,我记住你了！下次我就赢了你这个剑人！”
第二天，林跃不出意外地在小福家找到了夜斗。
“林！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哦,我现在也是有神社的神明了！”
一进到阁楼,某个运动服手汗跟踪狂就语气荡漾地贴了过来。
林跃一个闪身,摁住了夜斗的头，惊奇道：“你哪来的神社？自己买积木拼的吗？”
“才不是！”夜斗啪一下打开林跃的手，从某个藏得严实的角落搬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神社，上面还写着“夜卜”的名号。
夜卜……？这是夜斗的本名？
林跃正在思索，夜斗就极尽爱怜地小心摸了摸神社，“这是日和送给我的礼物哦~”
一歧日和是因为一次车祸事故与夜斗结识的，而在前天，她为了救一个追球跑到马路上的幼童，再次遭遇了车祸。
虽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但是重获了失去的记忆。
“日和说，绝对不会再把我忘记了。”夜斗手指抚过神社上的名字，眼神柔和，“这是她对我的誓约。”
林跃知道为什么雍长垣会说时机成熟了。
“对了对了！”夜斗猛地翻身起来，“有了神社之后，我在高天原也有地皮了哦！给你看看！”
“锵锵！怎么样？是不是很精致很小巧？”
林跃看着夜斗举在他眼前的照片，以及那灿烂的大脸后面只能站下两个人的地皮面积，沉默了一会儿。
“嗯，是挺迷你的。”
等夜斗花式吹了一遍自己和日和的羁绊，林跃才把今天的来意提了出来。
“……”
阁楼中一时陷入了沉寂。
“如果你不想见他，我也可以一直维持现状。”林跃道。
这样也就相当于让玄一一直活在封印中，维持夜斗的存在。
是另一种层面的无期徒刑。
“不，这样不就相当于一直逃避下去了吗？”夜斗抬头看着林跃。
“林总有离开的时候，父亲……他既然能创造出我，也就意味着还会制造新的祸津神。”
夜斗在遇到珠音之前的幼年期，是父亲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不知善恶，不辨是非，听从指示或者任凭自己的心意去屠杀他人，“祸津神”不是在善意的期待中诞生的。m.xqikuaiwx.cOm
“无论是他的罪孽，还是我的罪孽，都是不能抹消的。”
原本准备叫夜斗和林跃下去吃饭的雪音停在了门口，默默听着夜斗的声音。
林跃平静地看着夜斗，“日和只是普通人，她的信仰不足以支撑你一直存在着。”
玄一死亡，一歧日和作为夜斗唯一的信徒，相当于拉住风筝的那一根脆弱的线。
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或者日和老死，夜斗就会消失在世界上，无名神连换代的机会都没有。
夜斗攥了攥手掌，扬起一个微笑，“日和，是除了父亲之外我的第一个信徒。”
“我、雪音和她，我们之间的羁绊在生命消逝之前都会一直存在，日和离开的话，我带着所有的回忆消失也不是不能接受啦哈哈哈……到时候提前给雪音找好跳槽的下家，他之前对惠比寿还挺感兴趣的。”
当世界上夜斗神的唯一一个信徒死去，夜斗神也会消失。
“听起来是不是很感动？嘛，不过我也不是那么一事无成的嘛，说不定我能在日和离开之前找到供奉我的下一个信徒呢？”
夜斗哈哈哈的蠢笑透过障子门传出。
靠在墙边的雪音抬手压住了眼睛，咬牙小声地说道：“笨蛋夜斗……”
如果夜斗和日和都消失的话，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
都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跳槽呢。
金色的符文流动着，化作牢笼将他囚禁在这一方天地中。
玄一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把手中的石子抛上抛下。
一阵波动传来，正对着他的符文扭曲着缓缓消失。
啪嗒。
石子没被接住，散落在地上。
“夜卜，好久不见。”玄一撑着脸笑道，“你终于记起父亲我了吗？啊，真是令人欣慰。”
“雪器。”
雪音表情闪过挣扎，沉默着被夜斗握在了手中。
“嗯？你能下得了手吗？”玄一起身，缓步走向夜斗。
“被珠音教导的你，抵抗着我的你，拼命逃离的你……”
