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罐子,单手便能握住,瓶身微胖,有几分可爱。
时玉书瞄了一眼:“是送与公主身边的那个宫婢?”
“是啊。”柳简低头看着罐子,眼中意味不明:“她生辰将至么……”
时玉书未开口,将从户部抄来的记录继续瞧着:“想来一直寻不到的杀机,有了证据了。”他将记录放一旁:“我要回大理寺一趟。”
柳简点了下头:“我先去公主那处,还有些事要问一问公主。”
时玉书点了头,嘱咐了一句小心,将她送到宫门处,见她捏着小罐儿走进去,这才调头往大理寺去。
千代灵坐在窗前,桌上铺着花了一半的画儿,提笔在案上勾勒花形,绘得正是窗前一丛葱绿,今日云雨散云,夏阳再现,景色似更胜于从前。
身边几个婢子也拿着毛笔画着花儿或是写两句应景的诗词,提笔后相顾一笑,尽是女儿间的默契。
圆圆独坐一方小桌,手指上染着一点墨迹,她的面前,是娟秀小楷写着两行诗:夏雨复回,宫城多少无根叶,新信上。旧时衣裳,犹存东风冷。
她看着这两行诗,似陷进了什么情绪中,整个人都显得孤单可怜起来。
这繁华热闹的世间,就像将她忘却了一般。
柳简才进了殿里,便有婢子瞧见她了,许是画得尽兴,昨夜那个叫元铃的婢女还大着胆子向她招手,又才迎上前来行了一礼:“公主教婢子们画画呢,姑娘来瞧瞧吧。”
柳简笑了一下,跟着她往前走,顺便看向圆圆:“听闻圆圆生辰将至,我来送她生辰礼。”
听闻有人唤她姓名,圆圆如大梦初醒一般,下意识竟是想将桌上诗词盖住,旁两个婢女注意力也放到了圆圆身上,声若银铃:“圆圆可是我们之中的才女呢,快瞧瞧她写了什么,今日竟这般沉闷。”
一个婢女趁其不备,将她诗词拿起,自顾地念出声,越念声音越低,至最后一个冷字时,她怯怯望向圆圆:“圆圆,你怎么了?”
诗中感情落寞,纵是她少读诗词,瞧过之后都跟着难过起来了。
圆圆强笑道:“哪里是怎么了,不过是一直写不出诗来,便读了两首词,拼出了没头没尾的句子。”
几个婢女将那诗传阅一回,个个叹着词意寂寞,惹人伤怀。听她这般说,又不忍笑骂道:“我知晓了,定然是你凑不出佳句来,便借着这落寞劲儿来打动人,要打。”
几人上前与她打闹在一下,圆圆求了几回饶才放过了她。
诗词最终传到了柳简手中,她瞧了两遍,目光忽然凝在一处,嘴角笑意顿住,不可思议望向被众人包在中心的圆圆。
原来,是她。
柳简上前将辣子小罐子递上:“听你说起过故地吃食,我问了旁人,知是此物有南蜀口味,特买来送你,薄礼一份,你莫要嫌弃。”
圆圆将小罐子接过,打开看了,眼眶微热,忙又盖上了盖子,抬头道:“多谢姑娘……只是奴婢生辰日,不在夏日啊。”
她脸上现出迷茫来:“奴是冬日的生辰。”
柳简愣了一下,重复道:“冬日?”
“确是冬日的生辰。”旁有与圆圆相熟的婢女:“她生辰在冬至,那日宫中吃汤圆,去年嬷嬷知她生辰,还多给了她一碗呢。”
柳简忙道歉:“怕是我听错了,对不住。”
圆圆握着小罐儿,盈盈一礼向柳简,未多言,眼中感动却是真的。
千代灵听了此处吵闹,抬头才知柳简来了,她放下手中笔,唤着柳简上前。
柳简看着圆圆,欲语还休,千代灵再唤一声,她也只好先上前去,才近跟前,便嗅到一股香味,眼神一动,抬头望向千代灵。
“昨日冯玉棠去了?”千代灵丢下画笔便似恢复了那个江湖女子的灵动,她焦急道:“这几日宫中怎么老出事,我教人去探听了,还未有消息,既然你来了,定是知晓此事的。”
千代灵拉着柳简往外处走,又挥手示意着几个要跟上来的婢子退开,寻了处阴凉处同她说话。
“冯玉棠的死,是否与先生有关?”
柳淮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婢女们身上,她摇摇头:“宫中的案子,与柳淮,皆无关联。”
千代灵叹了口气:“你总这样说,我反是越来越担心了。”
柳淮将目光移到千代灵身上,温笑劝道:“无事,前几桩案子查得差不多了,贵妃的案子……”她想了想,却又停了话,反问道:“公主今日,见过何人?”
