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县衙捕班班头王强从家中赶了过来,一看武大的死状后立刻封锁了现场,一边让人去请县里的仵作,一边仔细询问潘九儿当天发生的事情。
潘九儿虽然悲痛欲绝,但还是据实讲述了当天发生的事情。
王强没有从潘九儿的讲述中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能让人将砂锅中剩余的药渣和未动的药包取走,并将开出药方的许诊及药局当天抓药的伙计一并带回了衙门。
武大中毒而亡是命案,按照北宋律例要求,命案不能过夜,必须连夜审理。
所以潘九儿和武竹作为苦主,只能雇车将武大的尸体运到县衙,等待华主簿开堂审理此案。
华主簿连夜升堂,心气显然有些不顺,在询问武大死因时,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怀疑。
潘九儿此刻已经有所警觉,武大之死绝不是被人投毒暗杀如此简单,她觉得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向她袭来,可是她毫无证据,不能因为直觉就去指证谁。
听完潘九儿的据实陈述后,华主簿让仵作描述死者死因。
仵作确认武大死于砒霜中毒,且在残余药渣和未开封的药包中都找到了掺杂在药中的砒霜。
随后仵作又表示许诊为武大开出的药方中,有些药草用量远超常规用量,这些药草具有低毒性,不合常理。
这一句话直接将许诊拖下了水,华主簿立刻询问许诊为何要开这样不合常理的药方。
许诊解释道:“武大之前患有心痹之症,此次又受伤颇重,需要快速治好他的内外伤,避免诱发心痹之症,所以在下大胆用方,加大了某些药的剂量,以求快速见效。
虽然这种用药之法不常见,但是中医用药讲究一人一方,同药不同方,同方不同病,我这样用药并无不合理的地方,历代中医名方都有这样的治疗案例。
而且我保证我开的方子绝不会造成病人死亡,更不会产生砒霜毒性!砒霜之毒肯定是后面加进去了。”
华主簿并不听许诊解释,又问仵作:“许诊所言是否属实?”
仵作有些迟疑道:“我乃仵作,并非大夫,虽然粗懂医理,但肯定没有许大夫精通。他说的方法我确实听过,但却不曾见过。”
“那会不会有开错药方,致武大殒命的可能?”华主簿继续追问道。
仵作低下头小声道:“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大人还是请一位医道名家再来会诊一下吧,免得小人冤枉了许大夫。”
华主簿闻言不悦道:“许诊的医术在本县可以排进前三,就算我找来别的大夫也无法证明他是否有罪。既然如此,来人呐!”
“在!”连夜被叫来的站班衙役立刻回答道。
“太平惠民药局坐堂大夫许诊,所开药方存疑,需进一步验证,为防止嫌犯潜逃,以‘庸医误诊、药死无辜’的罪名暂时羁押入大牢。”
许诊闻言大惊:“主簿大人,你不能这样断案呀!毫无证据就要把我收监,这对药局和我个人的名声都有极大的伤害,请大人三思而行!我保证在此案审理清楚之前绝不离开阳谷县。”
其实华主簿给许诊定的这个罪名并不大,以宋朝的法律交纳一些罚金、补偿死者家属,得到家属原谅后打十几下脊杖就可以释放了。
但是作为一名前途光明的药局坐堂大夫来说,这个罪名只要定下来,许诊的医生生涯就基本结束了,谁还会相信一名误诊致病人丧命的大夫呢?更会拖累药局当前的大好局面。
华主簿却冷哼一声:“许诊,这可是人命官司,我岂能因你一句保证就麻痹大意,万一你跑了,我去哪里找人?不要废话,拉下去关入大牢。”
许诊大呼冤枉,可是站班衙役得了命令只能将他送去了县衙大牢。
接下来华主簿问今日给潘九儿抓药的药局伙计,是否往武大的药里投了毒?
药局那名伙计虽然在药局工作时间不长,但是工作算得上兢兢业业,以往从没出过差错,今日见华主簿如此糊涂断案,立刻矢口否认。
华主簿却不再理他:“知道问你也不会承认!来人,以‘未认真检查、核对药量导致成方含毒,致人死亡’的罪名把他也暂时羁押起来。”
就这样,华主簿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两位背锅人!
对于潘九儿,华主簿看在武松的面子上,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善意,让她不要过于悲痛,回去着手操办自己丈夫的丧事为重。
潘九儿当场提出许诊和伙计应该不是此案的真正犯人,她怀疑有人暗中下毒。华主簿让潘九儿指认是谁人下毒,潘九儿犹豫再三,说可能是西门庆。
华主簿不由皱眉,问潘九儿可有证据?潘九儿自然没有证据,于是华主簿将潘九儿训斥了一番。wWw.xqikuaiwx.Com
让她不要凭空诬陷本地知名乡绅,今日念在她夫君暴毙、心神大乱,就不追究她的责任了。下次再犯,必不轻饶!
武竹见华主簿发怒了,只好将嫂子拉回家中,找人张罗武大的丧事去了。
等街坊和赶来的壮班班头陈桐、魏民帮忙将武大入棺、灵堂搭好、香烛送到,就已经到了三更天。
送走众人后,武竹和潘九儿都要留下来给武大守灵,谁也劝服不了对方,最终双双留下来守灵。
是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
四更末时(快凌晨三点),紫石街上突然马蹄声、喊杀声大作,所有这条街上的住客都从梦中惊醒,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附近的匪盗入城抢掠呢。
骚乱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这时才有官兵沿街进行宣讲安抚。
原来这是一场由驻清河县侍卫亲军吴千户组织的突击剿匪行动,目标是紫石街一处出租小院内的晋西大盗彭家五兄弟。
这五兄弟在晋西杀人越货、劫掠妇女,犯下累累大案,被晋地各州府通缉,最终无法在晋地安身,最近流窜到济州府地面上。
这五人潜伏在阳谷县中多时,却在四周州府持续作案,其中清河县是受他们荼毒最多的县城。
侍卫亲军吴千户会同清河县捕班衙役追查他们长达月余,才发现了他们的落脚之处。在知会了阳谷县衙后,当夜对这五名大盗发起了突袭。
可惜五名悍匪实在彪悍,与一百多名侍卫亲军和清河县衙役激战近半个时辰,从紫石街一直打到县城外,杀死、杀伤官军衙役二十多人,最终还是逃走了。
众街坊听完抚民告知后,才安心回去睡觉。而阳谷县方面赶来的捕班班头王强,壮班班头陈桐、副班头魏民及一众衙役则面色不善。
清河县的驻军和衙役在阳谷县城办案,竟然没有事先告知阳谷县三班,实在有够打脸,但是吴千户却告诉阳谷县三班,此事已经事先跟华主簿说过了。
阳谷县三班听完更加气愤,华主簿知道此事竟然不告诉三班,难道怕大家通匪走漏消息吗?
结果坐视两伙人在城中厮杀半个时辰,除了给阳谷百姓造成恐慌外,激战中还点燃了几处民房,南城门也遭到了破坏,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真不知道华主簿是怎么想的,如此放任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胡来,但这深更半夜的也无法去找华主簿说理。
经过交涉,吴千户答应只留一伍人马,清理彭家兄弟租住的小院,其余人马都退出城去,三班的心头火才算稍微消减一些。
最终阳谷县三班又安抚一遍紫石街的居民,然后各自散去。陈桐三人在离去前,专程去武大家慰问,嘱咐武竹紧闭门窗,注意安全。
武竹送走三人后,心中始终惶恐不安,不仅仅因为彭家兄弟身份泄露被围捕那么简单,他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已经笼罩在武家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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