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十多岁的愣头青而已,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知县在一个县里被称为县尊大老爷,是一手遮天的存在,对他们升迁仕途都具有决定性作用。
一个新上任的二十多岁的县丞竟然一上来就惹怒了知县,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知县大人也是你能招惹的?
虽然你是二把手,但自古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人家还是说一不二的一把手!
一把手,就是天!
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而且听说是因为这小子对税银有异议,那就更让人无法理解了!
税银是巡抚衙门让收的,是诺中丞直接的指令,也是你能有异议的?
如果说阎知县是孟县的天,那诺敏诺中丞就是整个山西的天!
说是什么要为百姓伸张正义,还张口闭口把圣人的教诲挂在嘴上,一看就是一个迂腐透顶的书生。
圣人的教诲,那都是糊弄人的,说得好听,办事儿的时候屁用都没有。
现在还有这样的傻子?
何况,通过收税银,上上下下每一个官员手上都有实惠,你在这儿巴拉巴拉说这么多,嘴上是爽了,伤害的却是所有人的利益!
不过,典史韦明昌却露出一副和别人不一样的表情来。
典史是个未入流的官,主管缉拿盗匪,相当于后世的警察局长。
他出身于当地大族,中了秀才后科场不顺,后来凭借族中的势力辗转当上了典史。
他嫉恶如仇,虽然同流,但不合污,听了王载的事,大为赞同,只不过他人微言轻,不敢表露出来。
尚主簿小心翼翼把批文拆开,拿出里面的铜版纸展开,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孟县:收过路税、住店税一事,乃是巡抚衙门根据本省实情做出的决定,本意是为了增加藩库收入,造福本省百姓……百姓……”
尚主簿突然停住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抬头望了一眼阎如贵。
“看我干什么?快点儿念!”阎如贵根本没有领会到尚主簿眼神中的含义,呵斥道。
“税收有定额,一分一厘都要入库!而……而不是让你们层层加码,肆意抬高收税额度,鱼肉乡里!阎如贵,你身为知县,有没有中饱私囊?各级官吏,有没有贪贿情事?当一一奏报上来!如不能明白回话,本抚将着人前去细细查问!新任县丞王载,一到任就勇于任事,明察秋毫,为民请命,已记档嘉奖!”
说完,尚主簿看了一眼坐在堂上的阎如贵,只见他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
想要发作却又无可奈何,这可是巡抚衙门的批文,而且……是他亲自递上去的!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阎如贵心里有一万个问号!
为什么巡抚衙门不仅不处置王载,反而申饬自己,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何况从上到下,哪有不抬高收税额度的,不这样的话,谁会去干这些烂事儿?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啊!
巡抚大人,怎么会如此袒护他一个新来的县丞?
难道?
难道他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一个念头划过了阎如贵的脑海。
这倒是有可能,一开始他就有了这样的直觉,二十多岁的监生,直接出任县丞,肯定背后有动作。
只不过没有往深里想向,觉的至多也不过就是家里有点钱,使上了银子上下打点钻刺,才谋到了这么一个职位,这也是官场上很常见的事,但现在看绝对不只如此!
看来自己想简单了,眼前这个王载绝不简单。
阎如贵脸上的神色变了几遍,白了红红了又白,几次三番才平稳下来,开口问道:“尚主簿,这个事儿是你主管,究竟有没有乱收税的现象?”
“这……应该是有的……”尚主簿也被惊得一跳,没办法,只能模棱两可地说道。
“什么叫应该?!身为主官,手下的人这样乱搞竟然茫然不觉,你对得起你身上的官服吗?”阎如贵拿起惊堂木一拍。
尚主簿赶忙跪下,被这一个大帽子砸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阎如贵翻脸比翻书还快,这可是宦海历练几十年的基本功,捋了一下胡子,继续道:“这个嘛……省里果然圣明烛照,既然确有其事,咱们就得严格整改,我身为知县,有失察之过,得好好检讨,你们这些人更是如此,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借收税为名,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查,给我下去仔细查!那姓钱的师爷和几个衙役,先给我抓起来!严刑拷问!绝不姑息!如果再有这样的,加重处罚!”wWw.xqikuaiwx.Com
阎如贵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他是绝世大清官呢。
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很清白,都是一时不慎,被下头人蒙蔽。
底下的人心中一万匹草泥马经过,尤其是尚主簿,事儿都是你让办的,银子你拿大头,现在一看风向不对,立刻把事情都推到我们头上,甩得一手好锅!
但谁敢多说一句话?
钱师爷和几个快班的衙役也是倒霉,平时干活最多,却被率先拉出来背锅,哎,要怪就怪命不好吧。
“这个……之前我是我不了解情况,错怪了王大人,王大人一来就为民请命,不愧是吏部特简委任的县丞,你来到盂县,我肩头的担子轻了不少啊,哈哈。”
阎如贵打着哈哈,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咱们都是同僚,勠力同心,共奉王事,是应有之义。”
王载懂得斗争哲学,自己初来乍到,又不是老大,纵然此地有很多乱像,也不能一棍子打死,要徐徐图之。
在这件事上,姓钱的师爷和几个衙役已经受了处罚,阎如贵折了面子,暂时也就罢了。
……
“卑职韦明昌,大人一来山西,就直言时弊,卑职大为佩服!”
典史韦明昌三十多岁,晚上来到王载的私宅拜会。
深夜拜访他,自然是带了“东西”的。
“韦大人无需多礼,我初来乍到,很多情况摸不清楚,还望不吝赐教!”王载也不玩儿虚的,开门见山。
韦名昌把山西的事情缓缓道来……
王载越听越心惊,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他们的胆大包天所震惊。
原来,山西藩库里的银子,全都是假的!
应付完户部稽查后,藩库向各县摊派任务!藩库亏空大约三百万两白银,山西六十多个县,每个县摊派五万两银子!分三年交情!
五万两白银,对一个县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这些全都是没有名目的苛捐杂税!
上交五万两,实际上从百姓行商身上搜刮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数额绝对远远超过五万两!
如此下去,山西百姓揭竿而起,恐怕就不是危言耸听了!
至于他们怎么变出三百万两白银,逃过户部的稽查,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诺敏的道行绝对不浅!
兹事体大,韦明昌走了后,王载沉吟良久,突然喊道:“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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