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谏抬了下手，人都退了出去，他一副没什么好奇心的模样，云淡风轻地问道：“可以说了？”
长史也许认为自己有了筹码，又不着急讲出来了。抬起头看着他，即便头发乱如蓬草，狼狈得像是街边乞丐，眼里却还带着算计：“在说之前，王爷可否做个承诺。”
“让我饶你一命？”
“正是。”
“你既然知道用公主来威胁我，想必清楚她在本王心中的份量，饶过你，不可能。”
原本见摄政王出现在狱中，长史还以为能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被这样斩钉截铁地拒绝。
他捉摸不透摄政王的心思，喃喃道：“这件事对您至关重要，王爷一点都不想知道吗？”
“肃王府长史孙齐仁，年四十有一，家中父母俱在，妻妾六人，子女九人，最小的女儿刚满五岁，是你的掌上明珠。”
“这些人，拜你所赐，均沦为阶下囚，就押在距你十丈之外的牢房里，吃糠咽菜，整日与鼠蚁为伴。”
“你应该明白，自己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苏云谏平静地说完这段话，长史已经面色青白，抖若筛糠，镣铐发出铮铮的碰撞声。
他不是不知道谋反失败的后果，可泼天富贵在前，可以一步登天的从龙之功让他脑子发热，就这么选择性地忽视了一家老小的命。
直到此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他的贪心即将葬送掉数十条性命，每个都是和他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
长史涕泗横流，趴在地上以极卑微的姿态，摸上了苏云谏的墨缎鞋面，赤红着眼凄声央求道：
“王爷，王爷求您放过我家人吧，罪人死不足惜，可我爹娘连字都不认得几个，妻妾儿女也从来不会过问我在外的差事，他们什么都不知情啊！”
“罪人来世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王爷，我迷了心窍，求求您了，放过他们吧。”
牢房里不怎么通风，气味不好闻，悲戚的嘶喊声在空旷的房间内回响。
这种环境中，苏云谏安坐着，对跟前的哭诉置若罔闻，如冷面修罗。
这种情景他见过太多了，律法就明晃晃地摆在那，却总有人秉持着侥幸之心，熟视无睹。
一直到无法挽回时，才会真心地幡然悔悟，乞求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是严苛的刑罚不只是为了让犯人感到痛苦，最重要的是起到震慑作用。
治强生于法，以刑止刑，以杀止杀，如果执行不严，就失去了震慑的意义。
长史还在声泪俱下：“王爷，我的女儿才及膝高，平日稍稍磕碰些都会哭上一场，怎么能上断头台啊！”
这句话突然触动了苏云谏。
他想，自己大概是和姜晚待得久了，心也变软了一些。提到爱哭的小女孩，就忍不住想到姜晚小时候是不是也如此娇气，这么一联想，便生出了不忍。
“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本王，你未成年的小女儿，本王会放她一条生路。其余的人，你到了地底下再向他们赔罪吧。”
长史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能保住这一丝血脉已经是摄政王法外开恩，额前的血水往下淌，他悲恸地磕了个头：“罪人，谢王爷开恩。”
苏云谏好整以暇等着听他接下来的话，女儿的命捏在他手里，长史也不敢再耽搁，一丁点都不敢隐瞒，全盘托出。
“罪人要说的事，可追溯到十六年前，那时肃王尚未及冠，还没有就藩，但为了避嫌，搬出了皇宫，住在京城内的王府中。”
“有一天，王爷突然让管家在府中辟出一处安静避人的宅院，还要寻几个靠得住的下人。”
“我当时听了一耳朵，就随口问了句要做什么，却遭了呵斥，让我不要多嘴。”
十六年前，苏云谏面上不禁起了波澜，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地上的人，他直觉接下来恐怕会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wWw.xqikuaiwx.Com
“但是我身为主子的幕僚，深怕年轻的肃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借着常年在府中走动的便利，到底是查探出了那个院子是做什么用的。”
“里面”，长史咽了口血沫，“里面是十几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看肚子大小，月份应该差不多。”
苏云谏转着翡翠扳指：“这些女人从哪里来的。”
“这就不好说了，兴许是农户家的，或者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
说到这，长史环顾了四周，他明白自己要说的话太过于耸人听闻，即便周围没有人，还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在德妃娘娘诞下当今陛下后，那些女人一夜之间就都不见了。”
他说得隐晦，但苏云谏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在暗示，姜景曜不是先帝的子嗣，只是王鸢尾为了登上后位，从宫外抱来的孩子。
“当时的德妃，究竟是假孕争宠，还是生下的是个女儿，换成了儿子。”
“这罪人就不知情了，恐怕世上也没几个人知道。肃王为掩盖消息，下了狠手，那些女人连带着伺候的老妈子，都被……”
长史噤了声，用手掌在脖子上残忍地比划了一下。
这不意外，连皇室血脉都敢混淆，还有什么是肃王和王鸢尾不敢做的。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既然做了，就不可能抹杀掉一切痕迹。王府里的人都处理掉了，难道宫里的人也能全部封口么，王鸢尾当年还做不到在后宫一手遮天。
苏云谏自是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但还有一点说不通：“肃王为什么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太后做这件大逆不道的事。”
长史伏在地上，他本来想把这个秘密埋起来带到棺材里去，如今把如此骇人听闻的事翻出来，他忍不住因为恐惧而发着颤。
“肃王他，与太后娘娘年龄相仿，在娘娘入宫前，他就痴恋这位王家贵女，简直到了鬼迷心窍的程度，多年以来都未曾变过。”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姜晚苏云谏Ssabrina更新，第203章 身世秘密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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