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的蝉鸣聒噪地传来。
八月的日光炽白而热烈,建筑的顶端、人们的脸、茂密的树冠,都被这烈日晒得扭曲起来,眼睛似乎不能睁开,白色的光芒模糊了视线。
“云……”
有什么声音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传入耳中。
真累啊,好热,好痛苦,不想回应。
“……音!”
是在叫她的名字吗?她的名字中没有“音”字,她记得她的名字是非常漂亮且冰冷的。
像粉红色的雪。
从天穹中坠落,被人接住,他的嘴唇开合,笑着呼唤她的名字。
“云……”“云音!”一双湛蓝的眼眸猝然闯入眼帘。
如同一捧冰凉的泉水,瞬间冲刷掉了记忆中那炼狱般的血色,还有身体中的剧痛。
无神的双眼眨了眨,努力聚焦目光的女孩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青年,有些迟疑地出声:“夜斗……?”
夜斗双手冒汗,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女孩,焦急道:“怎么样?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背你去看医生?”
他急匆匆返回找到女孩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站在人流中间,面容呆滞,仿佛时间停止在了那一瞬。
神器……也能看医生的吗?
云音迟钝地想。
她摇摇头,垂下眼睫,“不,可能是晒久了,我感觉有点头晕而已……”
“是吗……”夜斗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没有再询问,拉住云音的手腕往阴凉的地方走去。
木屐的声音连续而有节奏的响起。
面前是青年微微汗湿的后颈,黑色的浴衣领口散开,那并不算宽厚的肩颈随着走动而起伏。“嘶嘶——”
蝉鸣的声音远去了。
云音低头,粉色的穿绳裹紧雪白的足袋,随着她的走动而挤压出一道道褶皱。
似乎……刚才,有个同样穿着的女孩来过。
“夜斗。”她轻声开口。
“嗯?”
“刚才……绯来过了。”
手腕上一紧,云音抬眼看着明显绷紧了身体的神明,喃喃:“她的旁边还有一个人……”
带着悲悯的神情,如同神佛一般俯视着她。
夜斗的脚步停住了。
裹着热意的风吹过两人中间,微微扬起了他们的头发与衣摆。蝉鸣声渐渐刺耳到仿佛就在身边。
云音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那上面覆盖的手在颤抖,潮湿的汗意透过肌肤传达了过来。
“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冰冷的声音低低响起。
云音只能看到夜斗被发丝遮挡的下颌。
原本清明的脑袋突然恍惚起来,云音沉默着,然后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珠音。”
“那个人说……”
‘你会是下一个珠音吗?’斗笠下那张和善的脸扯开嘴角,轻轻笑道。
随后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扰乱,所有的场景模糊不清,只有金属碰撞的叮当声近在耳畔。
如同巫女的神乐铃一样悦耳。“夜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云音问道。
“珠音”,听名字,似乎和她一样都是夜斗的神器,但是她并没有看见过这个人的身影。
是被除名了?还是离开了?
为什么那个人要特意点出这个名字?
夜斗收紧手掌,缓缓迈动脚步,带着云音来到了树底下。
由树冠撑起的荫蔽之所舒缓了日光带来的燥热。
青年模样的神明停下脚步,转过身注视着她,蓝色的眼眸如同今日澄澈的天空,里面盛满了云音看不透彻的情绪。
“云音,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为了你那份没有在第一时间质疑他杀人的纯粹的信任。
揣在怀里的那根簪子,大概再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了吧?夜斗垂下眼眸,攥紧了手指。
有着稀稀落落行人的街道上,一个穿着白色浴衣的女孩活泼地沿着水沟的边缘蹦蹦跳跳,旁边是一个身着袈裟戴着斗笠的僧人。
“信赖,这是一种一旦破碎了就再也无法挽回的珍贵之物,夜斗会怎么做呢?”女孩弯起红润的嘴唇,轻轻笑起来,“真是期待啊。”
行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声音平静,“你的能力会让她的记忆逐渐恢复,如果夜斗不希望再见到第二个珠音,应该会将她除名吧。”
“诶?”绯转过头,一脸遗憾,“真可怜啊,如果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沾染了神明气息的她一定会不小心被妖怪们吃掉的吧?”
“就像腐烂的食物一样,嘻。”
“父亲大人要不要收留她呢?”