“能杀掉你的父亲吗？夜卜。”玄一贴近夜斗的耳畔，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冰蓝色的眼眸倏然与他的视线对上，玄一一愣。
随即他大笑起来，“真是不错的眼神啊。”
一只手飞快袭向脖颈，夜斗迅速反应过来，侧身抬脚顺势踹开玄一！
砰的一声，男人重重撞在了符阵的结界上。
锋锐的寒意猛地贴上他的颈侧。
玄一神态自如地看着面前的夜斗，目光中满是赞叹，“你是我最完美的一件作品，夜斗。”
听到这个名字，颈侧的刀刃一颤。
“祸津神不会得到任何你所期待的。”
男人说出这句既像是预言又像是诅咒的话，在夜斗面前断绝了生机。
林跃撤开结界，“地狱的迎接课会来带走他。”
雪音恢复人形后，一副想吐的模样跑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他、他杀人了……
“呕——”
夜斗看着自己依旧完好的手掌，屈指握了握。
“林，雪音，我没有消失。”
他真的彻底摆脱了父亲。
不再会被命令做一些难以忍受的事，不再屠杀普通人，不再只是祸津神夜斗。
夜斗的蓝眸一点点亮了起来。
林跃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这不是还在么？”
……
陀艮的领域中。
绯突然感觉心底一慌，某种连接断裂了。
她连忙在自己的身上翻找着。
没有，没有，没有……
父亲大人赐给她的名字消失了！
“羂索！”
一声尖利的喊叫吸引了所有咒灵的注意力。
头戴天冠的女孩死死揪住男人的领口，瞪大了眼睛神色癫狂道：“父亲大人、父亲大人被杀掉了！”
只有这样，她的名字才会突然无缘无故消失。
“你说过要帮我的！你没有找到父亲大人！我要杀了那个杀害父亲大人的家伙！我要杀了他！”
羂索任凭她摇晃着，神色淡淡地垂眼看着绯，“你一直以来起到的作用只有那么点，只不过是一个野良而已，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我当然只能给你玄一的位置。”
他咧嘴一笑，倾身靠近绯，满是恶意地低声道：“是你自己无法根据位置找到他，所以他才会死的，和我们可没有什么关系。”
真人立刻在旁边笑眯眯地帮腔道：“是哦是哦，没关系哦~”
无惨没什么兴趣地投来一瞥。
啧，真是丑陋的脸。
绯颤抖着松开手，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咒灵，咬牙阴狠地盯着面前的羂索。
“明明是你的错！是你们……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伴随着一声扭曲的嘶吼，原本面容清秀的女孩骤然变成了一条巨大的怪鱼，张大了满是利齿的嘴对准羂索的脑袋袭去！
两人不过三步之遥，一股腥臭的气流扑打在羂索的脸上，阴影已经将他的脑袋笼罩。
“无惨。”羂索声音平静地喊道。
嗤！
几道血箭猛地穿过怪鱼的身体，在痛苦的惨嚎声里将它挂在了空中。
“诶……半妖啊。”羂索饶有兴致地凑近观察了一下。
“但是很可惜，我已经有相关的研究记录了。”他理了理满是褶皱的衣服，往后一步躺在了沙滩椅上，惬意地看着面前上演的戏码。
怪鱼在无惨的血箭上扭曲挣扎，但是很快，随着无惨血液的注入，它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钝。
无惨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点嫌恶，“这么低等的物种，真是浪费我的血液。”
“诶，别这样说嘛~”真人啪嗒啪嗒踩着水，“同伴当然是越多越好啦，说不定还能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呢？你说对吧？小花御~”
花御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声音。
没过多久，怪鱼渐渐变回了人类女孩的形态，痛苦地抽搐着。
绯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什么取代，所有的记忆都在飞速消散。
不、不要，她和父亲大人的，和夜斗的……
黑暗的空间中，绯拼命奔跑伸出双手想要挽留那些褪色消失的记忆，随着它们消散，空间中只剩下她一个身影，所有的光都不见了。
