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医生打开了包厢门,声音从走廊上传了过来:“我是医生,出了什么事?”
乘务员本来已经走到了车厢尽头,听到声音立刻停住了脚步,回身踱过来。
他和亨特医生似乎在门口窃窃私语了几句,不一会,两人便一同走进了隔壁包厢,关上了门。
然而包厢的隔音效果一般,在靠近墙的地方,声音便能清晰地传出来。
姚竟示意肖若安上床来,给他腾了个位置,两人便把耳朵贴在墙上听。
“医生,病人似乎是犯了疯病。”
乘务员压低了声音说。
“疯病?是歇斯底里症还是什么?有病史吗?”亨特医生问道。
“不,看起来更像是邪灵上身了。”
乘务员的声音十分不安。
“一整个车厢都发病了。”
“一整个车厢?!”
亨特医生惊呼起来,然后像是被谁提醒了,一下噤了声。
过了一会,他又压低声音问道:“什么症状?”
“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就像猩猩一样。”
乘务员说道。
“喊得都是些听不懂的话,大概是胡言乱语。”
亨特医生沉默了一阵。
半晌,他开口道:“玛丽,你先照顾好孩子睡下。”
“这位先生,病人在哪里?”
“那节车厢正好在尽头,现在已经封闭了。您带好药,我带您过去。”
紧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两人的脚步声便远去了,包厢门又重新关上。
姚竟和肖若安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隔壁就再也没有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样,刚想开□□谈,突然被一个童声打断了。
“妈妈,什么是疯病?”
这是汤米的声音。
“妈妈,什么是邪灵上身?”
这是强尼。
玛丽拍了拍两个人的背,温柔地解释道:“就是大脑出了问题。”
“以前人们认为,疯病是魔鬼钻进了身体里。可是你们的爸爸说,这都是误解。”
“其实人的一切念头,都产生于大脑里。”
“什么是大脑?”
“大脑就是你圆溜溜的小脑瓜里面一团白糊糊的东西。”玛丽说道。
“它掌管你的行动、思想……它掌管一切。”
“那不是和上帝一样吗?”
“是的呢。”玛丽笑着说。
“你们的爸爸常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两个孩子没有再说话,大概是睡着了。
“噢,他的冰锥忘带了,我得给他送过去。”
玛丽自言自语了一阵,随后像是拿起了什么东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隔壁又陷入一片安静。
“为什么要冰锥?”肖若安奇怪地问道。
“也许是……”姚竟垂下眼,脸色不太美妙。
“额叶切除术。”
“额叶切除术?”
“几十年前一度流行,用来治疗癫痫和一些精神疾病,做法就是切除大脑的前额叶。”姚竟说道。
“但是这样的做法可能治好了癫痫,人却变成了植物人。”
肖若安差点一口喷出来:“这是什么笑话吗?”
“很荒谬是吧?但是相信的人也很多,对于被亲属送去做这样手术的人,实在是笑不出来。”
“这项手术虽然几十年前才开始流行,但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有一些医生尝试实施过。”
“比起在颅骨上钻孔,有些医生会选择用冰锥从眼窝刺进去,把那部分大脑捣碎。”
肖若安:……
“那时候也没有扫描技术,这样切得准吗?”
“当然切不准了。”
肖若安:“……”
姚竟笑了笑:“你知道以前的外科手术术后死亡率是多少吗?”
“百分之八十。”
“所以那个庸医要把一个车厢的脑子都切了?”
“现代医学的历史很短,认识也是在不断进步的。”
姚竟似乎因为肖若安的说法,为亨特医生作出了辩护。
他觉得亨特医生不坏,甚至可以说得上兢兢业业,只是受制于时代和认知。
因为无知犯下的错,全部由他承担,似乎有些不公平。
“咳,那确实也比那些认为魔鬼住在脑袋里的人好些。”
肖若安赶紧改了口。
“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你不也是医生吗?”
姚竟也正有此意,很快翻身下来,把外衣又披上了。
两人关好门,就朝着列车尽头走去。
列车上的人似乎都睡了,走廊上悄无声息。
两人一路走到尽头,见通往那节车厢的门已经被牢牢锁上了。
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在煤油灯的灯光下,一些乘客横七竖八地躺着,看上去已经没有了知觉。
围在他们身边的是乘务员、亨特医生,还有几个看起来也是医生的人。
“□□。”
没等肖若安开口发问,姚竟就先解释了。
□□在过去常被用来做麻醉剂。
这是一节公共车厢,不知道这些人晚上集中在这里干什么。
姚竟抬手敲了敲门。方形的玻璃和昏黄的灯光,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幅油画。
听见敲门声,油画里的人纷纷转过头来。
一个人起身靠近了门,隔着玻璃和姚竟做了一番手势和表情。在终于明白了姚竟的来意后,他才开门放他们进去。
“你也是医生?”