“啊,我们家只要有绯就够了哦,真是的,夜斗那孩子不体谅父亲的一片苦心离家出走,绯就不要说这么令父亲我伤心的话了嘛。”
“……”
呜——耳畔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大脑有轻微的失重感,像是在水中无法找到着力点。
浅茶发色的男孩埋在双臂间的脑袋一动,露出一双迷蒙的深紫色眼睛,下面挂着淡淡的青黑眼袋。
旁边炸鱼玩的林跃转过头,随手揉了一把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醒了?我们就快到日本了。”
原本坐飞剑过去的提案被否定之后,他们在海上航行了接近两天的时间,才终于看到了陆地的影子。
海风吹拂着狗卷团睡得凌乱的额发,仅剩的睡意也消失不见,他扒在栏杆上远眺,一望无际的碧蓝中,出现了一抹灰黑。
那是日本的海岸线。
林跃并指一勾,一根串满了鱼的棍子就从海里飞了出来,带着还摇头摆尾的鱼落在了狗卷团的脚边,溅湿了他的小腿。
换来小孩一个郁闷的眼神。哎,自从带起孩子,恶趣味指数就成倍上涨了。
林跃在心里短暂地反思了两秒。
“要坐着和我一起钓鱼么?”林跃拍了拍身边的凳子。
狗卷团坐过去,摸出一块板子,垂眼看了一会儿,翻转过去给林跃看。
上面显示着几个字:
【我做不到】
不如说,林跃这种根本称不上钓鱼的手法,船上没几个人能做到。
狗卷团暗暗看了眼享受日光浴的某位爷爷。
记得刚开船没多久,这位也是用几张轻飘飘的符纸炸翻了一群鱼的高手。
为了不浪费食物,害得他们连续四顿都吃的鱼。林跃笑眯眯地夸奖:“不错不错,已经使用得很熟练了。”
这块板子是欧阳霸天送给狗卷团的,在知道他因为言灵的缘故不能随意开口之后,没多久就捣鼓出来这么一个可以显示神念的东西,和其他零碎的东西一起塞在了林跃的储物袋里。
虽然对于他们这些修士来说是个鸡肋,但是对狗卷团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每次和别人进行沟通的时候,写那么多字也是很累的。
拒绝了林跃的钓鱼邀请之后,狗卷团回到了自己在船上的房间。
周围只有轮船破开海浪前行的声音,以及偶尔响起的鸟类鸣叫声,稍微长高了一点的男孩走到靠墙的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本本子。
上面用自创的暗语整整齐齐列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话。
【找到日本咒术界的改革者,建立联系】
【对上层不满的,对自己现状不满的,对咒术界不满的,分裂者,驱逐者,内鬼】
后面又用小一点的符号进行了补充:【要防备利益冲突导致的背叛】
然后是诸如【现有资源】【学习与锻炼】【咒术】【狗卷家】【隐秘】的零散词语。
最后一行写的是鬼杀队和大夏的名字。
【不能伤害】
里面有一些是他本来就有的想法,只不过经过系统教学后能够顺利表达出来了,还有一些是他从凌霄基地的图书室里看来的,大夏的历史中有很多值得学习和反思的事例。
狗卷团按在本子上,在摊开的那页中又添了一个词语上去。
【地狱】
顿了顿,在后面加上了【神明】。
在地狱训练的时候,那个和林是朋友的鬼神偶尔也会过来看看进行指导。
从他那里,狗卷团知道了不少事情,还被破例地带着在地狱的几个部分参观了一次。狗卷豆对那些恐怖的场景有些抵触,但是狗卷团却看出了不少东西。
“即便在现世把自己的罪行掩饰得再好,下地狱之后也会被判处得一清二楚。”名叫鬼灯的鬼神一边说一边用狼牙棒抵着大锅里探出头惨叫的亡者的脑袋按了回去。
“远离犯罪,广积阴德。”他的眼神犀利地看向兄妹俩。wWw.xqikuaiwx.Com
哥哥妹妹齐点头。
然后狗卷团在纸上写道:我可以在训练之后问亡者问题吗?
鬼灯挑眉,“你想问什么?”
狗卷团:他们是怎么犯罪的。
鬼灯捏着下巴想了想,眼神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可以。”
于是狗卷团一边在大夏补习文化课,一边用呼吸法在地狱和恶鬼战斗,一边还靠着言灵强迫那些亡者受刑的同时真心吐露自己是怎么心黑手黑坑死对手和盟友的。
堪称时间管理大师。再次完善了一点自己的计划,狗卷团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眼中泛起了泪花。
再去睡会儿吧……
反正待会儿林会来叫醒他的。
船上的这两天,是他少有的只需要上文化课的黄金补觉时间。
甲板上,林跃收回神识,继续乐呵呵地炸鱼。
孩子学习辛苦,多吃点鱼补补脑。
两个小时后,轮船靠岸。
几个熟悉的人影站在港口,见到大夏一行人,纷纷有了动静。
金红色的猫头鹰转过脑袋,表情爽朗地大声道:“林君!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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