女孩的身体停止挣扎，无惨解除术式，看着那具躯体软软摔在了沙滩上。
花御起身走到绯的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真人瞥来一眼，“小花御要治疗她吗？”
花御点了点头。
真人哼出一个鼻音，没再理会。
长相怪异的咒灵抱着女孩，把她的伤口全部治愈，随后放置到了阴凉的位置。
顿了顿，花御往绯的耳畔插进一朵五瓣的白色小花。
滴——滴——
显示着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规律的声响。
“……还有哦还有哦，伏黑他超——帅地召唤出了一头大象，直接用水把对方冲了出去！呜哇，真是大场面呢！最后当然是我们胜利啦！不过是险胜呢……”
“……”
“津美纪姐，你平时都喜欢看些什么时尚杂志？下次我们一起去逛街嘛，我觉得你穿这种风格超适合的！”
“……”
病房中不时传出温柔的女声应答，对自家弟弟的朋友们口中的故事和问题没有丝毫不耐烦，有时还被逗得轻轻笑出了声。
不久，热闹的病房沉寂下来。
伏黑惠双眸注视着重新躺下陷入昏迷的津美纪，低声道：“津美纪现在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钉崎野蔷薇用手肘捅了捅虎杖悠仁，挤眉弄眼地示意道：
【快发挥你那安慰人的特长】
虎杖悠仁挠挠头，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津美纪姐的话，一定会没问题的！”
他露齿一笑，比了个大拇指，“就算我们不行，还有初代和老师他们呢！”
他们都知道津美纪是因为咒印才会变成这样的，只要找到刻下咒印的人，或者等咒印发动，搞清楚它的作用是什么，就能针对性地进行去除了。
对于自家老师抱有绝对信任的虎杖悠仁根本没考虑过会有老师们不能解决的事。
伏黑惠看着自己的两位同期，半晌，垂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谢。”
一阵嗡嗡声突然从某个方向传来。
钉崎野蔷薇四下看了看，才从自己的校服口袋里翻出早就调成静音的手机，看着来电人的备注，她挑起了眉。
关上病房门，三人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这一层都是和津美纪一样因为非自然力量莫名陷入沉睡的病人，平时也只有几个护士行走，照顾着这些患者。
“喂？新田小姐？”钉崎野蔷薇接通电话，压低声音问道。
“钉崎，你现在和伏黑君虎杖君在一起吗？”新田监督的声音透过音孔传出，站在旁边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听得一清二楚。
钉崎野蔷薇看了两人一眼，应道：“是，他们和我在一起呢，是有什么任务吗？”
“仙台市出现咒杀事件，遇害者三人，人数还在增加，这次的任务，非常紧急！”
新田监督严肃的声音让三人一愣，齐齐转头看向了关闭的病房门。
警车的灯光把周围的环境照亮，红蓝交替的光芒打在围观众人的脸上，满是茶余饭后谈资的新奇。
穿着职业套装的记者在进行报道，还有人在不停地拍照。
“现在我们看到，警方呢，是已经封锁了现场……啊，受害者家属出来了，请问对于您的儿子遇害，您有没有什么线索……”
呼啦啦一群人涌到了封锁线边上。
新田监督缩回脑袋，有些头疼地道：“没想到他们在被叮嘱之后还是报了警。”
现在东京校和政府虽然有着合作，但是在做任务时也是竞争关系。
“人这么多，我们还过去吗？”虎杖悠仁好奇道。
“不去了，我们直接去调查出来的事发地点。”新田监督一拍板。
几人上车，重新出发。
东京的某栋大楼楼顶，林跃看着面前的机器人，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
“机器人同学，你还有多少具相同的身体？”
“……”机器人默了默，“初代，我找你出来不是为了讨论这个的。”
林跃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弯了弯嘴角，“那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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