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住脚,回头看了看温庭照那张讨好的笑脸,又看了眼林萧。
林萧道,“你先上去等我--”说着转身下楼朝客栈后院走去,见温庭照愣神,又道,“你还学不学了?”
温庭照一听这话,喜上眉梢,点头如捣蒜,道,“学--学--”说着激动的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长欢同安错回到客房,见一早吩咐小二准备的浴桶热水,已经安放在了屋内,此时正冒着蒸腾热气。
长欢伸手试了试水温,道,“刚好--”一抬首,便见安错当着她的面宽了衣带。
春光乍泄,却也赏心悦目。
长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吞了吞口水,这才意识到不该盯着看,猛地背过身去,红着小脸道,“你...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美人入浴,水花轻溅。氤氲朦胧,透骨香。
安错轻声调戏道,“阿欢之前不都看过了,怎么...害羞了?”
见长欢低头背对着浴桶不安的绞着衣襟,安错笑了,柔声道,“阿欢,转过来--”
长欢像是受了蛊惑般,转过身来,瞧见安错双手垫着下巴,头发已经散开,搭在浴桶边上微笑着眨着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这样的阿错,她从未见过。长欢顿觉热血上涌,心道,这可是赤-裸-裸的诱-惑啊,这谁受的了...
长欢左手不自觉的抓了抓眉毛,结巴道,“那个...那个有伤...还不能沾水...杨...杨延说的...”说着举了举缠着白布的右手。
安错莞尔一笑,玩味道,“原来,你心里想的...是这个啊...”
长欢只觉脸颊滚烫,才猛然警醒过来,自己有伤,阿错怎会不知。
只是未待多想,一双玉手抓住了她胸前的衣襟,将她拉近了些,惊呼未出,嘴巴便被柔软堵上了。
长欢原本睁大的双眼,缓缓闭上,贪婪的嗅着这属于阿错独有的清香,享受着当下的心动和甜蜜。
安错松开长欢,柔情似水,道,“那等你伤好了...可以试试--”奇快妏敩
瞧着身前之人,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那双清澈如孩童一般的明眸,深深动了她的心。
那张绯红的小脸,却是世间最美的情人。
你予我痴心一片,我许你一世诺言。
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此生,我,是你的。
阿欢,这样,可好?!
温热的气息扑面,见阿错正静静看着她,长欢慌乱道,“我...我好像听到...杨延在叫我...”说着跌跌撞撞快步出了客房,一时忘了关门,又突然想起般快速回头带上。
安错看着落荒而逃的长欢,却被那副呆萌的模样,颠倒了神魂。
长欢出了门,心中懊恼着刚才自己的反应,径直走出几丈远,心不在焉的推开了杨延客房的门。
屋内,桌前饮酒的杨延和林萧纷纷住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扭头看过来时,长欢才缓过神来,后撤了一步,道,“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说着就要关门想溜之大吉。
杨延道,“等等--先进来...来都来了,正好有东西要还你...一直说要给你。”说着从身上摸出同心白玉佩和匕首,递了过去。
长欢这才不得不进屋接过。
林萧看向长欢,关切的问道,“怎么脸这么红?可是受了风寒?”
杨延一瞧,道,“还真是有些红...”说着便要起身伸手来触长欢的额头。
长欢一把躲过,道,“我没着凉...就是屋里有些闷热...我去外面走走--”说着便扭头就走。
杨延急急补充道,“别一个人出门,叫上小温或安错陪你一道...”
“知道了--”长欢说着抱着匕首,一手带上了门,将匕首插入腰间,玉佩放入随身的布囊中,又摸了摸温热的脸颊,这才窘迫的下了楼去,逃之夭夭。
温庭照还在后院用他的短剑比划着林萧教的几招,时不时停下来重来一遍,却总觉得哪里对不上,一见长欢,忙近前一把拉过她的手,道,“这几招总觉得哪里对不上,你给我看看?”
长欢嫌弃的甩开温庭照,道,“说归说,练归练,别动手动脚的...”刚才差些被人看穿的尴尬,此时还未完全退却。
温庭照一门心思在剑法上,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举剑便演练了一遍,直到再次停在一个飞鹤展翅的姿势上,长欢堪堪叫道,“停--左脚收回,后撤一步,转身,此时剑可刺前方,亦可向右横扫。”
温庭照依言而动,果然顿觉剑法连贯了不少,收了剑,抹了把汗,笑道,“林妹妹,你真厉害!这寻游剑法,萧叔说,以我的资质,差不多半年应该就能学会,可以融会贯通了...”
长欢睁大了眼睛,忍住笑意,道,“半年?你真想好了...确定要弃文从武啊?”
只因方才口若悬河的江湖高见,与现下笨拙的舞剑姿势,对比太过强烈。
“那是自然,行侠仗义,做个江湖上人人称赞的大侠,是我温少侠毕生的梦想。”温庭照说罢,顿了顿又忍不住好奇道,“寻游剑法你当时练了多久学会的?”
长欢憋笑道,“我那时是被小舅逼迫的...也没有多久...”
温庭照有些得意,继续问道,“那我猜猜啊...一年?要不就是...两年?说嘛,我不笑你--”
“三日--”长欢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温庭照原本笑嘻嘻的脸上,那半张的嘴巴,瞬间固化在了当场。
原本自诩为武学奇才的他,突然觉得,像是受到了一顿暴击。心底呐喊道,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长欢近前拍了拍温庭照,安慰道,“那还是我八岁的时候学的...要是现在,怕是也要练上半年一年了...所以,温少侠,你不必担心,勤加练习即可--我,看好你哟--”
温庭照瞬间怂了下来,哭丧着脸,道,“八岁...三天?你这哪里是安慰人...分明是朝我心口插刀子...”
