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总是喜欢甜食，有的几口就吃完，有的不舍得，吃了一半就用油纸包起来，打算明天继续吃。
姜晚笑着对拾安说：“你也快去拿一个，有好几种口味的，选一个你爱吃的。”
拾安到底年纪也不大，听了有些心动，但挣扎了片刻还是规矩地站在一旁：“等公主走了我再去拿。”
姜晚无奈，其余的孤儿虽然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但是既然能在灾年活下来，基本都是被父母亲人放在手心里疼爱着的孩子。
拾安先是被抛弃用来抵债，后来又受了几年的殴打虐待，比旁人要更成熟懂事，也更让人心疼。
好在姜晚喜欢吃零嘴，她从璐娘准备的食盒里拿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冰皮月饼，递给他：“等会你再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先尝尝这个。”
拾安看着她手里托着的白色点心，有些受宠若惊，同样是天之骄女，永嘉郡主把他当作玩物任意打骂，公主却尽可能地庇护教养他们。
他在身上蹭了蹭双手，捧过来后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笑，深鞠一躬：“谢公主的赏赐。”
“快去吃吧，时间久了就不好吃了。”
“是。”
姜晚托慈幼局的胥吏为张巡安排食宿，单独分给了他一间山坡上的砖房，虽然干净整洁，但是除了一床一桌外也没有别的摆设。
他丝毫不觉简陋，很满足地在屋内踱来踱去。带来的东西也很少，大多都要重新采买，收拾起来很方便。
姜晚思索了一会，站在屋外和他说道：“先生，我有话想和你说。”
张巡听着远处孩子们的吵闹声心情很不错，弯腰走出房门：“公主请说。”
“先生不好奇是谁举荐的你吗。”
他来的路上也想过这个问题：“我与朝中几位大人有旧，但是公主能接触到的大约是太傅吧。”
“不是他”，姜晚摇了摇头，食指敲着腰间的刀柄，在山坡上往远处眺望。有辆牛车慢吞吞地行在小路上，拐个弯就被绿树隐住了踪迹。
“是摄政王，我知道你拒绝过他，但他爱惜你的才华，将你推荐给了我。”
张巡面露惊愕：“公主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他......”
“他怎么了。”
“摄政王对皇室不恭，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居心叵测。”
“唔，听先生这意思，是一点都不感激他。”
“我即便感激也不能改变他所谋甚大的事实，公主不该和他有过多交往。”
“这就是我想给先生说的，您如何教导学生我本不该插嘴，可还是想逾越一下。”
“四书五经，时事策论您都可以教，摄政王的主政方针你也可以议论。但是不可以给学生说，他是乱臣贼子，我不想养出一群对他有反意的人。”
姜晚神情严肃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年龄，长年累月浸润出的皇家威仪在适当的时候能发挥不小的效用。
若是她一开始就提出这个要求，张巡会拂袖离去，根本不会随她来慈幼局。
如今他已经看到了那么多孩子，被他们拜了先生，便再狠不下心来。
可对于她的要求，张巡还是不能遵从，本想直接反驳，却被她言语中的强势所慑没能说出口。沉默俄顷，换了个更委婉的方式：“公主，朝堂比您想的更复杂，不能相信摄政王。我说他是乱臣贼子，并不为过。”
姜晚微微蹙眉：“先生觉得我长于深宫，不懂这些，我不会和你辩驳。但我眼前看到的这些流民，是他安置的，慈幼局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但真正能筹办起来还是仰赖于他。”
“我不允许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她忽然蹦出来一句粗俗俚语，张巡愣了愣，意识到这公主似乎不像表面显现出的那样端庄和善。
他面色几变，若是年轻时，他定会继续坚持己见。但磋磨了那么多年，尖锐的棱角终于圆滑了些，勉强地拱手应了句“是”。
姜晚知道他是君子，既然应允，便不会阳奉阴违。态度柔和下来，温言和他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又陪孩子们玩了一会，见天色不早，便和众人告辞。
她往停着马车的方向走，隔着很远就看到树下一个背对着她，长身玉立的身影。
苏云谏今天没有着朝服，穿的是黑白水墨直缀，风吹起衣角，飘逸又脱俗。旁边还有匹正低头吃草，尾巴甩来甩去的青龙。
姜晚没有喊他，又嫌走着太慢，干脆提着裙子跑起来。
八月的草地还很丰润松软，苏云谏注意到脚步声时，她已经跑到了近前，甫一转身就被她扑了满怀。
姜晚气息微喘，脸颊贪恋地在他胸膛蹭了蹭：“摄政王，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他稳稳地接住她，为她把散落下来的头发理到耳后：“刚来。”
“怎么不去找我。”
“他们见了我太拘束，怕扫你的兴。”
说起这个来姜晚也没办法，他明明在那些孩子面前已经尽量友善了，可他们还是怕他怕得要命。见了他站得一个比一个直，连刚回跑的小娃娃都不敢调皮，藏在哥哥姐姐身后不出来。
姜晚皱了皱鼻子：“你才不会扫兴呢，我看到你最开心了。今日是中秋节，我本来就想去找你呢。哦，对了，还给你准备了件礼物。”
苏云谏有些意外：“中秋节有互赠礼物的习俗吗。”
他不了解这些事情，没给她准备礼物，小姑娘会不会失望啊。
“倒不是习俗，我就是想给你送东西，不拘哪一天。”
璐娘捧来了一个盒子，姜晚打开，献宝似的拎出来一个造型奇特的网。
这是她上一世流行的小玩意，由她亲手做成，还费了不少事。
先用铁线编成一个圆圈，外面用皮革包起来，然后用牛筋线在圆圈中绕出一个网来。
牛筋线上一般会穿鹅毛和珠子，但她选了更贵重斑斓的孔雀羽毛、彩色宝石和叮铃作响的小铃铛，煞是花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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