亨特医生正蹲在一个病人旁边,这会抬起来头来。
看见姚竟的年纪,他的眼里充满了不信任。
姚竟径直走到一个乘客旁边蹲了下来,没有做多余的解释,一车厢不信任的目光便都集中到了他脸上。
肖若安站在他身后,把那些人一个个瞪回去。
“他们具体是什么症状?什么时候开始的?”
姚竟问道。
一个乘务员站了出来,姚竟先前没有见过他。
“最开始是接近傍晚的时候。那一阵起了风雪,外面铺天盖地都是白茫茫的,就有一些乘客集中到了这里。”
“这节车厢在列车最末,三面都有窗户。如果天气好,还可以走到外面的阳台上,看风景再好不过。”
乘务员说着往身后一指,果然在那面墙上还有一块玻璃。
“那一阵子雪很大,就像一片巨大的幕布。车厢里的人都很兴奋,一直流连着不肯走。”
“渐渐地,就有人说看到雪里面有东西。”
“开始其他人都没当真,反倒是好奇地凑过去看。不多久,说看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还描述出了画面。”
“说的都无非是那些神话传说里的东西,有的说看到了天国的舞会,有的说看到了地狱的受难,还有位日洲客人说看到了雪女。”
“我一直在这几节车厢走动,他们后来便叫我去看。我走到窗户旁,分明什么都没有看到。”
“天黑了以后,就有人开始歇斯底里,大喊大叫得完全不像常人。”
“我看他们不大正常,又突然一窝蜂地想要挤出去。我害怕他们影响到其他人,就把门锁上了。”
“已经天黑好久了,为什么现在才找医生?”
肖若安皱着眉头质问道。
乘务员看了他一眼。
“我想说,也许他们只是吹了冷风,一时间头脑混乱,过会就好了……”
“你是怕别的客人发难,才一直拖到大家基本睡下了才说出来的吧!”
乘务员被噎住了,抿紧嘴唇低下头去。
“为什么突然发疯?”姚竟问道。
乘务员摇摇头:“不知道,有乘客说看到雪里面有一个女人钻了出来,浑身雪白,就像是雪里的恶灵。”
“他们还高喊着那女人要爬出来了,要爬上车了……接着就开始逃窜。”
“可我朝窗户看过去,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姚竟和肖若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先前他们看到的那片布满了人手的冰池。
难道这群乘客看到的也是那些东西?
“我看是他们的头脑灌进冷风,引起了幻觉。”
一个医生说。
“不,冷风灌进去只会引发风寒。一定是风里面有什么致病元素,让他们吸了进去。”
“那么冷的天,乘客才不会打开窗户。是不是,服务生,他们没有打开窗吧?”
……
姚竟无意听他们的争吵,只是看了一下面前的病人,她似乎已经开始发热了。
通常来说,发热是人体免疫系统工作的表现,引发发热的原因一般是细菌、病毒感染,或者炎症。
从一个车厢集体发作来看,很可能是有了病毒源或者细菌源。
这条冰河……
姚竟皱了皱眉头。
肖若安突然拍了拍姚竟,示意他靠近自己一点。
姚竟疑惑地凑过脸去,就听到肖若安轻声在自己耳边说:“不在。”
“什么不在?”
“玛丽不在。”
姚竟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从包厢到这里只有一条路,而他们一路走过来都没有碰到玛丽。wWw.xqikuaiwx.Com
她不在这节车厢,会去哪里?
姚竟侧过脸打量了一下亨特医生周围。他身旁的脚边放着一个皮包,散落着几瓶药剂、海绵和听诊器,没有冰锥的踪影。
玛丽可能根本没进来这里。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乘客似乎因为麻醉剂吸入量不足,竟然醒了过来。
刚刚清醒时,她的目光还十分呆滞,身体也不大受控制。
她费劲地转动着眼珠,用一个近乎翻白眼的角度看向了姚竟。
看着看着,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恐怖。
似乎是由于害怕,她想要大声尖叫,但身体还处于麻痹状态,肌肉不受控制,痉挛着变成了一副惊骇的样子。
她的嘴唇哆嗦着,却喊不出声音。努力之下,她才费劲地抬起了一根手指,指向了侧边的玻璃。
姚竟和肖若安狐疑地转过头去。
窗户外原本是黑洞洞的一片,这会却多了一块白色的痕迹。
那痕迹不一会就消失了,只在结了冰霜的窗户上留下一个印子。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一个医生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窗户,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黑暗中,像是有什么在蓄势待发。
几秒钟后,一片白色猛地出现在窗户上。
“啊!啊!!”
那个医生尖叫着,一下摔倒在地上,还在狼狈地往远处爬着。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出现在窗外的,是一张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禁止靠手术过副本[无限]更新,第 75 章 冰棺(三)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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