“要不要上街走走?才吃完饭就练剑,可是容易肚子疼的...”
温庭照收了剑,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身上带银子了吗?”
温庭照又木讷的点了点头。
客栈外的小镇街道,零星灯火,昏黄冷清。虽刚过晚饭时辰,却是一派静谧寂寥。
圆月朦胧,掩盖着的,可是银蟾紫府影?
长欢心下怅然,即生明月,何故又生这烟云,来徘徊笼罩。
暗夜之中,圆月是否也心生酸楚,介意这强加的飘忽不定,想明而不得明?
两人各怀心事,慢悠悠的晃着。
昏暗的店铺,多数早已打烊。
墙角处,一声苍老的□□传来,而后一个脏兮兮的小手匍匐着抓住了温庭照的衣角,稚嫩的声音响起,哀求道,“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长欢这才注意到,跪地的是个梳着双髻却早显糟乱的五六岁的女娃。
衣衫褴褛,脸颊和手指冻得通红,那双眼睛乌黑明亮,清澈之中带着几分惧怕和懵懂。
她身后的屋檐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靠在墙边,那□□声便是从他而来。
温庭照低头见衣角留下脏兮兮的手印,原本心事惆怅,此时更觉晦气,没好气的抽身骂道,“真是倒霉...去去去--”
他一个世代官宦子弟,从来衣食无忧,何曾和这些下九流乞丐打过交道,自是看不上眼。
小乞丐因他猛地一拉衣摆,摔倒在地。
谁料长欢却蹲下了身来,拉住了小乞丐的手,温言道,“疼吗?”
小乞丐可怜兮兮的看着长欢,摇了摇头。
温庭照道,“这些叫花子,自己四体不勤自甘堕落,不必可怜--”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
在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和认知中,不求上进的,便是弱者。而弱者,是不值得同情的。
长欢不理会他的话语,只是看着小乞丐,又指了指老乞丐,又问道,“他是你爷爷?”
小乞丐点了点头,稚声道,“爷爷眼睛看不见,他病了...”
长欢扭头对温庭照道,“银子给我--”
温庭照拍打着衣摆,道,“不是吧?你还要给钱?”虽如是说,却还是照做了。掏出一小块碎银放在了长欢伸出的左手掌心。
可那手依旧在原处伸着。
温庭照舔了舔嘴唇,反问道,“还不够?”说着刚想再掏,钱袋却一把被长欢夺了过去,在手中一掂量,估摸有二十两。
长欢将钱袋塞到小乞丐手中,道,“这是银子,收好了,晚点我带你和你爷爷去看病,可好?”说着温柔的揉了揉小乞丐的脑袋。
见钱袋被长欢如此大方的送出,温庭照无奈道,“你可怜他们,也可怜可怜我啊,好歹多少给我留点...”
长欢道,“你的钱,算我借的,等到了江陵加倍还你...”又将最初的一小块碎银塞到了温庭照手中,道,“刚才路过的那家包子铺,去买些包子来......快去啊...”
温庭照嘟着嘴,赌气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长欢起身,看向这个身头高出自己一大截的人,道,“温庭照,你口口声声说要行侠仗义,你可有真的想过,为谁行的侠?仗的又是何义?”
一语醍醐灌顶,温庭照听罢不作声了,顿时扭头朝回走去。
长欢温柔的看着小乞丐,鼻头酸涩。想着当年若有人也这般对她的阿错,是不是,她的生命中就会少一些苦痛,多一些明媚。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每个人生而在世,都值得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思量之中,身子突然被不知哪里跑来的半大小子猛地一撞,长欢只觉右手一痛,待回过神来,那人早已拐入暗巷之中,不见了影踪。
须臾片刻,只见那撞她之人,那个十岁左右,同样乞丐装扮的小子,正从巷口惊吓着步步后退。
一柄剑直指他的胸前,那执剑之人,是个一身黑衣劲装,束着红色发带的年轻女子,眼角的一滴泪痣,分外惹眼。
小乞丐见了,忙不迭跑了过去,矮小的身子倔强的挡在了那半大小子身前,哀声道,“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哥哥--”
那执剑女子无视小乞丐,只冷声命令道,“东西,还回去--”
那半大乞丐将怀中手掌大小的布囊掏出,回身递给了长欢,却不敢抬眼看她。
长欢这才低头看了下腰间,果然是自己的东西。接过布囊,松了抽绳,见里面的同心白玉还在,瞬间松了口气。
刚抬首要多谢那黑衣女子,那人却早已飞身消失不见。
似一阵风,突然来到,又悄无声息的离去。
温庭照怀抱着一个大纸包,一路小跑回来时,便听长欢低头同那个半大的男孩道,“以后莫要再偷东西了,带你爷爷去看看病,然后剩下的钱寻个住处过日子,好好照顾妹妹......再过一两年你长大了,便能去做工养活他们了,不要再去偷了,知道吗?”
那男孩自始至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可长欢看到,那小小年纪的人,那双似是早已见过太多世态炎凉的眼睛,此时生出了晶莹亮光,泛起了泪花。
那亮光,便是这暗夜之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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