“今日?”千代灵狐疑看向她,当即摇头:“今日宫中安生,我谁都不曾见,只宫中些婢子宫人。”
“那昨夜里呢,飞鸾殿可有异常?”
“亦如以往,并无怪事。”
柳简语义不详的问话教千代灵不由得多疑起来,她拉了柳简坐到一处,抬手倒了茶水喝了两杯:“道长有事可与我直说,如此拐着弯儿说话,倒是累人。”
“公主既说无怪事,许是我多心了。”柳简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公主的衣上,沾了股香气,很是熟悉。”
千代灵一愣,低头轻嗅衣袖,许久,她才问道:“你不说我还不曾留意,眼下细闻起来,这是承香殿香丸的味道?”
“此香名作雨棠香。”柳简缓声解释道:“所谓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公主精于香道,衣上沾了此香必会察觉到,可偏偏一直未知,想必是这香气留在公主身上已久,所以我才问,是否这两日遇到了什么人。”
“这衣裳是我今日换的。”千代灵顿了顿:“只几个婢子动过。”
若香料只沾在衣上,那千代灵换衣时便该闻到。
柳简将目光又送到远处,几个婢女笑闹在案前,隔着窗子,圆圆的身形看不太清。
千代灵低头嗅着香气,询道:“可要去我殿中瞧瞧?”
昨夜窗前的白影,消失园子边的东西,去瞧瞧,也不是什么坏事。
柳简点了头,应了一声好。
千代灵引着她入殿内,阳光自窗口落入屋中,窗台的细花娇艳,风过堂中,吹拂珠纱帘。
沉光烟气如雾,寥寥散开香炉之上。
室内哪里辨得旁的香气。
千代灵失望坐下,唤了宫人进来:“这香是谁燃的?”
宫人小心答道:“一早圆圆嘱咐的,说是下了许久的雨,燃香熏一熏屋内的潮意,想着公主喜欢沉光香,便点了香。”
千代灵向柳简道:“我素日少过问这些琐事,向来是交于圆圆等婢子打理,如今倒是无从查起了。”
柳简迟疑一瞬,转头询道:“那今日洒扫寝殿,可曾闻见什么香料?”
宫人思索着:“早间来时,窗子已经大开了,并未闻见什么香气。”
“窗子大开?是圆圆开的吗?”
宫人答道:“应是吧,昨夜是圆圆值守。”
见着柳简陷入沉思,千代灵挥手叫宫人退下。
千代灵抖了抖衣袖:“这殿中燃了旁的香,倒是不可知我这衣上的香是否是在此屋中沾染上的了。”
语毕又抬袖闻了闻:“眼下那最后一丝香气也不存了。”
柳简浅笑了一下,显然并未执着于此,她目光在屋中寻了一遍,终于停在一处,提步走至窗前,伸手将窗边花瓶移到一旁,探身望下去,昨夜风雨中的断枝犹存,从上往下看,绿叶葱葱,倒是瞧不出什么。
千代灵跟上前看了:“道长看什么呢?”
柳简回过头,正色向千代灵:“劳公主再想想,昨夜当真未有异常?”
千代灵狐疑瞧着她,仔细回忆了一番:“确实与往常一样,昨夜入睡,一夜无梦至了早间。”她越发地好奇:“昨夜出事的分明是冷宫,你偏偏问我宫中的事……莫不是以为我是杀冯玉棠的凶手?”
说到后来,她愈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真相:“我与那冯玉棠无仇无怨,我杀她做甚,何况我还有功夫在身,当真瞧她不顺眼,拿剑捅死她算了,怎么会吊死她。”
听着她急切辩驳,柳简噗嗤一声,又忙忍住,等她停了,才道:“我何曾怀疑公主了,只是公主衣上沾着香气,总要寻个源头才是。”
“这我哪里知晓。”千代灵赌气坐下:“或许是我不慎先前从陛下那处拿了,又随手丢在宫里,婢子们当作寻常香料燃了。”
“这香是佩香,燃了可易入眠……”柳简语音一顿:“是了,此香只是入眠,何故能使陛下瞧见柳淮……”
错了,错了。
柳简只觉后背一瞬汗湿。
她竟一直忽略了此事。
不,她只是从现场的痕迹推断出了杀死常德的凶手是何人,却不知杀机。
答案已然知晓,可连杀人的缘由都推断不出。
这份答案,还会是对的吗?
若是常德并非因雨棠香而死,那真正的杀机到底是什么?真正的凶手,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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